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人的生活轨迹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就像言吾说的再也不想跟家里联系,她却没有做到。

言弟倒是挺有原则,拉黑后连个屁也没放过,30万的欠款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喝玩乐一样不少,有了儿子后更有盼头了。

他偶尔也会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生活近况,言吾也是通过这些才见到了那个孩子,乖巧可爱,只盼平安。

血浓于水的缘故,言吾不止一次对言妈设置了来电阻拦,又不止一次将其放出,她想着事情隔了那么久,若是打来电话,和言细语说说话总是好的。

算命的常说她跟家里不合,父母关系凶,她也总以为人定胜天,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命。

或许言妈一次次不放弃中,终于拨通了她女儿的电话,言吾接起手机,沉默了良久,电话那头传来好几声不确定的‘喂’

言吾才吱声。

言妈:“你的手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忙?”

言妈装傻,言吾冷笑,不联系的这几年,言妈突击单位找过她,那时言吾将长发剪短,染了一头银灰,言妈坐在长廊铁椅上跟人聊着天,无非是拐弯抹角打听女儿的近况。

言吾看到她的那一刻,先是一惊,再后来,言吾也说不清自己脸上事什么表情,这么多年不见,总觉得那个人还很年轻,却没想到早已是满头白发,苍老了很多,一晃眼四五年不见了,那个人的孩子也该上幼儿园了。

当言吾调整好心情 ,准备去迎接她的妈妈的时候,那个身影消失了,她走的很快,言吾迟疑了很久,追出去的时候言妈早已没影了。

座铁椅上只留下了一包吃的,还有用卫生纸包着的500块钱。

言吾试着跟自己和解,也想跟家人和解,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挺不孝的,只是一步走错,难不成要步步错吗?

钱割舍不了亲情,断不了血浓于水,人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

人也都说射手座多情,言吾却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无情。

言妈叮嘱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这是为数不多的好言好语。

2022年,言吾将言妈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没多久,言妈便开始了电话摧残。

一开始是以关心工作开头,以好好吃饭结束,再后来直奔主题,张罗着给她找个对象,被言吾言词拒绝后,就是家里的陈年旧事。

因为人穷,言家的亲戚基本都不来往,言爸兄弟姐妹比较多,但他却不怎么会为人处事,经常与他兄弟因为房子闹的不愉快。

言吾有个小叔,打她出生就没见过几面,外面野惯了,亲爹去世都没回来,言吾的姑姑在爷爷生病期间不出力,不出钱,为此,在言吾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她不仇恨他们,却对这些亲戚没有任何感情。

或许这就是人说的六根缘浅,亲情寡淡。

言妈从半月一次电话变成了一周一个,再到后来三天两头地打。

言妈打电话的时间也挺让人恐怖,人到中年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半夜接到家人电话,那种恐惧会让人灵魂出窍。

言妈却总爱干这种事,她常年失眠觉浅,睡不着就想找人聊天,言吾就成了她倾诉的对象。

虽说晚睡是潮流,城里人大都十一二点才睡觉,言吾也不例外,可这个点接到言妈电话,她的心更是说不上来的忐忑,尤其是这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后半夜的睡虫早已被惊散了。

言吾也曾告诫过言妈不要三更半夜打电话,整的她一晚上睡不着,也不要一大早打电话,毕竟她们话不投机的时候太多,一言不合就吵吵,一天的心情都被败没了。

晚上也不行,早上也不行,言妈说她比总统都难伺候。

言吾也跟她解释过,接她电话太有压力,言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能有什么压力,成天就是事多......

夏虫不可语冰。

此次来电言妈说叔家上门欺负人,要房子,闹得非常不愉快。

言吾本就常年不在家,老家之事她也不想听,不想问,言妈开口提了,她也顺着耳朵听着。

“我实在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了,你弟顶不起来,你小叔一说房子,他就说给他就是,这可是房子怎能说给就给。你爷爷的房子是我们盖的,养老是我们养的,他没出钱没出力,现在老房子翻新成了二层小楼,他回来了,凭什么。”

言妈抱怨着:“他还咒我死,一家老小骂我,他还是个人吗?”

言吾也挺心疼的,言弟废物一个,遇到这样的事,他绝对不会力挺言妈,不会为她出头,言爸就更靠不上了,老婆与亲兄弟之间,虽不说力挺亲兄弟,但绝对会挑理老婆的不对。

“他不孝顺我爷爷是他的事,两套房子本来就有他一套,他想落叶归根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房子你们盖好了,可以问他要钱,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捡现成的也捡了那么多次了,这次就不让,要么给钱,要么放弃房子,反正房契在你们那里,不给他也是应当。”

言吾分析了一大堆,头有些炸裂,根本不想听言妈哭哭啼啼。

“房契你爸早就给他了。”

言妈恶狠狠骂了几句。

言吾手扶额有些好笑:“谈吧,房契在人家手里,人家能不能可怜你们给你们点钱就看造化了,毕竟有良心的人不多。”

言妈欲言又止,最后试探道:“你当真不结婚了吗?”

“再提这个,我们就没有必要聊了。”

言吾打断话题,直接问起言弟欠款的事。

言妈左言又它,言辞闪烁,甚至将帐揽到自己身上,言弟私生活不让过问,30万欠款她还。

那一刻,言吾的冷笑冲破了那颗心:“你拿什么还?”

“一点一点还,你放心,这钱我一定给你还上,你要是有空可以来家拿点,我们慢慢还总会还上的。”

言妈在三要求言吾回家拿钱,说她挣了一些钱,大钱没有,万了八千总能还一些利息。

就像是上次那五百块钱,她觉得能派上大用处。

‘总会还上的’

还到猴年马月‘总会还上的’

银行的利息翻翻涨,‘总会还上的’

言吾心里说不出来的想笑。

攒下的钱因为要孩子也嚯嚯的差不多了,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手术还需缴费10000,不包含打针吃药,一次手术下来需要准备20000左右,这还是成功的前提下。

要不说这个孩子金贵,从是个种子的时候就无比金贵。

言吾也因为这颗金贵的种子回到了好几年不曾踏足的‘家’

最多的原因是因为言妈态度诚恳,让言吾一度有了心理负罪。

乡间的小路是她曾无数次走过的路,现在却异常的陌生,三华开着车,一路上她们很有默契的沉默不言,前方并不是光明,而是忐忑不安的未知路。

车程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有余,她们却开了很久,久到需要开导航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曾经以为只要想回家,就一定能找到家的言吾,不光记不清路,就连哪个是自己的家门也不确定了,她站在门口徘徊了良久,犹豫着敲哪扇门?

大门紧闭,她终是没有勇气。

拴在门前的一只小狗,汪汪叫了几声,言吾记得家里从不养狗,没有爱心的家庭,不配养任何动物。

狗叫惊动了旁边的邻居,言妈从邻居家走出来见到言吾的那一刻,先是一愣,再是举步向前,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忐忑,试探,深思,疑虑......

全都在她脸上瞬刮过。

她来到言吾面前的时候,从嘴里飘出了一句话:“这是刮得什么邪风啊?你怎么来了。”

言吾强颜欢笑:“我还以为那间房子是呢?果然找错了,幸亏没敲门。”

言妈脸上带着笑,眸光审视着言吾,像是审视着一个罪犯,时刻想要出言羞辱。

她果然开始了:“连家都找不到了,你怎么混的吧。”

言吾开始反思,这么多年到底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

言妈打开了房门,不大不小的院子中了几棵果树,李子,樱桃,梨,还有几只鸡,几只羊,这一切都是异常的陌生,明明是生活气息满满却是冷冰冰的。

一阵邪风吹进了言吾心理,这个家就不应该回来。

“你不是让我回家拿钱吗,准备给我多少。”

言吾开门见山,从不遮遮掩掩,也不会说些噎人的话。

言妈关起门是想抱抱她的,言吾能感觉出来,可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争吵,怨恨,让她们彼此都拉不下脸。

言妈始终不提钱的事,只是跟言吾拉家常,句句不提钱却句句不离钱。

这么多年言妈过的挺苦,言爸糟蹋了很多钱,要账的上门堵人赖在家里不走,什么恶毒的咒骂言妈都承受了......

言吾听的头皮发麻,内心挣扎,言妈的苦她无能为力,欠账被催债的滋味,她承受了好几年,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言妈的遭遇是言弟言爸造成的,与她没有关系。

“今天我来拿回三华的钱,不管怎样欠三华的钱必须要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言吾不想听那些凄惨之事,她根本没有助人脱离苦海的本事。

“你帮着你儿子骗我也好,哄我也好,欠我的30万有良心就还一些,没良心我也没办法,你说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他是我弟,他就不还钱,我也不可能去他家门闹,”

言吾长叹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没问他要过一分钱,他连个屁也没放过,因为这30万让他妻离子散的事我也干不出来,做人凭良心,你的苦难跟我没关系,是你儿子,你丈夫造成的,你说过不认我这个闺女,我们话赶话也造了很多口业,今天我拿走属于三华的钱,以后绝对不会跟你开口再要一分,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断了就是断了,我没有这个弟弟,这30万就当我给你们养老了。”

言妈骂骂咧咧,哭哭啼啼,反驳着,反反复复就是命苦,造孽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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