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隆与卡恩行走在坚毅决心号宽大的长廊上。卡恩为安格隆讲述近日他打赢的角斗场战斗,犹如汇报作业成果的学生。安格隆时不时点头,像是很乐意听卡恩讲这些战斗的细节。
卡恩将那些战败的连长及其冠军的名讳一一说出,如果他们知道败给卡恩会有这种下场,估计恨不得立刻和卡恩来一场死斗。卡恩心里也为这些兄弟的名誉而微微感到抱歉,但战斗就是如此残酷,他们理应学会铭记这点。
安格隆的态度比卡恩更加无情,他听到那些子嗣的惨败冷淡得好像他们只是教具。有时候卡恩并不确定安格隆是否爱着所有吞世者,原体大部分时间对子嗣的不耐烦溢于言表,简直把“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狗崽子”刻在脸上。不过卡恩相信自己是特殊的——很多细节都能看出,无需多言。
卡恩认为自己应该珍惜这种待遇,他做过的冒犯之事太多了,多得他都有点心虚。因此当原体不谈及他的红色“翅膀”时,卡恩便装作毫不在意。他要做一个对原体恭敬的榜样。
卡恩跟着安格隆来到机械贤者的私人铸造间。机械贤者早已通过监测元件知晓原体的到来,在铸造间前恭敬地等待。
机械贤者维尔·赫雷达的视觉元件在扫描安格隆那浮夸的红色“翅膀”后,困惑地闪烁三下。卡恩希望机械贤者能大胆地问出口,但它没有,而是向安格隆温顺地鞠躬。安格隆无视了这些繁文缛节,将坏掉的武器扔给它。
红色的火星长袍下顿时伸出无数机械触须,将武器碎片稳稳抓住。
“处理掉它们。”安格隆说道,“但不可再作为武器。”
安格隆又对卡恩说,似乎在细心叮嘱:“坏掉的武器不可捡回。否则会带来噩运。”
这完全是迷信,与帝国真理相悖。但卡恩脸上浮现出一抹有点傻的笑容。
“我已经将它列入我的处理事项首位,尊敬的大人。”机械贤者用它的二进制语言说道,其余技术神甫小心翼翼地把武器碎片搬走。
然而机械贤者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它下沉了自己高大的身躯,昆虫般的机械触手在红袍下摊出一朵花似的模样,以示一种更高级别的恭敬。
“您的首席药剂师来找过我。”机械贤者道,“他提出了一个对原体有些冒犯的计划,我需要您明确的请示。”
首席药剂师,加兰·苏拉克。
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让卡恩不舒服。他私心希望这个首席是另外一个可敬之人担任,但药剂师内部的事情他插不了手。何况加兰成功当选首席的时候,他还沉迷于原体的训练不可自拔呢。
他不能总是迷恋与原体的独处,他对军团连队应该有更多责任心。卡恩暗自反省,同时对机械贤者口中的“冒犯计划”生出警惕心。
但安格隆阻止了一切。
“随他去,我知道加兰在干什么。医生就是有这种毛病,发现一个病症后迫不及待地记录相关数据,然后作为他们的论文发表。他们的高智商脑袋就靠这点文字取乐了。”安格隆毫不在意地说,“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别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更别在我心情不好时烦我。”
“这是两个需求,阁下。”机械贤者严谨道。
“加兰究竟想干什么?”卡恩明知不礼貌,但依旧忍不住问道。
安格隆没回答,他在犹豫。但机械贤者读不懂氛围,它判断侍从武官有知道这件事的权限:“首席药剂师想研究原体大人的‘屠夫之钉’,准确来说是先尝试解读上面的技术,为此寻求了我的帮助。”
卡恩心情跌落谷底。可任何对屠夫之钉漠不关心的行为都是种谎言。
安格隆不想对卡恩讲述这些病痛,这让他感觉有损父亲的威严。他立刻压低了声音,粗鲁地责备机械贤者:“你和他们的研究都是在浪费时间,我不阻止你们只是懒得阻止,否则你们仅剩的人生价值都要被磨没了。”
机械贤者更加压低了身躯,它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顺从,只要从原体那里拿到那可憎造物的研究权限,一切都值得。
不知是否欧姆弥赛亚的庇护,它原本想去第七或第十军团,却被推荐来了这里。结果十二军团之主的大脑恰好被一个远古时代的机械所伤,而它在火星上的研究专长恰好又是大脑方面的科学。机械贤者不相信预感,但众多推理显示它将在此处精进它的知识。这个推理结果瞬间点燃了它躯壳润油里的火花。
安格隆深深地看了维尔·赫雷达一眼,他对这位机械贤者尊重仅仅因为对方能造他需要的武器,其余的野心他并不关心。而对于加兰,他也需要对方的医术,但除此之外还有对子嗣的容忍,一种他也说不清的宽容。
“别忘了我的盔甲。”安格隆想起另一件要事,“别把它做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维尔·赫雷达默默记录安格隆的需求。
在它刻录下语言数据的一瞬,一个模糊的想法从它仅剩的生物组织里冒出,那是一个类似角斗士盔甲的动力甲样式,由众多骷髅与铁链一起装饰,什么要害都遮不住。
那种衣不蔽体的动力甲能起到什么防御作用?维尔·赫雷达迅速反驳了这一条“灵感”。
然而它却怎么也删不掉那段数据了。
……
安格隆带着卡恩走远了。
远离了有着炽热熔炉的锻造间,安格隆想和卡恩回到刚开始那段堪称温馨的父子相处,却被头上的钉子和背后的“红天使之门”搅得心烦意乱。如果他们还在20世纪末该多好,可惜那段时光只是可悲的梦境。
他不能再在软弱的父子闲聊中躲避这一切,他必须面对那些如山脉般沉重的苦恼。
于是安格隆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了解你的智库兄弟吗?”安格隆问道。
“首席智库很努力,把两名智库推荐到我队伍里,其中一位同时在学习药剂师的知识。”卡恩鼓起勇气说道,“他们或许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但目前我还没看到。我们的军团不会将胜利建立在虚无缥缈的预言或者无法控制的闪电上。”
“他们是群动动手指就能改变别人心智的巫师。”安格隆不屑道。
他摸了摸了脑袋,咧开嘴角:“他们用的那玩意叫什么?灵能?卡恩,你会这玩意吗?”
卡恩耸肩:“智库的选拔总由那些更为年长的智库进行。我没有听过亚空间的絮语,也没被他们看上过。”
“亚空间……灵能……”安格隆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卡恩没有继承他这种力量的事实。
与之相对的,另一群职位是“智库”的子嗣继承了他这种可以说是天赋的力量。安格隆的心灵生出一丝奇异感,有点像是微妙的链接。阿斯塔特都是原体的侧面,也许了解这群子嗣才能知道那团小小的白色能量是什么东西。
安格隆打从心底抵触和更多子嗣打交道,特别是超出8句话以上的深入交流,一种他也不能理解的恐慌如毒蛇般盘踞在他心头。可世界上多的是没有办法的事。
“走。”安格隆猛地一拍卡恩的背,卡恩顿时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刹住车。安格隆微微埋怨卡恩也太弱了吧,但还是宽容道:“我们去找你的智库兄弟。”
……
坚毅决心号的实战训练厅。
这里宽阔得一眼看不见尽头,室内改造得与一个死亡星球表面无异,上方的通风管道不是用来输送氧气而是用来释放有毒气体,好让阿斯塔特们习惯毒气下的作战方式。地面摆放着巨石做成的上百道战壕,不少还挂着异形的尸骸。这些石头从过往的战场被挖走,每一道血腥痕迹都代表一条丧失的性命。
维护这个训练厅消耗的资源是巨大的,所以它一般只有在长途亚空间旅行才会开启,作为阿斯塔特磨炼团队作战的场所。
八连不想训练什么团队作战,大部分吞世者只想战斗爽,或者角斗场爽。可是卡恩下了命令,谁敢在下次战斗表现中弱于三连,他就要动点真格给对方一个难忘的耻辱。八连长最近神出鬼没,一出现就去挑衅其他连队,还全部打赢了。八连士兵只能一边表达敬意一边服从命令。
但吞世者只要凑一起就会闹点事情。他们明明很看重自家兄弟,却只看重自己认定的数位,其余兄弟都是被歧视的对象。对于吞世者而言,歧视总会进一步上升成恶性.事件。
药剂师卡格斯在发现附近没有兄弟可揍后,回到了他们小队所处的战壕。
杰德克、耶利哥和斯金都在。但药剂师加兰不在,他用自己的首席药剂师特权溜走了。智库特提斯也不在。加兰用恶心的语调抓走了特提斯,理由是他要亲自教导特提斯的药剂师课程。
卡格斯确信浪潮号上的指挥格局发生了一些变化,所有经验老道的药剂师一夜之间都听从加兰的指挥,卡利博斯就像争斗失败的丧家之犬乖乖站在加兰的左侧。卡格斯嗤笑卡利博斯的懦弱,却也对药剂师的变化有某种不安。
可他到底没有敏锐到一眼分辨真相的程度,他只能找另一种方式发泄其不安。
他盯上了小队里孤僻的智库,悄悄地走到对方背后,像是预备埋伏陷阱的野豹。
“你知道这对我没用。”小队里第二位智库艾斯卡转过身,他白色的双瞳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我厌倦了你的小动作,药剂师。”
其他成员发现了这角落里预备燃起的闹剧,没有一人阻止。反正卡恩不在,找点乐子也好。
“嘿,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能用灵能看到背后。”卡格斯笑道,“万一有一天你的神秘小把戏失灵,被人开膛破肚了怎么办。”
艾斯卡扫过其他兄弟的脸,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有点受伤,也有些愤怒。
人类帝国将灵能视为不稳定的、带来邪恶的力量。上亿位凡人灵能者在觉醒后只能迎来被枪决的命运,只有少数能证明了自己有自控的能力,并幸运地接受训练。
如果在觉醒为灵能者之前先成为阿斯塔特,则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不会被立刻枪决,而是被有经验的智库战士教导,并学会如何使用这种力量。每位十二军团的智库都忍受过其他兄弟的歧视,从而不得不更加依赖同为智库的彼此。
艾斯卡想起首席智库瓦瑞斯的耐心指导,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他比其他战士看得更清楚,原体偏爱卡恩,哪怕提拔了索拉克斯后卡恩依旧是特殊的,所以待在卡恩的小队有特殊的军团意义。原体需要看见智库的贡献,智库在军团的待遇才会变好。
“我最近没有在角斗场看见你,你在逃避什么?”卡格斯假装友好地与艾斯卡勾肩搭背,“这是父亲带给我们的习俗,没有什么比在角斗场殴打兄弟更加重要了。”
“还是说你放不下你的奇妙小能力,不敢无甲前行?”卡格斯挑衅地直视他。
艾斯卡的怒火终于被不合时宜地点燃:“我会前往角斗场,挑选我的对手,与我的兄弟一起联络感情,但绝不是你,你不配!”
智库第一次发火,可卡格斯脸上只有轻视。
“你只是假借决斗的刺激掩盖你空虚的内心和毫无自制力的本质,文盲。”艾斯卡冷冰冰地说。
“你把智库逼急了。”看好戏的耶利哥拱火道,“他现在变得牙尖嘴利。”
卡格斯朝技术军士耶利哥笑了笑,似乎在传递某种暗号。卡格斯紧接着对艾斯卡说道:“你竟敢鄙视我,真叫人伤心。”
艾斯卡品尝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兴奋情绪,技术军士耶利哥尤其如此,这两人一定在酝酿一个阴谋。
“那你得吃点苦头了,智库。”卡格斯如此宣布他计划的开端。
艾斯卡几乎下一秒就操起剑刃砍上去,这些天的训练让他也习惯了近战。
可再快还是快不过八连冠军。卡格斯用拳头痛击了他的腹部,然后趁其不备掏出一个玩意反锁住他的双手,一路拖行将其反扣在巨石壁上。艾斯卡本可用更严厉的手段反击,但首席智库的教诲闪过心头,他还是忍耐了。
艾斯卡尝试用蛮力挣脱他手上的东西,但上面的锁扣比寻常手铐更加精巧,比他的动力甲还要结实。他的动作被限制住了,只能如同俘虏般被反锁在战壕边缘。
“耶利哥!”艾斯卡想明白了技术军士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拿你的作品对付你的同伴!”
“我觉得我们中的一些人最好在失控前就被锁住,最好能做成限制动作的动力甲。”耶利哥坦然地承认了,“这只是最开始的小测试,别放在心上,小智库。”
“这很好玩。”卡格斯摸摸艾斯卡的脑袋,像摸一条真正的狗。
斯金听到动力甲分了一点注意力过来,他更关心铠甲的改进。掌旗官杰德克则露出有些残忍的微笑,他是这里最年长的成员,却也觉得羞辱智库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是很会那些花花把戏吗?”卡格斯进一步挑起事端,“有本事自己逃出来。不然再过几秒,等别的小队炮火打到这里,我们就只能把你孤零零挂着了。”
艾斯卡压抑不住怒气:“停止你的行为,否则我能立刻把你切成两半!”
“可你没有这么做。”卡格斯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首席智库不允许你们随意在坚毅决心号使用那该死的、容易失控的、给我们带来麻烦的灵能。”
“我不承认你的指控!”艾斯卡低吼道,“吞世者智库一直完美履行职责。”
“才不是。”卡格斯抓起艾斯卡的头发,低声道,“你们只要靠近原体就会让他头痛。”
“你说什么?”杰德克收起笑容,“这是真的吗,药剂师。”
“**不离十。”卡格斯道,“我看见浪潮狱号上的报告是那么写的,和那个——”卡格斯吞咽酸液唾沫,“那个‘屠夫之钉’有关。”
艾斯卡欲言又止,却只能露出有些羞愧的表情。
“这应该广播给所有吞世者听。”杰德克厌恶道,“你们有容易失控的灵能,会随时夺走我们兄弟的性命,如今还会让原体无法安宁。你们不能自己找块地方待着吗?为什么非得掺和我们的战斗、玷污我们的荣誉!”
耶利哥抱臂道:“智库,你最好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艾斯卡嘴巴张张合合,最终硬着头皮说道:“智库也是吞世者的成员,我们有战斗的义务与权利。”
“战斗。”卡格斯冷笑,“那现在就开始吧,让我看看你愚蠢的灵能会做到什么程度。让真正见血的战斗证明灵能毫无用处。”
他抓着艾斯卡的头发,让其脑袋在动力甲上撞了三回。艾斯卡的额头出现破损,用力挣脱卡格斯对其头部的桎梏,然后抬脚踹过去。他的双手依旧受到束缚,灵能也没有使用,但他还是毫无畏惧地与卡格斯战成一团。
手用不了他就用牙咬,非得撕扯下一块肉,反正卡格斯平时也打得跟狗似的,两人战得既不公平又不好看。
卡格斯和艾斯卡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理所当然是卡格斯占上风,他骑在艾斯卡身上又狠狠揍了数拳,回敬对方在他脸上留下的咬痕。
直到几声过于熟悉的咳嗽声浇灭了他的战斗热情。
卡格斯抬头望去,卡恩正一脸无语地站在不远处,他身后是许久未公开露面的安格隆。
卡格斯的大脑宕机了数秒,然后才处理好目前的信息。他抬起手打招呼:“父亲,好久不见;卡恩,你最近滚哪去了?”
艾斯卡涨红了脸,抬脚将卡格斯踹开,有些狼狈地站起,低着头,想把脸挡着。他宁愿立刻消失在这里,也不想用这种形象面对原体。
偏偏卡格斯还在那里漏洞百出地解释:“我们在训练……没错,只是训练,在极端环境下的训练,并且学习互帮互助,体会兄弟情谊。”
卡格斯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安格隆看起来怒火在随秒数增加,就像一座看起来快喷发的火山。卡格斯想起安格隆十分严格的拳头,背部炸出冷汗。他想向周围寻找其他和他一样不知死活的吞世者,然而其他吞世者都仿佛提前预知一样,动作乖巧得宛若教科书,一个眼神都不敢放来这边。
卡格斯求助般的看了看卡恩,卡恩的表情让他自求多福。卡格斯又大胆地看向安格隆,眨了眨眼,寻找到第二个蹩脚的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父亲,您背了一个很酷炫的翅膀。”
安格隆的怒吼劈头盖脸砸过来:“这是该死的灵能,蠢货!”
在红薯上看到了鮟鱇太太的同人[星星眼][星星眼],美得我泪流满面[求你了][亲亲][亲亲]请让我隔空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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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歧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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