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闻春走近了，柏慎不可抑制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语气诚恳的赞美道。

“帅呀！”

柏慎的这一声赞美中气十足，一下子就打破了闻春出场时带来的那种奇幻的旖旎色彩。

周围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打量柏慎。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长得貌美的Omega，怎会做出这样没有教养的举动。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简直冲破了他们一直以来对Omega的想象。

公然做这样有损Omega身份的事情，若是带坏了别的Omega，Omega们都像他这样的言行举止，那还了得。

于是纷纷向“行为不端”的Omega投去了谴责的目光，大有想让有他面颊生痛的自省之觉。

可他们好像是低估了这个Omega的脸皮，“千人”指责竟纹丝不动。

Omega显然是有主的，这个刚来的Beta看穿着与气度也是非富即贵。

能坐在这个高端咖啡厅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在没有弄清对方身份之前，没有人会冒然上前指责Omega的“不端”行为。

正义握在权利的手里，棒打的都是有眼无珠的出头鸟。

看客们只能收敛目光，按捺住正义之心，细细观察，等待时机。

闻春被柏慎大咧咧的举动逗笑了，拉过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

“这是什么话！”闻春收回笑容，好看的黑眸流转，与柏慎对视的刹那，刚刚续起的严肃荡然无存。

他笑露了牙齿，一手拂过打理整齐的发髻，说道：“我的帅你是第一天认识到吗？”

柏慎先是被闻春拙劣的演技雷的眼角抽搐，紧接着又被闻春煞有其事的言语怔住。

“哈哈哈……”

回应闻春的是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笑声。

柏慎勾着食指，动作夸张的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说：“哇哦，咱们小春越来越棒了呢。”

闻春打落柏慎对他竖起的大拇指：“好了，你也低调一点，这里可是咖啡馆。”

柏慎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摊摊手：“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放过他们。”

闻春挑眉，问他：“得罪你了？”

柏慎很是无所谓的回道：“他们的目光让我感到不舒服，这算不算呢？”

柏慎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总是会有人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的是单纯的打量，但更多的是黏腻的不加遮掩的直视。

那种眼神太令人不爽了，被恶心了那么久，他总要恶心恶心回去的。

Omega出门在外若想行走的舒适，不被人窥伺，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个其他性别的人种陪同。

像柏慎这种独自出门在外的Omega，好像是有一个默认的规则，是“无主”的，是可以被他人随意“欣赏”的。

口号天天喊着人人平等，结果不平等的事情总是发生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Omega不只是一个性别，也是一个个体独立的人，他们有权独自行走在世界的任何角落。

而不是如同一颗游行在街角的蛋，畏畏缩缩的前进，不但要小心路上尖锐的石头，还要提心吊胆的时刻注意，来自上方“不小心”就会落下，将他们捏碎的锋利利爪。

战战兢兢一生。

或许这个社会还是有一点是值得Omega们称赞的。

健全的法律。

任何伤害Omega的行为，都会被处以沉重的处罚，根据伤害程度的大小，以及人种的性别。

是巨额财产的罚没，还是人身自由的剥夺，亦或者以命抵命。

全看受害者，或是加害者的“能量”有多大。

比的就是实力。

谁的实力大，谁说了算。

到有几分踩踏法律之上的意思。

所以这一切在柏慎与看来，不过是为了给更好的包装Omega，卖一个更好的价钱罢了。

或者说，是上位者们对财产、对继承人的保护。

毕竟穷人可娶不起“高贵”的Omega。

更养不起。

在下层社会，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人生Omega，全家吃喝不愁”。

这是因为政府对生有Omega家庭有大力补贴，政府不但会出钱帮忙养育Omega，还会支付Omega的家人高额的生活补贴，以及进行独立房屋的置换。

这些补贴钱完全足够下层人家，一大家子这辈子的开销用度，以及身份上的跃迁。

这也导致了下层社会的人们更乐忠于生孩。

却是越生越穷苦。

Omega哪有那么好生出来，可即便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令人着迷的豪赌。

所以Omega从不是“流通”于社会的独立个体，而是可以交换的利益资源，是权贵的玩物。

是上流Alpha繁衍高级Alpha子嗣的工具。

只不过闻春与柏慎的命相对要好一些，出生在有权有势的权贵家庭。

自身又是高等级的Omega，是家族足够重视的“成员”，他们才得以在权利允许的范围内做自己。

A权之上的社会，Beta都无法撼动的绝对地位，毫无话语权的Omega又算得了什么呢。

闻春与柏慎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不可忽视的苦涩。

他们从出生起，确定性别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人生便是束缚。

幼时牙都没长齐时的礼仪家教，进入Omega专校时的刻板规训，他们成长的每一步，都被印上了不可撼动的被动脚印。

他们的交情起始于Omega专校。

优秀的人是会被嫉妒的，即使他们一样都无法撼动命运的可怜虫。

闻春很好，一切都很好。

可惜他被教的太好了，循规蹈矩的贵族，完美的像是没有缺点，恪尽职守的完成自己的学业，不口舌，不世俗。

但是他落进了需要努力向上攀爬，才能过得更好的人群里。

同类们惹不起他，但是可以排挤他。

勇敢活泼，童年时期的柏慎就这样直直闯进了闻春的世界。

对于闻春来说，柏慎开朗的不太像是一个Omega，胆子大的让闻春时常惊呼他应该投生成Alpha才是。

靠口吐芬芳舌战群儒，靠拳头决定地位。

英勇、叛逆，不拘世俗，哪一样像是一个“正统”的Omega该做的事。

若是从前，闻春定然是不会与这样没有私德的Omega成为朋友。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奇妙。

让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成了最好的朋友，这一眨眼，就是二十三年。

在咖啡厅坐了一下午，两人转战去了餐厅吃晚饭。

这是一间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包厢，没了咖啡厅里“眼目众多”的压迫感，到了这里两人的神情不免松懈了不少。

等菜上齐了他们这才边吃边聊。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老公对你挺好的？”

柏慎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吃饭不宜太饱，他停下筷子，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见闻春也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向闻春问道。

闻言，闻春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三年前初回闻家时，柏慎与闻春其实在医院里见过一次。

不过那时，他们一个因为入狱的丈夫而急的焦头烂额。

一个因为刚刚断了腿，从此告别人生热爱的舞台而伤心。

两个不如意的人相遇了，即使六年不见，重逢是喜悦的，但也难掩心中的悲戚。

匆匆互通近况就再次分离。

等柏慎情绪缓过来，想要在找到闻春时，留给他的是闻春再次的了无音讯。

这一别就又是两三年。

诉说往事无疑是再一次揭开血淋淋的伤口，让自己回顾痛苦。

可是闻春太孤独了，这些年所有的一切往事全都压在心底，不为外人所知，独自忍受，吞咽艰涩的苦水。

他太需要一个能听他诉苦的盟友，而柏慎无疑是一个最合适的人。

于是闻春便从九年前开始，缓缓诉说。

九年前，他与宋程风的婚礼安排在了两个月后。

因为两个月后，他们就正式毕业了。

一想到两人即将组建新的家庭，他就忍不住开心的偷笑。

真像是一个怀春的傻子。

这是当时柏慎给他的评价。

闻春全然不顾好友的打趣，全心全意的扑在婚礼的准备上。

势必要做一个最美的新娘。

事实证明，他策划的婚礼确实很完美，那天的婚礼场面得到了很多人的赞美。

可惜真正和新郎站在一起宣誓的人并不是他。

因为两个月前，他的双胞胎弟弟用婚前体检的借口将他骗到了医院，伙同严律残忍的切割了他的腺体，将他囚禁在了一号楼，直到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才把他放出来。

时至今日，闻春的痛觉神经依旧清晰的记得，当初那深入骨髓的痛意。

意识尚未清醒时，后颈的疼痛已经充斥了他的大脑。

遍布全身的痛觉神经每一根都在阵痛，当闻春的理智回归时，那种痛意便达到了最高峰，久久不息。

闻春趴在床上，面部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空洞，他的视线就直直落在地上。

他喘息着，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摸自己腺体的位置。

手臂挪动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手腕都被捆在了床的两侧。

连同双脚也大开着被单独捆绑在床的两侧，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字型被束缚在了床上。

“啊，啊啊……”

不知是刚刚醒来的原因，还是药物的作用，闻春想要说话嗓子被一阵无意义的啊啊声代替。

他失声了。

得到这个认知时，巨大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

一时竟让他忘了身体上的痛苦，惊慌的用手掌间可活动的起伏，不断地拍打床沿，试图引起他人的注意。

然而直到他的手都拍打的麻木了也没人过来。

不久后他就因为体力不支，在惶惶中昏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还是那个趴着的姿势，不过幸运的是他的手脚没有再被束缚住。

闻春连忙想要爬起身，不过才动了半个肩膀就疼的他趴回了空洞里。

疼的他龇牙咧嘴，痛苦呻吟。

然后，他就听到了严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