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1.1
郑臻致第一次见到张嘉衡,是在大学社团的联谊会上。
郑臻致和男友刚刚越过“华科工大音乐剧社联谊活动”的横幅,走进酒店四楼的宴会厅,她一眼就看见了张嘉衡:
宴会厅明亮的灯光下,男生一张面孔安静干净,皮肤状态健康自然,再加上袖口随意卷到小臂的深色衬衫,蓬松的三七分发型,张嘉衡只是简单地持着酒杯站在那里,就轻而易举地在一群大男生中鹤立鸡群。
郑臻致用手肘抵了一下男友:“那个男生,不错哦。”
不用她点明是哪一个男生,施学明已经会意:“哦,那是修建筑和工设双学位的大四学长,张嘉衡。”
郑臻致一扬眉毛:“你认识?”
“亲爱的,”施学明向着她眨了眨眼睛,“这学校里,外貌能排得上号的雄性生物,你男朋友我能倒背如流。”
“那大概是因为,”郑臻致懒懒地说,“这学校里,外貌能排得上号的雄性生物,可能只有传达室那只漂亮旺财。”
施学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参加联谊会之前,郑臻致和施学明刚刚还就“大学生对外貌的打理能力”这个话题产生过讨论。郑臻致为出席场合做准备的时候,施学明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哀叹:“为什么走在校园里,漂亮的小姐姐能遇见好几个,能看的男的一个都没有。”
郑臻致则一边化妆一边随口回答:“因为这学校里的大多数女生愿意花时间打理自己,而男生则不怎么费时间打理啊。”
施学明看着女友在化妆镜前描眉画眼,发自内心地赞同地点点头:
郑臻致其实眉眼生得挺标致,但是肤色黑黄暗沉,疤痕体质,青春痘的遗留问题导致皮肤状态糟糕,黑眼圈也重,再加上高度的近视,素颜的时候谈不上多难看,但是十分没有精神,给人一种蔫头耷脑萎靡不振的印象。施学明曾经打趣地说:“你这素颜要是让那些直男看见了,大概会说一句:‘You look tired.’”
郑臻致也曾经在“化妆”这件事上难以避免地走过不少的弯路,但如今已经能做到扬长补短,找到适合自己自身气质的化妆重点:
不带颜色的隐形眼镜,符合自身肤色的底妆与遮瑕,偏砖红而不是紫红色系的口红,还有更平顺一些的眉形。
简单的十分钟的事,镜子面前的女生就从一个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睛的憔悴学生,变成了脸色红润健康,气质落落大方的都市丽人。
郑臻致将最后一笔唇彩上好,抿抿嘴唇,收拾停当,就向着施学明叹了口气,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你见不到‘能看’的男人,”她说,“可能因为这社会还是有着男尊女卑封建社会的惯性吧?相当一部分的人始终要求‘郎才女貌’,男人被要求拥有做事的能力,而女人被要求拥有姣好的外表。在他们心里,反过来就是不行,不对劲。就如同想要追求以做事能力实现自我价值的女性常常会被人指指点点,‘你这样要强是嫁不出去的’,或者‘你这样没有男人喜欢’,而那些将注意力分配在仪容仪表上的男性,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注意力,也会被有些人嘲笑,‘娘炮’,‘小白脸’,‘涂脂抹粉’,‘娘娘腔’。”
“是啊,”施学明嗤笑一声,“不就是他们说的,‘女孩子不用学习,漂亮就行’,‘男孩子不用收拾,好好学习就行’。”
郑臻致披好大衣,握住手包,一边提上高跟鞋,一边叹了一口气:“怎么这社会就不能抛开性别,不论男女,允许每一个人都能在成为一个有价值能做事,对社会有用的人的同时,也成为一个善感同理,细致浪漫,打理好自己的形象与生活的人呢。”
这个时候的郑臻致和施学明刚上大二,都还年轻,话里话外,难以避免地流露着属于不知世事的年轻人的,对社会现象愤世嫉俗的心态。
施学明也叹了一口气:“对啊,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点那种,怎么说,出门在外,好歹拾掇拾掇自己的男同学呢。”
郑臻致幽幽地说:“你也不看看你上的什么大学。”
华平科技工业大学,简称华科工大。
“一颗石头扔出去,”郑臻致面无表情地说,“十个里面能砸中九个穿格子衬衫加直筒牛仔裤的,剩下一个么,大概在外面套了件帽衫吧。”
施学明被她逗得直乐。他向着她点点手指:“要是哪天学校里的男士们能勇于打破‘不修边幅’这个刻板印象,老郑,我得放三箱鞭炮庆祝。”
“想要打破性别刻板印象,就从自己做起吧。快去把你那张脸洗了。”
调侃的对话上一秒还在耳边,下一秒,两个人就在觥筹交错的联谊会上,遇见了打破这种刻板形象的张嘉衡。
施学明挑了挑眉毛:“喔,看来还是得到有点档次的场合,才能碰见有点档次的人啊。”
郑臻致点点头:“这会场,确实厉害。”
音乐剧社今年的联谊活动选择在“三分春色大酒楼”里举办:
“三分春色”是华平市知名的豪华晚宴会所,宴会厅场地租赁价格昂贵,普通的学生社团通常负担不起;然而音乐剧社新任的财务部长是一位家境殷实的大一学妹,尽管资历嫌轻,但是她的母亲一出手便阔气地为社团经费赞助了不菲的数目,直接将今年的联谊活动定在了“三分春色”。
郑臻致和施学明都不算是太过于在意物质生活的年轻人,走进这样的场合,却也惊讶了一下:
近三层楼高的吊顶,华灯初上,金碧辉煌,水晶的吊灯蔓蔓地垂下来,照亮中央舞池光洁得如同镜面一样的地板。
深酒红色的羊毛地毯长长地扑在长桌下面,侍者捧着香槟酒盘无声地穿梭,音乐舒缓地在空气中流淌,鼻端有香根鸢尾的香气。
这样的场所,这样的场合,它令一些人如鱼得水,也令一些人手脚局促:
郑臻致与施学明自宴会厅的正中穿过,左手边是没有心思,或者有心无力,不懂得这种场合该如何打扮的社团新鲜人,右手边则是打扮过度,头发梳成油腻腻的大背头,嘴角露出邪魅一笑的社团老油条;张嘉衡站在这样的两种人中间,清清爽爽,干干净净,青葱玉树一样的大男生,实在是带来一阵视觉上的清新享受。
郑臻致发自内心地说:“简直是造福眼睛。我说,老施。”
“嗯?”
“你不去这位美人学长身上碰碰运气?”
郑臻致这样说着,压低了声音,踮起脚尖,凑近施学明的耳朵,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耳语:“工设是属于你们美院的吧,不是你说的嘛,美院的男生,十个里面可能九个是Gay?”
联谊会这种东西,打着“遇见新朋友”的名号,实际上是有桃花颜色的活动,大家心里都知道的。
施学明正要回答,旁边的社团秘书已经笑吟吟地走过来:“小施,臻臻。”
两个人都是一顿,回过身来,也迅速换上微笑:“学姐。”
社团秘书就打趣地笑起来:“咱们社的金童玉女,感情很好嘛。”
郑臻致这才意识到,刚刚她踮起脚尖,施学明倾下身子,两个人凑在一处喁喁地低语,在他们心里是“好Gay蜜”说悄悄话,在别人眼里,那画面大约暧昧得很。
不过郑臻致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羞涩的表情,而是大大方方地微笑:“我们算什么金童玉女,学姐跟导演那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
大学的社团已经是小社会,礼貌恭维的话你来我往,都不当真,社团秘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稍微侧了一下身子:“来,小施,臻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张嘉衡静静地站在秘书的身后,垂着眼睛,两缕头发落在他的额前,落下一片阴影,郑臻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社团秘书说:“这是来给咱们救场的宣传美工,大四工设的学长,张嘉衡。”
1.2
如果说,郑臻致对张嘉衡的第一印象是“大方得体”,第二印象却是:傲慢。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这觥筹交错的场合里温和地微笑,郑臻致想,这位学长分明是一个懂得场合礼仪,并且风度仪态清爽自然,能够令人由衷感到舒适熨帖的年轻人。
可是现在,他这样在郑臻致与施学明的面前垂着眼睛站着,身上流露出非常明显的疏离和冷淡。
当郑臻致向对方微笑点头致意:“学长,你好,我是道具组的郑臻致。”
张嘉衡只是冷淡而近乎于敷衍地说了一声:“嗯,你好。”
而当郑臻致转向施学明,介绍道:“这是服装组的施学明,他也是美院的,学的服装设计。”
张嘉衡已经完全沉默下去,他抿着嘴,移开眼睛,根本就不答话了。
言情小说之中都爱描写“言辞清冷”的男主人公,不食人间烟火,待人接物生疏寡言,于是被普罗大众奉为纯白月光,高岭幽兰。
但是这样性格的人物出现在现实的生活中,郑臻致想,他们应该很难引发人们的憧憬或者迷恋,更多的是令人感到尴尬与不悦:
就比如现在这样,张嘉衡那近乎于傲慢而眼高于顶的冷淡与失礼,在公众的场合里引发了所有人的困扰,在场的几位脸上都有着一闪而过的尴尬——
由于张嘉衡完全不接话,施学明说了一声“你好”之后也不出声了,郑臻致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僵冷了。
好在社团秘书处理惯了人事纠纷,笑盈盈地就是一扬手:“老杨跟着导师的临时项目去山里了,多亏学长来给咱们的海报美工救场。学长不太认识咱们社的其他人,我想着小施你也是美院的,就安排着你们坐一桌了。”
这样说完,社团秘书眨眨眼睛,故意夸张地说:“你们美院学生之间该不会有什么过节吧,那我可真是惹了个大乌龙了。”
有人递了台阶,郑臻致也只是一瞬间的尴尬,下一秒,就也笑吟吟用手肘抵了一下施学明,瞥他一眼:“说你呢,什么时候得罪了学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几个人将话说成这样,张嘉衡终于开口说:“没有的事,很高兴认识你。”
可是虽然他嘴上彬彬有礼地这样说,一整个联谊会,郑臻致隔着施学明,眼看着这位学长坐在男友的右手边,从前菜,主餐,到甜品,只顾着闷闷地埋首用餐,几乎没有再开口说出一句话。
等到晚餐结束,宴会厅灯光变暗,DJ与五光十色的迪斯科球开始工作,郑臻致也难得放松,与施学明一同在鼓噪的舞池里尽兴地蹦迪跳舞。
余光偶尔瞥见他们服化道组的那一桌,张嘉衡几乎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郑臻致就饶有兴趣地戳了戳施学明:“我说,老施。”
“怎么?”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之前试图追过……?”郑臻致向着张嘉衡的方向一扬下巴,“我怎么觉得他看着你,那脸拉得比你穿了几天的臭袜子还臭,身边的气压比真空还低。”
施学明则连连喊冤:“姑奶奶,我又不是发情的泰迪狗,见到个好看的男的就往上扑。再说了,”
男友顿了顿,没趣地一撇嘴:“我之前就想告诉你,这位张嘉衡学长,肯定是直男无疑。”
“为什么啊,”郑臻致凑在他耳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舞池的音响效果震耳欲聋,年轻而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在最好的年纪里放肆地闹,痛快地笑,耳边都是嘈杂鼎沸,热血快活的欢呼与谈笑声;两个人得仔细将嘴唇凑在对方耳边,才能勉强交流;不过这样也好,不害怕悄悄话被旁的人听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郑臻致总觉得,他们这样凑在一起跳舞说话,远远地看过去,那张嘉衡孤零零的一个人,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委屈的流浪狗,身边的气压更低了。
施学明则附在她的耳边说:“因为我觉得,他心里有点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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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一个暗恋的故事。请欣赏张嘉衡带来的《爱在心口难开》
张嘉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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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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