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次穿梭

阿泰和26在布置设备的时候,尽可能的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会发出什么声响,这是对那些患者的基本尊重。

确认过所有仪器正常运行后,阿泰朝26做出了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26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他把增幅仪戴好后躺在了旁边的床上。

当他躺下之后,双眼自然的朝着前方的墙壁看去,目光刚好落在了墙壁的钟表上。

刚进ICU病房那会儿,26还在想为什么同一间病房里,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钟表,这不是很浪费吗?

直到躺下这刻他才明白,这些钟表不是给医护看的,而是给病人看的。

ICU病房的病人,通常需要24小时无间断的治疗和护理,所以这里从来不会关灯。如果没有钟表的话,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永恒的白昼。

一旦有那种,不能讲话并且无法移动的病人苏醒,这种不分日夜、无穷无尽的煎熬将会是最致命的折磨,很容易让人丧失求生的本能。

但是,如果他们能看到这面钟表,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当患者看到指针的摆动,感受到时间的存在时,心里面的安全感会大大提高。说的直白点就是:“有个盼头了”,无论结局是好是坏,一切总归是往前走的。

26想到了自己,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现在几点了,时间对每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三次意识穿梭,26的心态更加平稳了,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

这一次,他打算调整一下思路。

在前两次穿梭的时候,26把精力全都用在了爬山和救人这两件事上,结果就是:在精神世界里,用现实中救人的那套方法,完全行不通。

所以在这一次穿梭中,他打算往其他位置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不同的线索。

随着设备电流声的响起,26再次感觉整个人沉到了水下,眨眼的功夫已经进入了意识桥。

第三次进入意识桥,尽管身体还是不停的往下坠,但是26的意识基本上可以维持在清醒状态了。

“和之前两次相比,这里好像又变亮了一点点。”

26四下打量着,远处的发光点似乎变得更多了。

“那些光点到底是什么?”越是无法看清,他就越想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就在26转过头,朝侧面看去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物体,强烈的违和感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面钟表……”

“而且,跟ICU病房里的一模一样。”

虽然样式一样,但是意识桥里的这面简直大到离谱了,哪怕距离很远,26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指针在走动。

“这应该是我的印象残留吧,不然怎么会恰巧出现在这里?”26这样猜测到。

就在他思考着,自己记忆中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远处的某个光点突然爆闪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膨胀起来。

那光点起初只有米粒大小,但眨眼的功夫就有拳头那么大了,26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意识到那光点不是在变大,而是在迅速的靠近自己。

这个发现,让26涌出了一股不安的情绪。

因为在意识桥里,他无法控制身体的下坠,除了眨眼和轻微的肢体动作,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动作,相当于一个活靶子。

“那到底是什么?”不安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

眼看那发光物已经有脸盆那么大了,26把大拇指和中指紧紧的捏在了一起,一旦感受到危险他会立即打响响指。

但很快,紧紧捏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了,因为26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朝自己飞过来的,是一只散发着光芒的蝴蝶。

不得不说,这只蝴蝶真的有亿点点大,当它悬停在26身旁的时候,竟然比26还大出了一圈。

“真好看!”26下意识的说道。

眼前这只巨大的蝴蝶,全身上下晶莹剔透,很像是一座精致的玻璃艺术品。

一圈明亮的白光,包裹在蝴蝶四周,让它原本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的璀璨,隐隐透着一股庄严、神圣感。

蝴蝶围着26盘旋了几圈后,最终落在了他的后背上,一对展开的巨大翅膀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背上。

虽然蝴蝶很大,但26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当它落在自己身上之后,26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了重量。

他甚至发现,那连续下坠的身体竟然停住了,这还是26第一次在意识桥里面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巨大时钟的指针似乎也停止了摆动。

26好奇的扭过头,打量着身后的蝴蝶,就在他想着怎样才能跟这只生灵交流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挥动翅膀试试。”

那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却让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要怎么挥动,咦?”

26心念一动之下,那对巨大的翅膀竟然真的挥动了一下。

接着,第二次、第三次……几次尝试之后,26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凭空飞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可以在意识桥里面自由移动了。

就在26一脸兴奋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往前飞吧,飞得越远,就可以看到越早的回忆……”

在声音的引领下,26心领神会,他挥动着巨大的翅膀朝着前方飞去。

“李经理,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26竭尽全力的朝远处飞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26的速度越来越快,那面钟表的指针,竟然逆时针转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空间突然亮了起来。

26感觉自己上一秒还在飞行,下一秒就变成了在山地上奔跑,抬头一看,那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终于进到李经理的精神世界了……”

“时间改变了吗?”

26不太确定,因为太阳和第一次一样,已经升到了半空。

他一边朝前走,一边四处打量着,想要找到一些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很快,山脚下的一间农家小院引起了他的注意。

26很确定,在前两次穿梭的时候,是没有这间小院的。这应该是新出现的回忆片段。

想到这里,26抬起脚步朝着小院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距离小院只剩下几步的时候,院子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壮实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出门,一边朝身后说道。

“那我走了,你看好孩子!”

“你就放心吧,明年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紧随男人身后的,是一个年龄稍小几岁的女子,她抱着一个月龄的娃娃,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

“那啥,满月照不行就不拍了吧,恁么贵!咱们省一省,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男人摸了摸襁褓里的孩子,笑着说道。

“给我娃花的,值得!”

很快,眼前的画面就定格了,跟之前的回忆片段一样,这对年轻的夫妻还有孩子像水墨画一样褪色,然后满满消失。

26看过那本相册之后,很轻易就认出了小时候的李经理,还有年轻时的母亲。此刻亲眼目睹了这段回忆,和那时的两人,26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得出,这对夫妻很恩爱,也很爱他们的孩子。

另外,26还有一点很好奇,为什么相册里的两张合照,都没有这位父亲。

“该不会……”

想到这里,一个不好的念头在26心中升起,他上前几步跨过门槛,走到了院子里面。

才进去,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妈妈的膝边缠人。

“妈妈、妈妈。”

“爸爸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要给我带蜜糖回来嘛?他是不是忘了呀。”

那位年轻的女人坐在凳子上,一边陪着儿子一边揉搓着孩子换洗的衣服,神色有些凄楚。

“爸爸他不会忘记的,他呀,只是有点忙!”女人挤出一个笑。

小孩子眨巴着眼睛,突然又问道。

“那爸爸他在哪里呀?他会不会把我忘了呀?”

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强忍住哭泣的冲动,声音颤抖的跟孩子说道。

“不会的孩子,你爸爸怎么可能忘了你!”

“还记得咱俩在上顶,看到的那个镇子吗?爸爸呀,就在那边打工呢。”

小孩吃了会手指,好像想起了这件事,他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的说道。

“那爸爸会不会忘了回家的路呀?他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小孩又想哭了,女人赶紧把孩子揽入怀里,柔声细声的安慰道。

“等宝宝长大了以后呀,也去那边工作,这样就算爸爸忘记了回家的路,你也能带他回家。”

听到这番话后,小孩子终于重新笑出声来。

“好!我长大以后,也要去那边工作!”

母亲拿来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满满的葵花子,她拨开几颗递到了孩子手中。

“来,吃点瓜子,你爸爸他呀最爱吃这个了。”

说着说着,母子二人定格在了这个画面里,然后和之前一样褪色、消失。

连续看完这两段回忆后,26的心情格外的难受。

母亲说的很委婉,小时候的李经理自然听不出来,但26却能感觉得到,在这段回忆里,女人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小孩子也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爸爸。

同时,26想起了好未来公司的郑总。

郑总说过,李经理从小就特别努力,立志要去大城市发展。

现在26终于明白,李经理那么努力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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