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浑厚悠远的钟声响彻云隐宗上下,宁千岫翻身坐起,身上系着的弟子令牌泛起光亮,一座小型阵法便在自己眼前形成。
宁千岫抬步走入,那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便越发明显,转眼间便来到了到场上,恰巧与昨日那两个不信邪的巡逻弟子来了个眼对眼。
对面愣了一下,宁千岫便眼见着这二位眼神齐齐钉在了自己的头顶,嘴角抿得费劲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快步离去。
“宁师弟,你一会比试就在这片道……咳。”
宁千岫闭眼深吸一口气,眼疾手快地一手搭着一个人的肩膀把准备结伴溜走的钟言二人硬生生掰回来,才注意到他们头上顶着的两串数字。
“……说吧,这是什么?”
言泉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过来:“从我们进来那一刻阵法便已知道了每各个弟子的修为,脑袋上的数字即是编号,也代表了在外门弟子中的排名。师弟头顶上这个3000也吉利……就是数有点大。”
能让这个愣头青斟酌语气的,多半不是有点大,而是垫底的那个。
宁千岫朝周围扫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不少看好戏的眼神,还未来得及记全那些人脑袋上的数,眼前便被钟善的衣袖挡住。
“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你之前拒绝掌门一事已是传遍宗门,不少人认识你,大多都觉你狂妄,眼下知道你落寞总要落井下石一番。哼,这些人的眼界也就止步于此了。”
还未接话,便听一声鹤鸣传来,宁千岫抬头望去,云隐掌门带着一众长老乘鹤而来,在众弟子仰慕的视线里,三言两语激起满座少年进取之心后便飘飘然于半空落座。
这掌门到了自己那高低也得是个成功学讲师。
钟声再次响起,坐在掌门身侧的长老一挥拂尘,一只巨大的签筒从空中显现,摇晃数下后将无数签文掷下:“比试规则同从前一样,弟子们按修为分为十组,将在组内进行抽签,修为低者战胜高者,则二人号码对调,高者战胜低者,则维持不变。这大比考的既是实力,也是气运和胆量,故无论输赢,各位弟子都可选择是否继续抽签挑战。近来世间动荡,云隐宗一向以护佑百姓为己任,也希望所有弟子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因而此次大比将由序号最低者开始。”
场上一时议论纷纷,无数弟子开始寻找那位资质堪忧的倒霉蛋,最后所有目光齐齐落在宁千岫身上。
“这便是你们说的那位敢当众顶撞掌门的新弟子?”
“可不是,听说还是因为多名下山历练的弟子力保破例入门的,这规矩可多少年没用过了!”
“这宁千岫内丹碎了都不肯要这还元丹,倒是挺有骨气。”
“骨气?我看是不知天高地厚吧?此番与废人无异,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赢才能留在我们云隐宗。”
好在打工多年最没有的就是面子,要是换个内向点的人来,怕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吓软腿了。
宁千岫面色平静地低头欲看上头的号码,倒先被两颗脑袋挡得严严实实。
言泉看清上头的数字后猛然叹出一口气:“也不知掌门这番改动是何用意,话是如此说,但这不是要整个外门来看师弟的笑话?”
宁千岫也懒得把两人推开,直接将竹签抽了出来才算看清了上头的数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编号恰好比自己高了一百五十名,照自己这两月对宗门实力的了解,面对如此对手即便自己有外力相助也无完全把握。
这下可以肯定了,这云隐宗掌门绝对在给自己找茬。
倒是有些意思,宁千岫拍拍钟善的肩膀:“不必担心,这些人既然要看热闹,便送他们一出好戏。”
但宁千岫可不认为一派之主会因此等小事记一个外门弟子的仇,他往高台上远远望一眼便转身走上道场,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以为会与哪位师兄切磋一番,没想到竟是倒数第一,真是无趣。”
宁千岫微微眯眼,这位看上去口气颇大的弟子倒是挺眼熟,正是方才在人群中嘲笑得最大声的那几位之一。
但要比吵架,自己还真没输过,反正都被赶鸭子上架了,再添把火又如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宁千岫站在原地行礼:“这位师兄,这规则讲的是人以类聚,所以师弟也不知为何您能和我分到一组,不如我们一块问问掌门?”
还不等他乘胜追击,旁边的锣鼓已然敲响,这位弟子显然心性急躁,显然是动了真火,一出手便是最强的招式,一道炙热的气劲转瞬直冲他面门而来,于半空分出四道剑气将宁千岫四周退路堵死,惹得观台一阵惊呼。
“当心!”
“这灼日剑法用不好可是杀招!赖师兄这也太不顾及师门情谊!”
而他们眼中那位身无长物的新晋弟子连躲都不躲,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侧身,左三后五。】
来了。
耳边许久未听到的机械音响起,宁千岫嘴角一挑,终于在气浪逼至近前时如一条泥鳅般踩着步子从剑峰之间钻了出去。
观台一时寂静无声,不少弟子甚至举起长袖不忍再看,直到被剑峰卷起的烟尘散尽,见宁千岫仍安然无恙地站在道场,才纷纷炸了锅。
“灼日剑法最讲究的便是一击致命,怎会被一个修为不足筑基初期的弟子躲开?!”
“大概只是运气好?”
在无人看见的精神海中,植入宁千岫身体的电脑屏幕上正滚动着长串数据,将他眼中传来的图像在数据库一一比对后迅速模拟出撤退路线。
气势汹汹的一招落了空,对面这位赖师兄更觉面上无光,手腕一转便长剑顿时镀上一层暗红色的光,往空中斜踏两步,前刺剑势未尽便转至横劈,挥出一道剑光后身影又迅速消失出现在宁千岫背后,反手再砍将人前后堵住:“不过螳臂当车!”
【下蹲,一点方向,前滚。】
这两剑更快更猛,宁千岫顾不得犹豫就地一滚和那炙热烫人的剑光擦肩而过,被削掉了一片衣角。
“我便不信你次次都能躲掉!”
赖师兄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眯起眼睛直直盯着宁千岫。
内丹碎裂的身体显然比普通人更为弱不禁风,不过躲了两招宁千岫便已有些气喘,抿着唇一边调理内息一边不忘刺激人家:“师兄,这回可足够有趣?”
赖师兄并不答话,像是看透了宁千岫没那个力气躲一辈子,冷笑一声手中剑意越发迅猛,一套灼日剑法行云流水般尽数灌到宁千岫身上,一时间刀光剑影,炙热红光似是燃烧的火焰将其包裹。
啧,还得是靠自己。
脑中提示音不断作响,字句重叠在一块叫人听不清,宁千岫皱眉一心二用,一边听着提示一边视线凝在对方的手腕上,两个月十本典籍早已烂熟于心,赖师兄一抬手便嘴唇微动:“旭日剑法第五式。”
【右四。】
将数据对比的工作去除,系统反馈总算能跟上比试的节奏,宁千岫仰头后仰,腰身几乎贴到地面上躲过一剑,反手往地上一拍,身体便借势在地上滑过半圈弹起。
此刻看台上已有不少弟子坐直了身体盯着道场,宁千岫每每惊险躲过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起身喝彩,言泉一把抓住钟善的手臂:“再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为何长老仍不制止?”
钟善面色难看:“宁师弟棱角太鲜明,此番怕是要给宁师弟长个教训,挫挫他锐气......又或者是觉得他在藏拙,想试探一番。”
他可不认为宁师弟这些狼狈的躲闪都是运气使然,但无论是以何种方法,修为上的差距也无法被填平,被打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我看,这位宁师弟怕是走不过三招了!”
“嘿!倒是可惜了,以凡人之躯能躲过这么多招。”
“谁知道他用了何种旁门左道?”
话音刚落,只听场上咣当一声,炫目剑影终于散去,宁千岫终于长剑出鞘死死架住对方的剑峰,金属相撞声刺耳,两柄长剑瞬间被裹进暗火之中,宁千岫掌心被灼得冷汗淋淋,望进对方发狠的眼睛里。
赖师兄游刃有余地手上添力,将勉力格挡住的长剑慢慢往下压:“野鸡就算接上凤凰羽毛,也变不成仙兽,这道理师兄今天教给你。”
宁千岫微微侧身,手上猛然卸力,剑招余威便直直贯穿自己的腹部,在道场上洒出一串血迹,眼神却没有丝毫闪躲:“师弟受教,只是我甘愿做那野鸡,师兄也未必是那凤凰。”
高坐台上的戒律长老霍然起身:“吾看差不多了,这新晋弟子虽修为难进,却能有如此看一步算六步的浩瀚神识,着实是个人才,我看直接算打个平手,不必赶下山去了。”
“影峰那位又没来啊......”掌门抬手一挡,笑眯眯地问道。
“他一向自在惯了,这种比试自然没兴趣......掌门,你别打岔。”
掌门拂袖一笑,顺手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未到绝处,仍有生机,且看下去。”
场面一时凝滞下来,观台上弟子们各个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就等着这位病秧子举手认输,却见宁千岫闷头咳了两声,抬头一看天色竟是笑了,剑尖一抬直指对方:“那便不躲了,来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