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一)

第三十四章番外(一)

《贝当的馄饨》 齐贝格

在我五岁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带着我去贝当定居。自那时开始,我就是新贝当人了。

现在的贝当人很多,很多人爱称呼自己是“老贝当人”,我就不乐意。其实你去问问他们祖上,哪有几个是贝当本地人,其实都是断断续续走当徒进城来的。

我不愿意虚构我的出身,我家当初先在当徒落脚,待了四年,我九岁的时候,我爸的级别高了,我妈妈的职称也评到了,我才有机会“进城去”——按我们的话,不要说去贝当居住,就是去贝当逛一圈,也叫做“进城去”。当时和我住在一起的小伙伴们,家里条件也差不多,但都没有我家这么幸运。我名字里的这个贝字,就是那时候加上的。

贝当是个好地方,我带现在都记得搬新家的心情。那时候我生着虚病,坐在载具里,看着爸爸和妈妈一趟一趟地来回置办东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贝当的天空格外蓝,到处都有鲜花,载具停着的路边就种了一盆淡粉色的蝴蝶兰,活泼泼地开着花。我到现在还喜欢蝴蝶兰。

那时候我们住在东十区第十六条街上,分配到的住房不大,周围还有很多住户。现在的年轻人看到这种住房,恐怕要叫起来:“这简直是蜂房嘛!哪里是星际时代该住的地方。”这就错了,这地方不仅能住,还能住得很有滋味。

住房小,人口多,有什么事情,左邻右舍都能通知到。我们刚来那几天,楼下的陆大婶就来敲我们家门,她家也是刚搬来不久,条件也差不多:婶子考上了贝当的行政编制,叔在玫瑰公主的音乐频道做监督指导,他们的孩子虎头跟我一样大。婶子跟我妈说:“我估摸着你家孩子也能上虎头的小学,我让孩子把课本传给你家看看。不难,提前学,保管能跟上。”

就这样,虎头跟我成了好朋友。

我那时候得了虚病,这个虚病,现在也没有孩子会得了:其实就是信息素不足,特别是omega信息素不足。我是alpha,两岁的时候就验出来了,从那时起就信息素不足。当时针对幼儿的信息素拟制剂非常贵,我爸妈的工资全填进去了,我越来越大,需要的量也越来越多。拖到五岁,我妈妈发了狠,对我爸说,要不全家一块去贝当挣条活路,要不她就药倒我爸、抱着我,全家一起投河去。其实我不怪我爸,那时候去贝当的竞争特别激烈,他都把自己的信息素拟制剂份额转给我了,身体条件不一定拼得过其他竞争者。我妈当时也没评上高级职称,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

但事情最终还是做成了。我长大后,我妈妈一直后怕,说当时针对幼儿的omega信息素援助还没开始,这中途要是哪里松了一口气,全家还真得一块玩完。

虚病的症状很明显:凡是alpha小孩,得了虚病的,脑袋很大、脖子很细,就像一支笔上撑着一个大西瓜。我姥姥说那时候想我想得不得了,但不敢打视讯看我,看一次哭一次。

说回虎头。虎头也得了虚病,他病得比我严重——他脑袋比我还大。但虎头懂的比我可多多啦!

我们俩都不能跑跳,只好静坐。以前我是一个人静坐,现在身边好歹有个伴,心里高兴。虎头应当也是这样,没两天我们就熟络了。虎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起他在贝当的见闻:气味小屋里物品的来历啦、今天网页上流行的鲜花样式啦、最新流行的音乐和玩具啦,简直头头是道。我那时候最佩服的就是虎头。

叔叔的工作自由,经常带着虎头去气味小屋逛,我羡慕得不得了。气味小屋可不像现在这样,是随时可去的景点。我们那时候进去,要监护人双方的身份认证,还要亲自去排队,一排就是一天。只有自由职业者才有这样的空闲。气味小屋翻新了什么装饰,虎头都能第一个知道,他星网账号甚至还有点评,别提有多潮了。

但是我也有让虎头羡慕的地方:就是贝当的馄饨。

那时候的信息素食物还是积分制的,我进城那年,那位Omega刚刚学会精神力释放,市场上根本没有流通的信息素食物——其实现在已经公开了,食物里的精神力才是最要紧的,可我们还是爱叫它信息素食物——那时候都得用积分换取。我爸爸、我妈妈都有权限换,每周都能换一次,这样我一周就能吃两次。虎头家可没有这个待遇,他家的积分攒得慢,半个月才能换一次。

我每次听着虎头滔滔不绝地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有多羡慕,虎头每次看到我吃馄饨的时候就有多羡慕。信息素食品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我能吃到最多的就是馄饨,因为我爸妈说别的食品性价比不高,不值得换。现在很多人愿意说自己那会吃了多少碗鸡蛋羹,我想吹牛都没机会,因为我一次也没吃到。没有就没有吧,馄饨吃了也很好,我也爱吃,那时候不觉得只有馄饨有什么。

每到吃馄饨那天,妈妈出门的时候总要叮嘱我:“今天有馄饨,别忘了签收。”我以前每天静坐,很不耐烦,脾气很大。但一到“馄饨日”,我就能在家里高高兴兴地坐一整天。一有无人机快递的嗡嗡声,我就高兴,那是给我送馄饨来了。

快递是个面汤碗儿,把盖揭开,冒出袅袅的蒸汽,里面卧着的白得透明的面皮团儿就是馄饨。馄饨是一整张面皮包着馅儿的食物,omega精神力就从按压处来,做一只是一次。像鸡蛋羹,只有搅拌的精神力,鸡蛋羹还能掺水,精神力被稀释得厉害,所以说不划算。馄饨的馅儿能看得很清楚:深绿色的是青菜、粉色的是猪肉,不咬破之前就只有面汤香气。等到把它吃了一小口,吃着馅儿了,里面的滋味才会慢慢出来。一次只有一个,我舍不得吃,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有好几次,虎头看着我吃馄饨,总是很羡慕。我虽然很同情他,却不能分给他:这是拿家里的积分换来的,不能随便给虎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虎头也从来不开口问我要。这时候,就体现出馄饨的妙处了。

馄饨是必要带着汤喝的,所以每次快递都会送小半碗汤来。这时候,我就让家务机器人把汤分成两份,他一份,我一份。夏日的午后,我俩就对着坐,一人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热汤,喝到脑袋上冒着热汗,心里也畅快起来。我老觉得,那时候的我最快活。

除了馄饨,还有一种糖果,就是现在最普通的软糖。这种东西,在贝当的大人们都是可以拿到的,只是有多有少。我妈妈喜欢把糖放在玻璃罐子里——据说,omega们就是这样做的——然后锁在家务机器人的储存空间,只有当我一整天表现很好,她就开罐,拿一颗给我。

这一罐可不全是我的。逢年过节走礼的时候,妈妈就要把糖罐请出来,算着给各处送上一些,只给我留很少一份。所以我也舍不得吃,只有真正重大的好日子里才会拿出来吃一颗。

我们那时候,怎么吃糖也是有讲究的。首先要清洁自己和用餐空间,小心翼翼地把糖纸剥下来,展平——收集糖纸也是很讲究的;然后呢,有的人会把糖用火烤一烤再吃,能把信息素气味烘出来,有的会含在舌头底下慢慢滚动着吃。我喜欢慢慢吃,虎头喜欢烤着吃。我们偶尔也会交换喜欢的口味。

虎头不是我唯一的玩伴。妈妈的同事家、爸爸的战友家,也有不少得了虚病的孩子,有的年纪比我大,有的比我小。有时候他们会来我家坐坐,如果遇到了“馄饨日”,我的馄饨汤就给妈妈全拿去,再去糖罐里拿两颗糖,妈妈会在灶上把馄饨汤重新加热,把糖放进去搅匀。我们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鸟那样,团团地围着妈妈,等着她一勺一勺地给我们分汤。妈妈总是分得很精确,谁也不会少,偶尔分到最后,有多余的小半勺,默认是分给我的。那可是最幸运的时刻。

还有一个最幸运的时刻,这就流传很广了。现在贝当人恭喜一个人,就说他“得了破皮馄饨”,这是有缘故的。信息素食品里,馄饨容易破皮,每有破皮的时候,物资中心会补发一份,这就能吃两份馄饨了。

有一天,姥爷来看我,那天也是“馄饨日”。你说巧不巧,我打开面汤碗的盖子,发现里面赫然卧着一只“破皮馄饨”。这从天而降的喜事,乐得我手舞足蹈。姥爷看到我这样高兴,扬起脸来哈哈大笑,我至今还记得,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上。

我后来才知道,姥爷不仅是为破皮馄饨而笑,原来那天的馄饨,是他用自己的积分,给自己的外孙换来的……

——摘自联盟东南星域 小学语文课本 四年级下

发现自己之前的连载多了好多错别字啊!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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