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双双逃一般地离开了秦逸晨的家。

临走时，他抓起车钥匙要送她，柳双双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

“你……”秦逸晨神色带着一丝慌张，站在玄关处欲言又止。

柳双双低头默默穿鞋，她背好帆布袋，侧头道别：“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秦逸晨伫立灯下，那双好看的眼睛陷在光影中，他慢慢地说：“我等你。”

柳双双开门的动作一顿，随即离去。

岛台上一白一黑两只马克杯挨在一起，白色那只还散着热气，秦逸晨拿起杯子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冲洗着，直到水溅湿了他的衣角。

出租车汇入车流，柳双双坐在车上，车厢里烟臭、脚臭和其他不知名的臭味交织发酵，熏得她心烦，柳双双降下车窗，窗外景色飞速倒退，手机屏幕显示着秦逸晨的消息：【到家告诉我。】

生病时秦逸晨贴心的照顾好像一场旖旎的梦，现在美梦惊醒变成现实，告诉她：男人对女人好，除了要睡你，就是有事要求你。

喜欢是什么感觉，柳双双陷入迷茫，她对喜欢的了解全来自于书面，书中会因为一个人强大而喜欢，会因为一个人聪明而喜欢，会因为被拯救而喜欢，她认为喜欢是通过种种事件不断加深羁绊最终灵魂相交的关系，她认知中的喜欢需要一系列前置条件和触发条件。

所以当她得知她和周腾曾经有过一段是诧异的，他那么普通那么平凡，她怎么会喜欢呢。

那她对秦逸晨呢？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无拘无束。她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但她没有那种心脏悸动无法自控的感觉。

她还是她。

如果硬要说，他俩之间应该算有好感。好感不局限于男女，也不局限于关系类型，但好感不足以支撑两个还不熟悉的人在一起。

司机师傅等红灯间隙切换了电台，温柔的女声说着：“欢迎来到晚间调频96.8，夜间气温微凉，请大家注意增添衣物，下一首我们播放一首老歌，来自SHE的歌曲《恋人未满》。”

*

柳双双被分配到泰成集团的子公司，是这几年开辟的食品快消品版块。泰成集团最初靠房地产起家，近10年林林总总尝试了很多新赛道，食品板块就是其中之一。

柳双双对于工作倒是没有任何不适，毕竟工作换到哪都大差不差，翻来覆去就那点东西。要说唯一让她感到不适的，可能就是部门总监了。

部门总监是位年龄35岁的名企毕业人士，性别男。柳双双入职一周以来，这位领导每次开会布置工作都不会给出明确信息，完成工作全程靠猜。

譬如现在，胡总监叫她到办公室，对着她熬了三个大夜赶出来的下个月度营销方案批评道：“你不应该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应该有体系化思考的能力，从我的角度出发，我感觉你多年的工作经验没有形成一份可行的方法论，你还没有掌握线上营销的底层逻辑，我并没有看到你这一版和上一版的差异。”

柳双双“嗯嗯”答应着，低头装模作样的在笔记本上勾画着，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他要改什么。胡总监浏览完PPT，双手交叉置于桌上：“我还是相信你的工作能力的，毕竟看过你过往的营销案例，还是有比较亮眼的成绩，回去好好想想，今晚把方案给我，周六周日敲定下来。”

听完这话，看来今夜注定无眠，周六周日还得全天在线，柳双双内心流泪，面无表情地问道：“晚上几点给您都行么？”

“尽早吧，周六周日拉个会把方案整体过一遍。”

接完胡总监派发的任务，柳双双捧着笔记本电脑满脸悲痛地走出办公室，一句话在她脑中大声回荡不能散去：X的，最烦装逼的人！

“你也喜提加班？”隔壁负责达人推广的徐黎凑过来。

“是啊，不光今天得加，我明后天都得加。”柳双双打开电脑，对着文件一筹莫展。

“今晚咱姐妹作伴，蹭个加班晚餐和打车费。”徐黎捧着电脑拿着手机，“我去会客室联系达人了，胡总监问的话你跟他说一声。”

柳双双改完方案上的最后一个字，将方案传送给胡总监，她看眼电脑，已经晚上11点整，徐黎9点就完成工作撤退回家，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柳双双伫立在落地窗前，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站在16层向下看去，路上的车像移动的俄罗斯方块，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瞎忙，就像她屎上雕花的工作。

她把电脑装进背包里，乘坐电梯下楼。写字楼大堂灯火通明，前台上摆着一溜待领取的外卖，牛马加班，没有最晚，只有更晚。柳双双掏出手机准备叫车，却不小心触进了和秦逸晨的聊天对话。

自那天以后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了，除了偶尔说一些吃了么，睡了么这种话，再也没什么深入交流。秦逸晨的告白震醒了她，如果她不想让关系发生变化，她就不应该再和他有什么令人误会的联系。

她想，就这样吧。

车还有5分钟才到达，柳双双站在路旁，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寒冷消散了她的热量，无聊之际，久未震动地手机跳动着，她掏出一看，显示秦逸晨三个字。

柳双双没由来地紧张起来，她拿着手机在原地绕了几圈，视死如归地接起：“喂？什么事？”

“你还没睡？”秦逸晨打电话的地方有点吵，掩过了他的声音。

柳双双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烦躁的心忽然平静，她说：“加班来着。”

“吃饭了吗？我忘了，公司加班提供加班餐。”

“嗯，还有事吗？”快车停在路边，柳双双拉开车门进去，对司机说：“尾号9863。”

“你刚要回家？”

“嗯。”

两个人在电话里互相沉默，柳双双觉得尴尬，却又诡异地坚持着不挂电话。

以前柳双双和秦逸晨有许多话说，上至国家大事，下至中午晚上吃什么。琐琐碎碎吵吵闹闹，现在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柳双双倒没有话说，她刚要开口结束对话，秦逸晨一句话就给她堵回去了。

“别急。”秦逸晨顿了一下，“不要着急给我答案，是我太心急了，我们顺其自然。”隔了好一会，他问：“行吗？”

有句话说，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这句话套在男人身上，一样适用。

柳双双缓缓地应了声：“嗯。”

秦逸晨听到电话里柳双双的轻声应答，坐在驾驶位等她挂断电话，随后开门下车，弯腰检查了下前保险杠，对一脸惊恐的外卖小哥说：“没事了，你走吧。”

原来是外卖小哥骑车穿行在车辆缝隙中，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前保险杠，车全车贴了车衣，就留下点擦痕。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放外卖小哥走了。

外卖小哥连声道谢，骑车赶紧离开。

上了班才知道，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只是假象，白天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室聊招商聊项目，实际上遭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每天和乙方、公司领导进行无效沟通，感受着恶臭企业文化的荼毒。

秦逸晨这个时间其实也刚忙完工作，累得灵魂出窍。他将车停在路边，路旁的路灯投射出一条细长的影子，斜斜地落在挡风玻璃上。夜晚蚕食了他的自尊心，促使他打了这通电话。

他本以为他和柳双双可能就这么算了，她不过是替他留了点最后的体面。现在，他又觉那把脖子上悬而未落得刀又提高了几寸，原来只要主动争取，一切都会向好发展。顺其自然，不过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谎话。

车辆启动，夜色中城市光影倒映在车身上，驶向目的地。

一身疲惫的柳双双半湿着头发，检查企业微信的消息。发过去的方案还是未读状态，看来准时完成工作的只有牛马，不由佩服自己这该死的奴性。

星期六上午柳双双睡得正香，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她如同被触发了开关的充气小人，在床上疯狂扭动哀嚎，然后打开了app。

工作群消息闪烁，胡总监发送一条会议通知：【@营销部所有人，9：00准备进入线上会议，各自准备好自己手头的东西，对齐下信息，会后做好复盘，优化方案，准备好的人，点击链接入会。】

美好的星期六从又臭又长的会议开始，与其说是会议，不如说是批斗会，胡总监对各个成员递交的方案品头论足后，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

胡总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时间紧任务重，周六晚上把改好的东西发给我，下周一就要执行落地。”

众人回复收到。

柳双双对着方案一筹莫展，算上这版她已经改了3版，就算要改，也起码说个方向吧？她忍无可忍，私信了胡总监。

柳双双：【总监，关于这三版方案您觉得哪一版更符合您的需求，我在此基础上优化。】

隔了足足十分钟才收到胡总监的消息，是三条语音。

“还是那个问题，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形成一套可施行的方法论，我没有从中感受到你的逻辑是什么，目的是什么，不要为了交方案而做，你要让我看到你想展示的东西。”

“你的玩法太过过时，无法形成引爆点，线上无法形成流量就无法串联起部门其他环节，你的打法太过单一。”

“你的方案还是需要打磨，不要把曾经做过的经验套用到目前在做的项目，这样只会显的匠气而没有新意，你要有新的东西给到我。”

柳双双仔细研读三遍，随后问道：【您看第三版行吗？第一版中规中矩，第二版有新的东西，第三版是在第二版基础上增加了痛点营销并结合竞品做出了相关预案。】

五分钟后胡总监的消息传来：“哎，那就第三版吧，今晚改完发我。”

小修一下，感谢观看，鞠躬，下一更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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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