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宝看着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这么生气?”
面对这个温柔善良的上司,商莹莹在南城举目无亲,觉得唯一可靠的也只有她。眼下烦心事一堆,无处倾诉,商莹莹就跟顾嘉宝说起了前几天的原委。
“之前那几天她一直都来看我。一直都陪着我,还跟我说笑话给我解闷。”
当初多认真,现在就有多生气。
“我想她虽然是大小姐脾气,性格有些任性,但是为人却不坏。还跟她说了很多话,现在想想,说不定她在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顾嘉宝没想到这几天的功夫,这两个人在医院里朝夕相处产生情谊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
商莹莹有些懊悔,“就是家里的事情,正巧那几天我妈妈打电话来跟我说家里没钱了,弟弟还要上学,跟我要钱。她在旁边听到了,问我怎么回事,她还给我转了一笔钱。”
“她给你钱了?”
听到这里,倒是出乎顾嘉宝的意料。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交通事故则怎么赔偿都是等鉴定,等律师协商,郁莎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或许过来陪着可能是有人逼迫她的,但主动给钱肯定不是。
“是的。”
商莹莹说到这里,“当时我不想收,她跟我说我这样都是她的责任,所以这些事情她责任也是应该的。我当时没坚持,也就真的相信她了。我现在就给她转回去。”
她拿起了手机,顾嘉宝却阻拦道:
“先别着急转,她愿意主动给你钱未必全都是虚情假意,更何况你现在住院没有工资,转过去还有钱么?”
商莹莹这次却不听劝,无论如何都要把钱转回去。
“没事的,嘉宝姐。”
正因为知道这笔钱是她主动给的,商莹莹才更要转回去。既然郁莎看不起她,那么她也不会接受郁莎的好意。
打开微信,她点了下零钱,里面还剩1000块。
之前郁莎给了她五千,商莹莹把4000转给家里人了,剩下的这些没动。
商莹莹把零钱里的1000转了过去。
郁莎回了个:“?”
她没理会,又切换了一下支付方式,换了张卡给她转了另外的4000。
郁莎很快回复:“商莹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话你也不回。”
“给我转钱干嘛?”
商莹莹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回到了病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她腾出手打开微信,光是看到郁莎发过来的文字,都觉得那种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感觉还在,又生气又伤心。
她是个薄脸皮,能说出最狠的话也就是这样了。
“之前你给我的钱,还给你。”
两清。
可没想到对面的大小姐似乎不痛不痒,甚至发过来一个“哈?”
商莹莹只觉得心头一跳,果不其然,紧接着郁莎的话更是叫她气得不轻。
“你在这儿演琼瑶剧呢,不就是我嘴欠说了几句么,道歉也道了,认错我也认了,你还想怎么样?”
“别不识抬举。”
郁莎真的不爽到了极点,她跟她的财主爹妈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偏偏这个商莹莹给台阶还不知道下,还要她去再道歉,真是蹬鼻子上脸。
在她看来,穷人的那点所谓的自尊心简直就是可笑至极,能当钱花么?
还死犟。
商莹莹正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种回复,气得手抖。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连那点伤心都没了,直接把人拉黑删除。
郁莎等了一会儿,左等右等也没看商莹莹再说话,犹豫着又给人发了个“?”过去。
没想到屏幕里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对方已经把你拉黑。
她震惊地看着手机屏幕,怎么没想到她这个走到哪里被人捧到那里的郁家小姐,居然被人给拉黑删除了?!
还是商莹莹这么个底层出生,一穷二白的贫苦户。
她怎么敢的啊?
郁莎气得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
咖啡厅里悠扬悦耳的钢琴声传来,旁边的侍应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小姐,您的拿铁。”
看着面前的冒着热启动的咖啡,郁莎正在气头上,正愁着找不到发泄渠道,她直接端起咖啡倒在了地上,地板溅起不少,喷洒在侍应生的小腿上、
她带着些怒气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郁莎看到别人生气她反而高兴,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我给你5000小费,这样可以了么?”
侍应生愣了一下,犹豫片刻立刻道:“可以。当然可以了,小姐。”
不是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但是愿意给钱嘛,她自然是要的。
郁莎脸上的笑意更甚,“这就对了嘛,还算你识抬举。”
“不像某些人,给钱还没个好脸。我养只狗,狗都知道冲着我摇尾巴。”
*
在医院里看望完了病人之后,顾嘉宝就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南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她租的这个老小区房租还算是便宜,之前合租的女生已经搬去跟男朋友住,退租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偶尔几次在电梯里,同个单元楼里的男人时不时会盯着她看,顾嘉宝总是会绷紧神经,多按几个楼层键。
今天一走进电梯,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儿也冒出来了,也挤了进来。
顾嘉宝心里觉得纳闷,故意按错了电梯键,提前在15楼下,又自己走了两层回到17楼。
门口装了监控,顾嘉宝关上门之后,调出监控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今天下午那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又上楼去了。
顾嘉宝看着心里一沉。
她的房租也快到期了,心想要不还是不续租了,搬走吧。
把门多锁了几道,顾嘉宝忽而觉得肚子饿,去厨房里随便煮了点清水挂面,加了点绿菜叶子点缀,对付了一顿。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顾嘉宝吃完饭就躺在床上看小说,突然想起来手表的事情,干脆放下了抱枕,起身走到了小工作台前。
打开台灯,她坐了下来,从工具箱里拿出小起子,开始修整。
手表边缘有明显被摔过的痕迹,表盘玻璃更是摔得像是蜘蛛网一样。
顾嘉宝看着它,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些年过去,温语槐为什么还留着它,又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修完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钟。
顾嘉宝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关了台灯,这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温语槐的联系方式。
她打开【2013届高三(5)班同学群】,找到了那个头像是一颗小蘑菇的账号,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添加。
“周六有空吗?”
隔天清晨六点钟,温语槐看到了这条好友添加申请。
没头没尾地一句话,但是她却像是心灵感应似地猜出了这是谁。
很快,温语槐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
顾嘉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昨天晚上她睡得太晚,半夜睡不着,像是失落的游魂一样趴在床上,随手点开了一部电影,播到入眠。
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晕目眩,好像是又起烧了,嗓子感觉很难受。
她喝了点牛奶,又吃了片退烧药。
看到这条消息,已经到了中午,顾嘉宝有些意外。
昨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没想到这个号温语槐居然还在用,这么多年过去,连头像都没换过一次,没有任何变动,她以为早就弃用了。
她回复:“我是顾嘉宝。”
没想到对方很快回了。
“我知道。”
嗯?知道?
也是,温语槐的头脑聪明,估计这对于她来说也没那么难猜。
“之前不是说要还手表么,我周六周天都有空,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还你。”
手机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却迟迟没有消息跳出来。
过了一会儿,顾嘉宝才收到回复。
“今天吧,下午四点。”
“好。地点在哪儿?”
“映象A座,咖啡厅。”
“嗯好的。”
顾嘉宝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对着镜子试图提起精神,但是好像控制不住起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吃了药也无济于事。
她顶着晕乎乎的脑子出门,乘公交车到了地方。
步行几百米走进了那家咖啡店。
她提前了十分钟,可没想到温语槐已经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似乎盯着路边的行人,她似乎总是这样一副开心不起来的样子,阴郁,难以靠近。
顾嘉宝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侍应生走了过来,微笑道:“温小姐,今天想要喝点什么?”
温语槐看了眼对面的顾嘉宝,“一杯冰美式,一杯拿铁,多糖。谢谢。”
时隔多年,顾嘉宝没想到她还记得。
也许是这些旧习惯的缘故,顾嘉宝突然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还要拿回这块表?”
对面的温语槐似乎无动于衷,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疏离,瞬间浇灭了别的念头。
“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习惯而已。”
顾嘉宝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蒂芙尼蓝色丝绒盒子,手表已经被放在里面包装好。
她将盒子递了过去。
温语槐打开,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手表,她抬眸看向顾嘉宝。
“我重新修了下,之前被摔碎了。”
顾嘉宝解释了一下,她越坐越觉得不对劲,身体开始发热,感觉牙齿都开始发烫。
“谢谢。”
“没什么。”
侍应生将咖啡端了上来,顾嘉宝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口腔里的苦味被冲淡了些,那阵浓浓的香味让她头脑昏沉。
侧面看向玻璃门外面,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感觉似乎不应该再继续在这里坐下去,她起身告辞道:“那我先走了。”
温语槐“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离开并没有什么所谓。
可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追了上去。
这个夏天的雨水格外地多,风裹挟着细雨时不时吹进来。
顾嘉宝搓了搓胳膊,她穿得实在是单薄,被困在门廊下。
雨迟迟不停,她最终还是决定冒雨走出去,伸手捞了捞外套帽子戴上。
偏偏刚出去,雨下得更大了,天公不作美,她淋得狼狈。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雨伞撑在了她的上空,撑出了一片遮蔽的空间。
顾嘉宝抬起头,她看到了穿着黑色长风衣的温语槐,还有那只节骨分明的手,捏着伞柄。
有些疑惑……?
温语槐看了她一眼,她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鬓角,白皙稚嫩的面孔。
“走吧。”
顾嘉宝感觉到自己走了进去,大脑思维迟缓地像是一台信号不良的接收器。
那把伞能够遮蔽的空间并不大,两个人略显拥挤。
温语槐给她留了些空间。还是不可避免肩膀碰在一起。顾嘉宝能闻到她身上的冷香味道,像是白玫瑰。
前方突然拐进来一辆车,光线刺目的车灯打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猝不及防。
顾嘉宝下意识地往后躲,撞进温语槐的怀里。
那辆车猛地踩刹车,紧急时刻,温语槐搂着她的腰往旁边避开。
刚才车灯一晃,顾嘉宝被猛地一吓,小腹有种强烈的下坠般的疼痛感。
她捂着肚子,很久没能缓的过来。
温语槐察觉到了不对劲,两个人身体挨得很近,顾嘉宝的手轻轻扯着她的衣服边缘。
“怎么了?”
“肚子……有点疼。”顾嘉宝忍着痛道:“可能是生理期快到了。”
顾嘉宝痛经的毛病一直都没有好转过,每次经期都会疼得在床上蜷缩半天。
今天还凑巧赶上阴雨天。
上了温语槐的车,顾嘉宝感觉身上的冷意稍稍驱散了些,但是也并没有好多少,她还是觉得好冷。
温语槐坐在驾驶座上,问她住在哪里。
顾嘉宝报上了自己的住址,忍着疼安静地靠在椅背上。
等红灯的时候,温语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副驾驶,这才发现不对劲。
顾嘉宝整个身体无力地蜷缩着,脑袋歪歪地垂着,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绑着,恐怕要整个人倒下去。
脸蛋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灼热,看起来明显就是起烧了。
温语槐喊了两声她的名字,可显然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毫无反应。
前面的红灯陷入漫长的倒计时,温语槐松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烫得惊人。
这么瘦弱的身体却有这么高的温度。蜷缩着的像是雏鸟一样,好像处于濒死的红温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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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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