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暗里不见你

科瑞至此终于明白,他不过是一个人,过去的那些小聪明确实让他足够活得安稳,有时得到崇拜,但分崩离析又是那么势如破竹。

一股恶寒和无力涌上他的心头,在无边的恶梦中那双眼睛布满天空,他无处下脚。

如果追求希望的过程如此渺茫……他想不了那么多了,希望是一件奢侈的东西,怀特已经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撕裂的,残酷不安的,在科瑞的无能为力里耸动。一种前所未有的争夺感出现在血液中,大脑对他说,你保护不了任何人,即使怀特没死,你也保护不了他。

怀特从希望跃迁成了一种目标,他心里自由的演化。不能爱,不得爱,各种各样的不使得他厌倦了。

病房的味道是那么的熟悉,但是不同于之前总是有的尘土味儿。那是一种精心扑撒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科瑞才知道赫默的目的。

赫默想要的样子一直都是自己的服从,来供他侏儒一般的身躯长大,便于吞噬其他人。

但是他不知道,这是科瑞第一次杀人。

在科瑞的心里不杀人一直是一种依仗,在他的眼里这是一种清白,一种俯视的视角崩塌了,他彻底陷入名叫世俗的泥谭中。

因此,科瑞绝不会放过赫默。

科瑞也打定注意,那就服从,并且他要抽出这个人的骨头——仗势欺人的势。

柯蒂坐在病床的旁边,看着科瑞紧皱的双眉。

他发呆眼尾下垂,脑中不停闪着科瑞当时拿着猎刀的样子。

寒颤没由来的从尾椎骨直到他的眼里渗出。柯蒂对于科瑞的保护感激和错愕交杂着。

更多的是羡慕,一种信任加之与他,不假思索,毫无保留的能力柯蒂从未有过。

为什么,科瑞会把后背给他,为什么对一个曾经把枪抵在他头上的人毫无防备。

柯蒂思绪翻腾,从窗户里远眺着对面的红顶白墙,这个病房没有其他人,赫默交代过了。

外面是科森的街道,沸沸扬扬的叫卖声,在各个方位此消彼长。

科瑞淡然的睁眼就看见面前人沉重的样子,只是一溜烟他就没再多想。

柯蒂注意到床上的声响,半晌后,别别扭扭的问他。

“你…醒了?”

科瑞心想,废话。但还是撇过脸没所谓的点头。

眼前人的举动让柯蒂摸不着头脑,但是这样没有任何负担的样子落在柯蒂的眼中。

却意外的变了意味,柯蒂试想过无数的情景,以此相救作为筹码,再不济也要些什么东西。

在隐秘的角落里,柯蒂把自己心里的龌龊揭发的一点不剩,丝丝缕缕的东西攀着…

科瑞脑子沉重的要命,又沙哑的问“巴洛呢”。

柯蒂愣了下,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赫默给了他一笔钱,他开心回家去了”

科瑞的愉悦来的没头脑,巴洛眼巴巴,嘿嘿笑的样子又露在眼前。

柯蒂的心莫名骤然暗了下去…

科瑞熟稔的把针头把了下来,身上的不知何时变成条纹衣皱的没样。

他隐约感受到脊背四肢上绵麻的痛感,抬眼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柯蒂。

科瑞:“赫默让你守着我”

“嗯…”柯蒂皱眉

科瑞没有接着问,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把衣衫抻了下,“有什么安排。”

柯蒂略有讶异,原来他早知道。

柯蒂:“临港327号,明天去,他给你安排的地方”

港口的汗味又出现在他的记忆里,科瑞不会再用那些人。

一但被发现,赫默会一个不留。

他顺着医院走下去,楼道口守着两人看着他,目不转睛,但是也没有阻拦。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科瑞总是在想,如果它足够包容凌乱些那又怎么样。

科瑞之前做信息买卖的工作多亏着从小积累到大的人脉,而且信息市场供不应求,一场又一场的反抗,风声鹤唳之下他还算赚的盆满钵满。

信任,朋友往往和利益挂钩,在亲情的加持下他如鱼得水,从小没有父母,敏感圆滑四面得心应手也算是一方面。

可是,一场轰炸什么也没有了。那些情感连接成的蛛网,不堪一击。高楼大厦弹指变尘土,消极变成一种常态,信任如履薄冰,人人怒目圆视,科瑞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有家,收集信息情报时,透视别人的情感,揣摩别人的感情,心里就会产生波澜。

这样的波澜激荡连接着信任,两人都甘之如饴。别人也愿意交付情感上的税收,那就是一些利益。

科瑞擅长收税,扮演角色,也会审时度势,,所以他总是能够得到些什么然后全身而退。

离开,开始,利益,情感。这些都是衔尾蛇一般,谁也离不开谁。

没有一个城市不是这样,那些餐馆,迪厅,咖啡厅,高楼大厦里的办公人员,宫廷里的王储,藏着数不清的龌龊和想借此聊以慰藉的人,信息市场庞大无比。

而此时的局面,军火,商品进出口,政府政策上都利益庞大。许多人都争先恐后的抢拿着。

赫默就是在商品进出口上倒腾,坦白说是b国的狗腿子,顺便盯着a国让它占了这里。

科森这个地理位置极其微妙,被ab两国夹在中间,又因为宽大的河流,别人进不来倒成了土霸王。

赫默他们有着固定的时间地点,运货的方式。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物品,科瑞根本就没想过动这些,因为他知道会惹得一身腥。

他把消息倒腾了好几手,但仅仅只是运货时间。

科瑞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小消息根本不足以赫默动手。

那这次…是因为什么呢。

那股熟悉的红松木油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周围的人声参差不齐的打断他的思绪。

盘桓着上楼,就听见一阵呼噜声从床上传来。

科瑞挑眉,巴洛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脸上满是油,科瑞忍住了把他拍死的冲动,轻叹了一口气。把衣服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

四处扫着,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床边的地上原本用石灰粉撒过的线歪了,角度并不大,没有摩擦刮花的痕迹。

地板颜色和石灰一样,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不同。

他心里也明了,这座屋子被搜过来。但他并不紧张,看起来搜查的人并没有发现。

怪不得巴洛,他逃不了的,反而不要再多出命债比较好。

坐在书桌面前开始盯着那瓷杯里的金鱼。

脑子里是线路丝丝展开,触电般滋生。

“到时候去了别怪我不叫你…”

巴洛当时的神情再次显现出来。

“舞厅”科瑞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下这两字。

草草几笔勾连着舞厅周围的地点,左右分别是,圣方各济大教堂,剧院,背后是临水港湾。

但这个地点四通八达,他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不知什么时候巴洛的眼睛眨着眨着就凑了上来,“大哥~”科瑞简直就要晕了。

这个傻*,在脑子即将快要喷骂的天翻地覆的时候,十几年来的成熟把科瑞的脑子揪了过来。

他正经危坐,“把你去舞厅的全过程重复一遍。”

巴洛从来没有看见过科瑞这样式的,也正经危坐在床边。头上的那搓毛也不飘了,开始娓娓道来。

巴洛脑子一歪,舞厅爆裂的声音,摇滚的混乱铺天盖地的卷来。

熟悉的吧台酒保,舞池中间拥挤的要命。巴洛面上看过去就是那种柔和的样子,白白净净的,偏偏审美奇特,这样的人最容易在舞厅场所混开。

巴洛翘首盼着,从满是体味的中间挤向吧台。

他把很多次的钱都花在一个妓女瑞弗的身上。他很奇怪,总是喜欢打扮瑞弗,后者总是骂骂咧咧。

巴洛端详着,也从来不会动手动手脚。

科瑞早就知道两人不是一路人,那女孩精明的不得了,而且完全把巴洛当狗儿使唤,巴洛总是傻乐。

他总是不着四六,这也是科瑞愿意接近他的原因,带着一种就算天塌了,还有他的绿毛顶着的感觉。

这是一种无畏感,一种乐天派,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英雄主义。

偏又是这种最容易引来伤感和同情的泛滥。

科瑞也听过巴洛说的关于瑞弗的“悲惨身世”,一听就是报童不愿意进货的报纸,关于十九流小说家的拼接版城市故事,茶花女盗版。

“你根本不知道,她直直的就朝着我走过来,穿着裙子,美的让人晕倒。”

科瑞听着他啰里吧嗦的,骤然后悔了,还依旧耐着性子听下去,只不过拿起了自己刚才画的地图。

“坐在旁边的时候,我就在想她真是一个好女孩。”

“当然,不可置否。”

“哎,她一直都看不起我买的橄榄味的香膏,总不用,但身上还是那么的香。”

科瑞:“……”

那东西,闻起来像洗洁精。他陷入一阵忧伤,然后就问科瑞“我说到那里了”

科瑞:“说到你被抓了。”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激烈,“你知道吗,当时我还在思索,应该如何说服她,下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涂上香膏。”

“但是她看着我就在发呆,虽然脸上挂着笑容,活脱脱就像我是个假人一样,每次都这样,到底,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巴洛撇了撇嘴,闷声说,“我正准备告诫她,就被敲了闷棍……”

科瑞凌厉的目光盯得巴洛一颤,“舞厅里人那么多,赫默的人是怎么抓到你的。”

而且巴洛看起来呆是呆了些,反侦察能力可谓是一绝。不然,科瑞也不会放心把东西交给他。

“不知道,反正叽里咕噜就倒下了”

巴洛也是郁闷极了,虽然赫默给了他个房间锁着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可是串子中的老手,可狠狠的打击了他一下。

科瑞终于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用力有些猛。

“然后呢,把你按过去,问了什么。”

“他们问,那批货在那里,我都懵了,一个劲的想耍些油滑,至少骗他们我有货,才不至于把我搞死。”

“货?”

当时,巴洛微微颤颤的想要挺直腰板,看着面前的好吃好喝。眼睛珠一转,就想绷出些屁来。

可是看见巴洛吞吞吐吐的样子,对面的人扯着他的破牛仔衣就往前拽,莫名的,眼神带着惊愕就放了下去,紧接着就又给了他一巴掌。

巴洛毛茸茸的笑了笑,心里诽腹着,愤怒的笑,希望能给对方一个威慑。

“我都被扇得脑震荡了!……就听他们说,被我骗了。”

科瑞的脸色并不算好看,沉静了一会儿,在家里他习惯穿背心,上面的伤疤密集的像是当地的□□,幸好看上去虽然高但是现在并不算精壮。

反而平添一股凄美……

巴洛移开目光,“老大,多亏了你。对了赫默是怎么同意的,那狗瞪的,精的要命。”

一边说着,他一边四下瞅着科瑞,露出一种心虚,是一种担心自己还不起的心虚。

“把你卖给他了。”

“……”

科瑞没有过多的赘述,在巴洛即将发作的瞬间,拿起一旁的衣服掸巴洛的身体。

“我要睡觉了。”

巴洛心里明了,心里的那些酸涩又变成了一种重量,在天平的一端带着无可指摘的重量,他永远倾向科瑞。

紧接着,他皱着眉又开始双手合十四面鞠躬,加阿门拜服后离开了。

科瑞敏锐的感觉不对劲,夜晚躺在床上,天花板最右的角落上结了蛛网。

赫默是通过巴洛找到他的,赫默诈他。可是,巴洛怎么可能,这个人他知根知底,虽然是个b国人但什么东西都摆在明面上。

科瑞轻叹一口气打算明日到临港大道再探,在这样的黑夜里,身上的痛感把他遗忘的岁月一并带出来。

920年,这是科瑞来到这里的第五年,颠沛流离的第二十个年头。

为了避免痛苦,他从来不会回忆,也不会留下什么物件,但没有回忆只会让一个人更得浮沉。

有时,他觉得自己想不起怀特的脸了,梦里就又会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醒来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恍惚。

故意没有想起,故意遗忘在风里的,又随着雨落在心里。

他的心是潮湿的,于是科瑞只好带着这样的疼痛睡去。

临港大道327号

“老大”巴洛的尾调自带颤音,他欢快的朝着科瑞奔来。

这里是传统落后工业区改造的住宅区,四面儿的门框上偶尔可以看见镇压邪神的符咒,细条麻绳上挂着的衣物翻飞着。

科瑞略感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人,却也没说什么。就在旁人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什么,他感受到一股视线。

远处穿着灰长裤和衬衫的柯蒂,站在327号的面前,目光直锁着科瑞的脸。

这里并不算热闹,大多数的住宅区都是退休后的工人所住,科瑞和巴洛在其中格外的明显。两人顺势走过去。

一旁的咖啡厅门口时不时传来些故作深沉的声音——某些年过半百的绅士正大谈政治,柯蒂依旧没有松眼,知道科瑞走到他的面前,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柯蒂轻咳一声,眼神飘忽别扭的打着晃晃,他撇到巴洛那副惯常的社交笑容,虽然格外真挚他还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一气呵成,转身开门,啪嗒锁好,引人入座。

他拿出一封信件递给科瑞,巴洛眼睛细眯着,变得有些吹胡子瞪眼。但又被科瑞手里的信件吸引过去。

“赫默让你查出这批货的偷盗者。”

柯蒂瞟过巴洛嘴刚张开,就被科瑞抬起手打断了。

“这批货是什么。”

柯蒂似是疑惑的看着科瑞,松了口气,但又皱着眉,缓慢而清晰的吐出两字。

“武器。”

科瑞将手中的信件看完后熟捻的,从兜里掏出火柴将其烧掉。

那封信里写着,“虽然全部的武器都丢失了,但硝油和弹药在地上有撒漏。”

盗窃者提了里面的火油?那为什么还要把其余器械带走?

三人都看着眼前的火焰,诡异的沉默。

这里就是普通的小型住宅,三人坐着,从侧边的窗户上看去是这个大道的中心地段,四通八达的路口。

有轨电车和一些出租的马车有序的涌动在下方,高处看去变成黑蜡笔下的线条。

“你们当时为什么会跟上巴洛。”

当事人属实无奈的耸耸肩,眼睛没二调的看着柯蒂,后者瞬时明了眼前人是谁。

“我们跟的是那个妓女。”

“瑞弗?!”,两人齐齐惊呼。

“你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能这样呢”

巴洛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显然脑回路清奇,柯蒂嘴毒的要命,冷冷的说。

“人没和你好吧,你叨个什么劲儿。”

“有线报称她是其中一名盗窃者的情人,而且在看见此人和瑞弗会见过几次后,调查身份确认无疑。”

科瑞问,“她没有和其他人会面吗?”

“跟了很久,没有其他人。”

“那她人呢。”

柯蒂晃了一眼巴洛,“抓到巴洛的那一天,我们的人就没有找到他。”

巴洛反而没有说话,科瑞心里升起一阵不安。

“去舞厅看看。”

庞杂的音乐骤然入耳,科瑞熟悉提溜着对方的后脖颈,因为前者像给树懒,他没有任何侮辱的意味。

哐当,木门关上了,并没有把音乐隔离开来。

当天值班的酒保——威迅,被科瑞带出厨房。

威迅踉跄着,背靠在巷子墙壁上。柯蒂和巴洛各站在对墙的左右两侧,看着巷子外面的动向。距离后厨的泔水桶相距不远,飘着恶臭,。

酒保下意识面带微笑的看着后面的巴洛,完全是一个服务人员的模样,巴洛的消费记录值得他点头哈腰。

巴洛似乎在发呆,愣了愣,随即点头示意。

“大人,你怎么又……又来了。”

威迅是一个老酒保,和科瑞是老相识,知道他的急脾气。眉尾吊在太阳穴,眼睛圆鼓,方块脸上的皱纹显得滑稽。

科瑞看着威尔,从沉思中抽出来,“那天,你觉得瑞弗有什么不一样。”

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皱纹开始抽动着。

威迅那天照旧玩着调酒的技艺,正给来到吧台的新客户露一手。

因为他说话比较缓慢,加上微笑和蔼,往往能够处理很多喜欢刁难人的顾客,而且也能让一个年龄和他一般的人放松享受舞厅。

威迅吹嘘着当时自己的是多么炫酷,“对方简直就是个绅士,虽然只比我小了些,但是完完全全看不出来。”

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看着巴洛来了,就知道对方是在等瑞弗。

瑞弗照旧打扮的漂亮,闪的缤纷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能精确的看见她的妆容,是如此的美丽。

“没有其他的了吗。”

科瑞略显遗憾的说,威尔摇头。科瑞脑子里的线索就像是拼盘一样,总觉得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三人正准备从巷子离开,却听见巴洛说,“她来找的不是我。”

在繁杂的街道中,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憔悴。科瑞有一种早知如此的感觉,没有多讶异。

威迅的笑,瑞弗的笑是一种笑容,服务式的笑容。

那不是一种不尊重或者说假应酬,而是隔着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笑的样子。

“她对着我发呆,但是却面带笑容。”,巴洛的话再一次出现两人在脑海中。

“可是,为什么跟随人员没有立即发现呢,这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柯蒂补充到觉得两人正在天方夜谭。

乘着最后一班有轨电车,科瑞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轻声说,“如果是一个极不起眼,而且和瑞弗年龄差距极大的人呢。”

电车上,昏黄的灯光随着电车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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