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起身走进去，在人多眼杂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穿着不合身的小孩。

果然刘席钧指着角落，“就是他，名字叫孙海江，今天上午被人发现他正在河面上飘荡，被好心群众报警，海警将他救下来。”

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子，但是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我估计可能是三岁之前被拐卖的。

“他们怎么回来的？”

这大概就是最神奇的事情，刘席钧笑着解释，“根据孙江海自己说，他们是从那个山里的一条河里飘出来的。”

安乐有些惊讶，不为别的，河道虽不如大海的险要，但也不是温柔的，一个11岁的小孩，居然有这样的勇气，确实厉害。

“连接我们上下的河流都很湍急，小孩没什么事吧。”

“没事，这就是他们厉害的地方，用水瓶加竹子做的船飘了两天，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只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女孩子被吓得够呛，我们的民警还在安慰呢。”

“孙海江甚至还能记得回来的路，他给我们画了路线，我们已经上报了，估计能申请外省联动。”

安乐笑着查看纸上歪七扭八的画，拿手机拍了下来。

“行，谢谢师傅，那我先带人回去了，你这边完成了吧。”

“没问题，你带走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席钧被其他琐碎绊住身影。

两人来到孙海江面前，安乐蹲下来打量着面前的小孩。

“你好，我叫安乐，也是负责你案子的警察。”

……男孩眼中带着好奇，全然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紧张，哪怕他刚刚逃难回来。

见他不出声，安乐站起身，“走吧，我们要换个地方坐，晚点我将你送回家。”

“等一下，我想和她说一句话。”

“谁？”

“那个女孩子。”

他很认真，安乐便带着他来到招待室，将偌大的空间交给两人。

两个丁点矮的小孩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白冉靠在门框上从玻璃窗外看着两人，又转身看来一旁正低头看手机的安乐。

突然来了一句，“和我们一样。”

“什么？”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勇敢的面对了一场巨大困境，很棒，很厉害。”

“是呀。”

面前的门被打开，孙海江走出来，看着她们主动开口道：“走吧。”

办公室的人早就走光了，安乐也不想让小孩再进到招待室这样封闭的房间。

她打开肩膀上的记录仪，看着坐不端正的小孩，下意识多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吃了，那个叔叔给我买了汉堡。”

安乐笑着点头，“行，那我现在开始要问你，这几个小问题了，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好了，可以吗？”

孙海江点头。

“那天下午，有几个带你走？他们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式带你离开？”

“下来的是一个女人，她和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幸福的地方，我就跟着她上车了。”

“你为什么要和他走？”

“因为他说要带我去个幸福的地方。”

她点头，会想起之前他们父母说过，他们前一天还在吵架，孙海江大概也存在赌气的成分在其中。

“你能记清那个女人的模样吗？”

“可以，她的脸很普通，显然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满脸皱褶的老太太。眼睛小小的，嘴巴很大，牙齿利利的，她张开嘴巴笑得时候，就好像张开嘴巴得大狗！不过我觉得就他很和蔼，但又也很凶。”

安乐沉默着，果然还是不能对小孩抱有太大的期望，小孩子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要从中摘取有用信息，还是有些困难，不过专业的事情专业的人干。

“那女孩子，也是被拐卖的小孩吗？”

“是，但是她不记得自己的爸妈是谁了。”

安乐点头，不得不佩服两个小孩的勇气。

“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那个竹子是你自己做的？”

说实在，安乐还是觉得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河里飘了那么久，多少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竹子是我发现的，好像本来就被人做好了，然后我就找了一些绳子和水瓶，加固了一些竹筏。”

孙海江说得格外轻松。

“买你的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小孩摇头，他在那里不过呆5天左右的时间，大家都提防着他，不太愿意同他说话。

所有他知道的很少，只知道，买他的那家人，有两个勤劳女人，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

“什么是会吃人的地方！”孙海江扯着她的衣摆，想了许久，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什么？”

安乐真完善着电脑上的笔记，听到孙海江突然的问话，疑惑了片刻，她笑着调侃，“谁和你说的，怪有哲学的。”

“买我的那家姐姐，”

“她还说了什么？”

孙海江摇头，“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字，安乐开车将小孩送回去。

马路上的光落下来，可依旧招不亮路边的房子，安乐看着那栋黑漆漆的房子，手臂的淤青开始隐隐作痛。

“这孙俊是你同学。”

孙海江趴到车窗上，温度适宜的空调他不吹，非要将车窗开到最大，张着嘴去尝外面的风。

他闭上嘴巴，“是，他……死了。”

“我们知道。”

“你们知道！”

孙海江有些惊讶，随后趴到中间的台子上，小声嘀咕着“那你为什么不去抓他们，你们警察不是专门抓坏人的吗？”

“是呀，但我们要有证据才能抓坏人。”

将人送回来前他们已经提前打了电话，等车停稳时孙海江爸妈已经站到门口前等着。

远处亮着灯的院门，拉拽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可是杀了人不是坏人吗？”

车门被人从外打开，孙正钢一把将人拽下来，“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没人注意到小孩无意说的一句玩笑话，车门被人关上，安乐操控着方向盘，再次踏上归路。

“不开心？”

白冉抱着手臂，“没有。”

车里陷入一片寂静，安乐只是有些自责，“那个，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被发现，你就不用一只跟着我，连个晚饭都吃不上。”

白冉侧头看着窗外的不断闪过的灯，扯着嘴角想要将这个话题翻页。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那就好，那我们还去吃烤肉，怎么样。”

白冉更气了，隔着玻璃，能看清楚自己的头发被气到飘起来。

她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不吃烤肉，那吃什么？安乐想破脑袋今晚也没想明白，白冉生气的点在哪里，难道是牵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牵你了。”

“不牵手，我走远了怎么办？那我又去到柳乐那里了怎么办？”

“对不起，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两人都是优秀的辩手，白冉明白自己话中的无理取闹，但又忍不住和她辩驳。

而安乐呢，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但在她心里，白冉总不能是错的那个。

白冉深吸一口气，突然开车门往外跑去，安乐愣了一秒，连忙拔钥匙去追她。

超市的广场上，因为是工作日所以人比较少。

宽阔的超市外，正有两人在狂奔！

不少游客纷纷侧面看去，最后又满脸疑惑收回了视线。

就在白冉多手已经触屏到大门前到帘子，被人从后面猛地拽回去。

横在腰间的手猛地缩紧，差点将胃给压扁。

眼中因为疼痛，漫起一层泪水，她掐住腰上的手臂，吃痛道：“松开，疼。”

“别跑了，你又跑不过我的。”

她知道，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可偏偏就是嘴硬，“你不是会一直看着我？”

“你跟撒野的兔子一样，只能暴力执法了。”

白冉转身看着她的脸，笑了起来，“好了，松开，再掐我，要吐了。”

两人并没有着急去吃饭，而是转头走进了一家零食店，她飞快扫落一堆零食，然后推着安乐来到结帐台前。

“老大，买单。”

两人提着一袋东西回家，站到过道时，白冉的肚子发出了一道声响。

安乐提着袋子往里走，“来吧，买了十包薯片，应该能吃饱。”

白冉听着她的挪移，只是在冰箱翻找着能吃的东西。

折腾到最后两人是真的饿了，随便泡了一包泡面，吃完便筋疲力尽的躺到沙发上。

身旁的沙发往下陷，又慢慢回弹，安乐抬头看着白冉走回房间的背影，看着桌面上还有大半瓶的水溶c，拿起来一口喝了半瓶。

又甜又苦的味道在口腔中来回窜动，安乐抿着嘴巴，才发现，这里面加了酒。

眉眼不自觉皱起，将那瓶水再次放回到桌子上。

她不喜欢喝酒，觉得喝酒会影响人类的思考，迷糊不一定是件好事。

安乐也起身回到房间，打算快点洗个澡，躺回床上睡觉。

许是热气蒸腾，酒精挥发的速度格外快，她从浴室出来时，面前的景象已经开始变得不真实。

沙发上，白冉坐在那，将瓶子里的水喝完，她淡淡的回头看来，“你偷喝我的饮料。”

“我买的。”

白冉撑着下巴全然无视着她的话，仰头喝着手中的酒水。

“干嘛，又生气了？”

“我可没空生气，醉了，懒得动。”

白冉是真醉了，侧身倒到沙发上，手中喝空的牌子被她小心翼翼放到地上，却还是一不小心，碰倒了。

安乐走过来，弯腰将瓶子捡起来，双手撑到她脸旁，低头看着她。

“我抱你回去睡觉。”

回应她的是白冉转过去的后背，薄成一片的肩膀烦躁的蜷缩起来，她又问了一次，见还是没有应答，弯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还没有两桶水那么重。

“安乐，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谁？”

“没事了。”

在接触到柔软的被褥时，白冉踉踉跄跄的往床边爬去，终于在力气耗尽的时挨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脱力般倒回床上。

安乐并没有放过她，穷追不舍的将人拖到怀中。

“你在说什么？在说谁？”

身后传来的热气不断打到后颈上，因为喝酒而泛起的皮肤更加红了。

白冉被惹烦了，转过身盯着她，“那个刘席钧，是不是喜欢你？”

……看见安乐脸上的喜悦，她眯起眼中，掩藏住眼底的了然。

抬手推开腰上的手，百冉低声呢喃着醉话，“别烦我了，我要睡觉……”

“你一晚上就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安乐忍不住想笑，她抬手掐住白冉的脸颊，强迫她看着自己。

女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怎么会这么萌呢？太可爱了。

白冉皱眉瞪着她，“所以呢。”

“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你会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经历的事情，比爱情更加珍重。你无条件帮我，我也会把你当成家人。”

“而且我也不是那种，有了美色就忘了好友的人。”

白冉绝望的哭了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直往外流。

绝望的女同，该死的直女。

安乐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手心往两旁一抹，将两滴眼泪均匀的抹到了整个脸颊。

白冉快被气死了，梗着脖子没说话，整张脸都被憋红了。

神经病，谁要当你好朋友。

可是哭一场，她真的累了，就这样被安乐抱着哄着，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舒缓的呼吸，安乐将人松开，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角正被人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