可能是微生衍提前交代过，小道士听季栩这么一说，没有犹豫，道一声：“施主跟我来。”便转身去带路。

一路穿过长廊，大厅主殿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执着香，躬身祭拜眼前威严庄重的神像，袅袅的白烟在空中拉出一条缥缈的长线。

季栩喘着粗气小跑到门口时，他正将香插进香炉中，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长相，这下子季栩确定了，八成就是微生衍的父亲。

见小道士点头，季栩径直走近，在男人微疑的目光中，五指一松，系着红绳的小木偶便晃晃悠悠地挂在他指节上。

男人表情从慈祥的温和忽然变为凝重。片刻，他微笑道：“我知道了。小朋友，感谢你的帮助。”

季栩愣了下，没想到他人都23了，还会被叫小朋友。

“诶？”看见男人提步要走，季栩忙晃晃手里的木偶，问：“这个……”

“既然阿衍送给了你，那就当做是给你的谢礼吧。”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栩无言。

他将木偶又仔细打量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临走时，季栩抬头看了眼神像，庄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夜如浓墨，点点银光缀在其间，小吃街刚刚进入人流量最大的时刻。烧烤店老板送完其他顾客的菜，擦擦手落座于一个埋头撸串的青年对面。

“所以，你就回来了？”

“那不然，”季栩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手边的冰可乐仰头喝了一口，见裴德神色古怪，他挑挑眉，道：“怎么了？”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像是很闲的人吗？”

“像。”裴德诚实点头。

“草，”季栩偏头笑笑，“那你还真了解我。”随即，他止住笑意，道：“揽月观好歹也是在全国都能排前三的道观，用得着咱们操心吗？”

裴德点头：“这倒也是。”

忽的，他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短信：[建设银行]您尾号2438账户收到转账120000元。

裴德嘴角一下子咧开了，把手机递到季栩眼前：“微生家这打钱速度值得点赞。”

“个、十、百、千、万…卧槽！”穷鬼化身的季栩数了后面的一串零：“微生衍给了这么多？！”

“对啊，本来我还想着这价格事情绝对不小，你可能要受点伤，还好你无伤回来了。”裴德喜滋滋地盘算着：“欢呼吧，咱们发了！”

比起裴德的开心，季栩的心却猛地一提，目光直直盯着裴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德摸摸鼻子，心虚道：“我能知道什么啊。”“诶呀，别管那么多了，卡号发我，我转给你，这几天好好潇洒潇洒。”

“……”

见季栩不为所动，裴德终于顶不住招了：“诶呦，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要管。”

他叹了口气道：“还记得那家密室逃脱吧？之前死人的时候我去看过，被人布了阵法。”

“你破不了？”季栩心里越发不安。

“我那么英明神武、法力高强…”

“老实说，以我现在的实力我还真破不了。”裴德说。

而他的话音刚落，季栩就起身向着街区后面的居民楼走去。

“诶——你吃饱了？你去哪儿啊？”

直到看着人影消失在黑暗中，裴德才被身边点餐的顾客叫回神。低低地喃喃了句：“司命，你做不了什么的。”

.

季栩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重新收拾了一堆也许能用的得上符纸、法器到背包里，片刻不停地开上微生衍的车，再次直奔林木村。

微生衍的父亲走得急，道观里又不能停车，季栩只得将车开回自己住的这个小区，没想到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裴德这个火神都破不了的阵，一群普通道士怕是更会举步维艰。他不清楚微生衍的实力，但他想，既然拿了人家那么多的钱，这个事情就必须要处理完咯！

车速拉满后，原本四五个小时才能到的路程，季栩两个半小时就赶到了村里。

现在是凌晨2点，阴气正浓。

在市区时，天空还是繁星点点，到这里，却只剩下黑云盖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人都睡了，村里静悄悄的，连一声鸡鸣狗叫都没有。

季栩先是到昨天几人住的院子里去找，如他所想，人都不在，甚至因为收拾得太干净，连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下，他也不在犹豫，打着手电筒走向后山。

山上可比村里热闹的多，林间鸟雀不经意踩到树枝的簌簌声，面色呆滞到处飘荡的游魂，轻而易举就能让上山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还好，季栩还带了个能聊天的“人”。

“团团，能找到你妈妈在哪里吗？”

没错，他还抽空去将密室里的小女孩给带了出来，比起自己漫无目的地找，有个精准雷达显然是更好的。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飘在身边，欢乐地转了一圈：“哥哥你终于记起我啦——妈妈的话，”她小小的脑袋顺时针转了一圈，然后伸手指了个方向。

季栩又问：“那你有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跟哥哥你一样的吗？”

“对！”

团团抽抽鼻子，忽然生气到：“好多。”

季栩心里一咯噔。

“我不喜欢他们的味道，妈妈也不喜欢。”

季栩忙问：“那他们在哪？”

团团指的还是同样的方向。

季栩深吸一口气，提速开始小跑。

没多久，季栩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坟包——一堆不及他膝盖的小土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变得坚硬异常，连个墓碑都没有，如果不是团团解释的话，季栩都认不出来这会是个坟。

团团开心地绕着坟包转圈圈：“哥哥，到我家啦！”

季栩愣了一下，“这是，你家？”

“对啊，”团团说着又小心地坐在坟堆上——虽然她根本没有实体，更没有重量。

看着团团脸上绽出的笑脸，季栩心里一酸，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就……

问鬼的死因是大忌，搞不好还会让魂魄陷入癫狂。

没想到，团团却是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啊？′”她死鱼一般的眼睛里流出一行血泪，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季栩耳边如炸惊雷。

“是被我爸爸掐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