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摆上桌,孟新竹招呼一声吃饭了,随后返回卧室,卫生间盥洗台前细细搓洗去手上的油腻。
周凌默契跟随,刚走到门口,孟新竹立即转身,展露笑容,“你没有生气吧。”
“生气什么。”周凌双手抱胸倚在门框,明知故问。
“暴暴还没有住的地方。”孟新竹垂下眉眼,仔细清洁每根手指,尽量拉长这个过程。
“暴暴爸爸那边肯定是去不了的,第一天回来,总不能让她孤零零待在酒店……你让我去接她,我却自作主张把她带回家。”
周凌本来要问,周醒为什么会穿你的睡衣,后来想到下雨,便作罢。
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还是高中时候,孟新竹就对她这个小五岁的妹妹格外照顾,问多了倒显得她小气。
再说,周凌也不至于这点自信也没有。周醒就一小屁孩。
“父母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暴暴一个人无依无靠,真的很可怜。”
在这个家,孟新竹认为自己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我想先让她休息几天,等周末去阿嬷那边,看看她老人家怎么安排再作打算。”
水流冲净泡沫,孟新竹擦干手来到周凌面前,双手从她腰际穿过,身体软软偎靠,“我们就收留她几天吧。”
“你把我想得太刻薄。”周凌本能回抱她,凑近时,鼻头飞快皱了一下,稍挺直后背,屏息避开。
“对不起。”孟新竹迅速松开手,“我身上都是油烟味。”
周凌摇头,表示不在意,手臂微抬试着挽留,对方已退至她三步开外。
“对了,还有件事。”孟新竹转身,“阿凌应该早就从阿嬷那里知道暴暴要回来,为什么直到她飞机落地才告诉我?”
诘问的口吻,句首还是带上昵称,为了缓和语气,让落进对方耳朵里的话少几分尖锐质疑,是孟新竹一贯的温婉体贴。
但就像周凌下意识对她的那一丢丢嫌弃,她的不悦同样无法掩藏。
房子里静极了。
住宅位置在小区中段,窗前能看到海景,北阳台临近山体公园,城市的驳杂喧嚣不能侵扰。这份静将她们拉得很远。
孟新竹少见有了情绪,周凌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包括撒谎。
“我忘了。”她说。
这个借口实在是很烂,她向来缜密周全,阿嬷交待的事,怎么可能会忘。
周凌不喜欢周醒,这是明摆的事,这对堂姐妹还跟着父母同阿嬷住的时候,就三天两头打架,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
孟新竹倒也不指望她们有一天能上演冰释前嫌姐妹情深戏码,她的不满来自周凌的处事方法。
她明明不喜欢周醒,还是答应阿嬷去接机,答应了又不好好做,把周醒晾在机场那么久。
两个人在一起,日子长了,总会有吵架争执,也无法避免对彼此偶尔感到厌烦。
孟新竹理解周凌工作辛苦,生活中各处细节精益求精,却还是达不到她心中的完美。
她们是高中同学,做过同桌,大学考进同个学校,毕业后周凌先表白,于是朋友关系自然而然转变。
相识十四年,恋爱七年,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对方。
或许是厌倦了,尽管周凌隐藏得很好,但她的眼神、动作,面部极其难察觉的微表情,已经悄悄说明她的心。
往常孟新竹都装作满不在乎,默默收捡好情绪再回到她身边,周醒的意外到来显然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与周醒无关,只是太多小事堆加在一起,缓缓发酵、腐烂,溃朽的气味和满身挥之不去的油烟一样,无伤大雅,却不容忽视,满身的不自在。
孟新竹离开房间,走到客厅,一眼看到餐桌边的周醒,持箸偷吃菜,不想叫人发现,筷子细细抿干净,轻轻搁在碗面。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脸傻笑,“竹子姐。”
“饿坏了吧。”
孟新竹经过她身边,本该与周凌同坐,碗筷都布好了,这时脚步一错进厨房,掰开水龙头又洗了遍手。
靠近冰箱的夹角,外间视线盲区,孟新竹揪起衣领凑到鼻尖闻。
做饭身上怎么可能没有油烟味。
再次回到餐厅,孟新竹自然落座在周醒身侧。周醒什么人,大眼一转,敏锐察觉到其中微妙气氛,眉头微挑,当着周凌的面把碗筷挪走。
“开动吧。”孟新竹看向周醒,音色如常带笑。
如同大多数仅靠亲情和习惯维持关系的中年夫妻,周醒的出现,大概可以类比邻居出远门拜托照料的宠物狗。饭桌上,话题始终围绕她展开。
“还得是我竹子姐,那边的饭我一直不太吃得惯。”
“新加坡暖和,我妈常常游泳、潜水,这些年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后爸是肿瘤科医生,我妈常常跑医院,两人一来二去认识,也谈了一年多,上个月刚办婚礼。”
“人还不错,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见过两次,很漂亮。”
“我妈那边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还有我们。”孟新竹快速接,顺便给她打了半碗排骨汤。
“有竹子姐,有堂姐,还有阿嬷。”
“所以我就回来找你们了。”周醒咧嘴笑。
她声音很脆,语调轻快,孟新竹打开餐厅灯,暖融融的黄光撒下来,饭桌气氛略有回暖。
周凌吃得少,搁下碗罕见没有提前离席,仰靠在椅背听周醒有一搭没一搭唠,不时瞥一眼对面的孟新竹。
她眉眼低垂,刻意回避视线,只不时给周醒夹菜,侧耳倾听,唇角微微带笑,是自然流露。
三菜一汤,周醒全部消灭干净,搁下碗休息两分钟,起身帮孟新竹收拾桌。
周凌站起来,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扯了两张纸巾在桌上干蹭。
“这样擦不干净的。”周醒拿了擦桌布出来,“堂姐没怎么干过家务吧,得先用沾洗洁精的湿布擦,才能把油擦干净,然后呢,抹布洗一道,洗净泡泡再擦一遍才算完。”
她挤眉弄眼,表情十足欠扁,“怎么样,学会没。”
“你懂。”周凌不咸不淡。
“当然啦。”周醒抬手隔开她,请她让到一边,胳膊抡得像耍龙,“我还会照顾病人呢,只是做饭不好吃,不如我竹子姐。”
纸巾团上两点刺眼的黄色油星,周凌扔进垃圾桶,调转脚步去了厨房。
“我洗碗。”她站在孟新竹面前说。
“已经放洗碗机了。”
孟新竹习惯在饭前先整理厨房,周凌不喜欢饭菜太烫,她会把等待的时间用来清洁。
厨房很干净,被伺候惯的人眼里也看不见活儿,周凌垂手站在垃圾桶边,孟新竹请她让一下,弯腰换垃圾袋。
周醒在外头喊“洗衣机叫了”,问竹子姐衣架在哪里。
周醒到家第一天,孟新竹和周凌分居了。
孟新竹洗完第二遍澡,抱着枕头和被子去了客房。周醒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门响时抬起上身看一眼,“竹子姐怎么来了。”
“我跟你堂姐说了,今晚陪你睡,我们聊天。”
孟新竹自顾自整理,倾身时肩头湿漉的长发垂下来,腮边摆荡。周醒的角度,她格外好看,像一株柔软干净的水草。
房间窗户大敞,雨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下,空气潮湿,早春季节天还有点冷,孟新竹铺好床出去吹头发,周醒听声音就在隔壁。
孟新竹没有回主卧卫生间,尽管她身上油烟味都洗净。
周凌找来,她头发已经吹干,切小档换了冷风,对准发尾来来回回扫,假装听不见对方说话。周凌手臂伸长,越过她肩膀把线扯了。
孟新竹立即把线卷好,吹风归位转身要走。
“好了,回来吧。”周凌去抱她。
她依旧绵软香甜,拒绝也温柔,手臂撑开拉远距离,“我去看看衣服洗好没,暴暴的行李箱被雨打湿了,全部都得洗。”
周凌被迫松开怀抱,她潮湿的香气被窗外来的风吹散。
周醒盘膝坐在榻榻米上,支着脑袋想事情,房门“咔哒”一声,她倏地挺直背,“竹子姐姐!”
“怎么坐在地上。”孟新竹把一盘洗好的草莓递过去。
周醒双手接过道谢,随后解释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分开睡,我睡下面,你睡上面,这样也可以聊天。”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周醒还是欠欠补了句,“我们睡一起的话,堂姐会不高兴的。”
“她确实很容易不高兴。”
孟新竹没有反对,她们不是小时候了。暴暴很乖,讲礼貌,也懂分寸。
“竹子姐。”周醒把盘子递过去。
孟新竹揪了颗草莓,咬下一半,翘起小拇指擦拭手腕表盘上不小心溅上的水珠。洗完澡她又把表戴上了。
她的唇瓣被果汁浸染得殷红,湿漉柔软,周醒盯着看了会儿,没头没脑一句,“你们吵架了。”
“嗯?”孟新竹回神。
“感觉堂姐还是不太欢迎我——”
周醒噘噘嘴巴,“要不我明天还是走吧,我一来,你们就吵架,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吵架。”
最近听说又开始阳了,咕三阳了,秋季早晚温差大,友友们不要贪凉,保重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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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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