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又一次在医院醒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怎么这么弱鸡，我怎么又是这样……

转头，果然身边还是万小A。

哦，现在是冷酷的万总，换了身西装，衣冠楚楚，带着斯斯文文的平光眼镜，翘着二郎腿坐在洁白单一的医院椅子上，没有看见金子立。

万总手里拿着合同正在阅读，哦，合同……

“你这是什么意思？”万恪安举着合同质问刚刚醒来的明晚。

“……”实不相瞒，明晚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好像这句话还有回音似的。

怎么回事？感觉他像是一个出轨的丈夫被妻子抓住质问，仿佛对方手里的不是协议离婚的合同而是他和别人“私相授受那种苟且”的照片。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万小A声音降了八度，狭长的眼睛斜睨着他。

偏偏万小A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没有让明晚感到难受。

明晚：“……”你可以多放点信息素吗？让我重新晕回去好吗？

明怂怂犹犹豫豫地还是回答了，“就是你看见的啊，这就是一份协议离婚的合同……我原来是想等时机成熟再给你说的……”

万恪安气笑了，“时机成熟？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等金子立把旅游行程给你安排好的时候？”

明晚：“……”

我总不能说等你爱上古丛丛的时候吧。

“目前我还没有发现有合适的时机……话说，金子立呢？”明晚战术性转移话题。

“我留他在餐厅赔钱，应该回家了吧。”万恪安不在意的说。

他赔钱？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明晚也不知道，明晚也不敢问。

“你为什么想离婚？”万恪安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但是明晚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这个事发突然，没有计划B呀……问如何在2秒之内想出一个完美圆润的借口！

“你在合同里面写的不要公司，你也觉得我是为了你的钱？”万恪安盯着明晚，面有不屑，“你觉得我会缺你那点钱？”

“你也这么觉得……”看着明晚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万恪安说的激动起来，把协议一把扔在明晚的床上，“你可不要忘了！明晚，是你自己把公司送上门来，求着我跟你结婚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求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和我结婚，现在却要放弃！

明晚被这一嗓子吼出了脾气，一下子也炸了。

“是啊——是！是我自己以前下贱！才去求着你这个根本不爱我的人！求着你这个不知道拒绝了我多少次的人！所以我后悔了，这也不可以吗！”

他真为原主不值。

是，原主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性格也不好，他确实算不上好人，但是他对万恪安可是一百个好，一心痴情，结果在对方眼里就只有“下贱”两个字。

明晚心想，那自己做的努力也是毫无用处，看看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人，还讨好？还和平共处？在这个A眼里，也是他新的“求法”吧。

去你的吧！我不伺候了！

万恪安一下子被堵住似的，粗喘着气，胸腔起伏，就这么死死盯着明晚。

明晚只觉得这空气中的信息素像是又在波动了，他不自在的东张西望，就是不去看万恪安。

信息素其实早就已经暴动了，连净化器和防护门窗都拦不住，溢出到了走廊上，但是这次万恪安顾及到了明晚，把他屏蔽了。

明晚下巴被强行掰过来，万恪安当着明晚的面，把这两份协议撕了，扔进了垃圾桶。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不会离婚，你也别想后悔。”万小A超级攻的扔下这句话就大步走了。

明晚看着大敞开的门，疲累的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他其实一直头还是晕的，刚刚醒来就大吵一架，既损耗体力又损耗心力，他还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明晚又睡着了。

他又醒了，病房门应该是被护士关上了。

窗外已经是暮色，日落就在建筑物的后面，云霞像是被油画颜料渲染的一样晕染，酡红迷蒙。

就像明晚一样，他现在就很迷茫。

他依据自己上次的情况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随时都可以出院，但他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住在草木水边520号，可是……那是万恪安名下的房子。他只去过一次明家老宅，是给外公办葬礼，现在也早被小姨小姨父据为己有。他有自己的房子，但是他不仅没去过，他更觉得那里不是他的家……

想来想去，他竟然还是这个不知道归处，不明白去向的明晚。

明晚还是出院了。

他去了一趟草木水边，他猜万恪安绝对不在。

果然，黑漆漆的过分安静。

他在自己卧室收拾了上次没收拾的衣服，拖着行李箱，看了眼就在隔壁的主卧，也就是万恪安的卧室，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也是，他们俩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以后更没有。

他在楼下客厅茶几上放上重新打印的，一式两份的，他签好字的协议，走了。

再见吧，万恪安。

喀沓——门关住了这一室寂静。

————

万恪安在办公室坐了一天了。

全公司上下，基层员工倒是下班了，上层管理人员这里倒是灯火通明。

开玩笑，没看见总裁都没下班吗，我们怎么敢走？！

秘书部一片寂静……

艾莉小心地朝李秘书使眼色，特别小声地打着暗号：“噗呲噗呲——李秘书，你去看看呀。”

李秘书有苦难言，“你以为我不想去吗？去了好几回了，连门口都没进，明明该你去看才对！”

艾莉：“……”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着实坐不住，看看身边比她还怂的秘书们，还有角落里萌新的新人古丛丛，还是个omega，她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于是还是她自己这个秘书处唯一的alpha身先士卒去了。

才一走到门口，就扇了扇鼻子，哎哟——这浓郁扑鼻的信息素，怪不得李林一连门都进不去。

“扣扣——”

“万总，我是艾莉。”

等了一分钟，里面才有声音，“进来。”

“什么事？”巨大的落地窗映射进落日的辉光，这个宽敞的办公室没有开灯。万恪安整个人都在他自己的剪影里，他背对着光，只有手里的烟闪着火光。

艾莉立刻微微低头，“万总，我是来帮大家问问您，您今天不下班了吗？”

万恪安：“……”

他抖了抖烟灰，又微仰着头抽了一口，艾莉看见剪影里万总优秀的下颚线。

“你们先回去吧，是我自己还有点事。”寂静中还是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好的万总，还请您保重身体。”说完艾莉就十分迅速地撤退了。

离出门还差临门一脚，“等等——”

艾莉转身，“还有什么事吗？万总。”

“叫李林一来这一趟。”万恪安说。

艾莉这才面露难色，说：“万总……李秘书他，进不来您的办公室……”

“嗯？”这声回答朦胧进了烟云里，要不是很安静，艾莉都听不见。

“是这样的，万总，您的信息素太浓了。”艾莉说着就自觉的跑去开了净化器。

万恪安又安静了许久，艾莉站在一边，感受到信息素在消散减弱，替代的是一股烟草味儿。

艾莉立刻转身去叫李秘书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秘书来的时候万恪安刚刚抽完一支烟，烟味没有散尽，在金黄又薄红的余辉里显得有些颓丧。

“万总，您有什么事吗？”

“明晚说要离婚。”万恪安的沙哑声音从前方传来。

“嗯？”李秘书诧异的抬头，这就是万总今天这么……这么消极的原因吗？

他既震惊于万总愿意把这件事说给他听，证明他还是万总的贴心秘书！他又震惊于万总竟然只能跟他的一个下属来倾诉这件事，有些心痛。

万总怎么想的呢？万总夫人想离婚，他什么态度呢？万总却只说那么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万总……您怎么回应的？”

万恪安想了一下，嗤笑了一声，“我把他签的协议给撕了。”

“……”李秘书沉默了几秒钟，“万总，您知道夫人想要离婚的原因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沉默中万恪安又点了一支烟，李秘书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

等到余晖散尽，夜幕降临，才听到黑暗之中有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万总……”李秘书犹豫，他也一时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这里犹豫，明明万总最讨厌不干脆的下属多管闲事。可是，或许是今天在办公室独自抽雪茄的情景太过少见，以至于给人一些可以亲近的错觉……

万恪安似乎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李秘书还是走了。

心想，这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万总一看就是不愿意离婚的，万总您可得加油啊！您可是万总，您不想离的婚能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