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秦尽川才收回了目光，随意地手指关节敲着沙发扶手，淡声道：“是那把武器自寻死路，但最终他把错都归在了自己身上，从此如坠深渊无法释怀。”

沈瀛没有出声，在一旁认真听着秦尽川用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像新闻播报一样客观简明地描述了一遍当初发生的惨案。

他知道，此时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那把一动不动的金色匕首，也在静静地听着。

四年前，正是秦倾海在军团里平步青云，所向披靡的时期，他那时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早早加入军团，从新兵营中破格脱颖而出，征战沙场前线，成为最为璀璨的将星之一了。

相比之下，秦尽川那个时候大学才刚毕业，还没有物色到自己心仪的武器。

听到这里，沈瀛又脑补了一轮不受重视的小可怜，在兄长的耀眼光芒之下瑟瑟发抖，可怜兮兮求关注的景象。

啧，难怪路过东巷的时候那么随意就选了武器，看样子是一个缺爱的小家伙，一下子就被热情洋溢的自己给吸引住了！

沈瀛盯着秦尽川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慈爱，看得秦尽川手指都不敲沙发扶手了，转而拿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沈瀛殷勤地给他加水，还往里面丢了一颗咸柠檬，道：“我看网上说这样喝生津解渴，你试试。”

秦尽川一言难尽地看着那杯又酸又咸的茶，继续说道：“秦倾海当时绑定的武器也是一把匕首，银刃黑柄，名字叫朱晨，是朱家正统血脉出身的武器，身份尊贵，天赋绝佳。”

沈瀛对这个家族不算陌生，虽然不认识里面的人，但是目前公认的武器血脉潜力最强的两大家族，就是朱家和迟家。

沈瀛这种草根出身的A级，无论是前期培养还是后期资源上，都无法跟那些天之骄子对比。

好在他既不自卑，也不怯懦，不就是天之饺子吗，那他就是地之云吞，煮熟了都能让使用者吃饱，相比之下他还便宜，性价比多高啊。

秦尽川看着那把本应该闻言会感到自卑，但却不知道在乐呵什么的破烂武器，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一次十分重要的任务里，那把武器因为过于自傲，最终被彻底损毁了。”

沈瀛愣了一下，一把武器还能把自己给毁了，难道也是和他一样，为了救人而逞强么？

等继续听完之后，沈瀛才发现事实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朱晨确实很傲，他的能力很强，哪怕是在一群A级武器里面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很多人认为只要继续成长下去，朱家可能会出现S级别的超武。

而朱晨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无坚不摧，攻无不克，和秦倾海又很搭得来，相辅相成，前途光明。

但是在那一次袭击异兽大本营的任务中，秦倾海判定接下来的兽群攻击，朱晨抵挡不住，他提议先行撤退，现在也并不是非要死战到底的情况，却被朱晨拒绝了。

他用并肩作战的友情说服了秦倾海，要求他继续硬扛不退，又用自己的潜能和自信作为保证，强烈要求秦倾海不要干涉他的决定，让他在死亡危机之中突破极限。

朱晨希望秦倾海信任他，不要阻碍他前进的步伐，让他拥有可以得到超武荣光的机会。

秦倾海也选择了默默支持，可两人都没有想到，那一次兽群攻击直接击垮了朱晨的一切。

银刃黑柄的匕首，在秦倾海的手里碎裂开来。

那场战役十分惨烈，原本没有必要的牺牲却以一死一伤告终。

秦倾海重伤，在医院足足躺了三个月。

朱晨重伤不治，成为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被朱家抬到了秦家的门前，讨要一个公道。

身为使用者，居然在面对无法抵挡的危机时，让一把武器挡在自己面前，这不是故意害死人吗？

秦倾海没有任何辩驳，只是给予了朱家一笔天价赔偿，之后两家情况恶化，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沈瀛听完整件事情，只感到有些荒谬，又感到有些悲哀。

不知道谁对谁错，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之下，那种选择才是正确的。

他看向秦尽川，发现秦尽川也在看着他。

沈瀛突然想到，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当时刚毕业的秦尽川才会看武器们都不太顺眼吧，迁怒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喃喃说道：“你当时用着用着，就那么的讨厌我，决定丢掉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秦尽川怔了一下，他似乎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也不算吧，如果我讨厌你，最开始就不会和你绑定了。”

沈瀛不解地问道：“那是为什么？那些不趁手的鬼话就别说了，我又不像三岁武器那么好骗。”

秦尽川嗤笑一声，道：“不像吗，我看你好像被叶清壬骗成了废刀一把。”

沈瀛握了握拳，他发现这人特别会戳人家痛处。

秦尽川没有继续嘲讽，而是直接说道：“只是在使用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你很有野心，光是看着刀光都能感受到你想要不断升级的渴望，如果我继续和你绑定在一起，说不定就会变成秦倾海和朱晨那样的下场。”

他皱着眉，很是笃定地说道：“我不想当那样的冤种。”

沈瀛：“……”

说得好像他马上就会碎裂碰瓷似的，他是那种把荣光放在性命面前的武器吗？

成为了超武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高级打工人，沈瀛想不断升级往上爬的目的，是为了生活得更好。

前提是“生”，是“活”，后面才是“更好”，命都没了，他又不用给家族争光，拿个死亡证明有何用。

沈瀛欲言又止，他张了张嘴，最终吐出一句：“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现在我和你重新绑定了。”

往事随风，一切从头再来。

秦尽川轻轻点头，道：“是的，没想到兜兜转转，我还是成为了一个曾经嗤之以鼻的冤种，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把你留下了，起码不会变成一把破烂，还需要劳累我费力修复。”

明明是好心的使用者伸出援手救苦救难的场面，不知为何，沈瀛还是觉得有些可恶。

大少爷有钱有势，是不需要学习说话的艺术，他还是让自己的耳朵早日学会倾听的艺术吧。

能去掉少爷话语里面尖酸刻薄的部分，只留下顺耳动听的话就好了。

沈瀛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稳下来躁动的内心，他看着桌上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的金色匕首，小声问道：“那你哥哥这几年，就没有绑定其他武器吗？”

秦尽川有些诧异地说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我有这么说过吗？”

沈瀛震惊道：“那你还让他过来试试这把A级武器？不能当着武器的面骑驴找马吧，那也太不讲究了。”

人家更换的时候都是悄悄商量着来的，搭档不成仁义在，哪有这么光明正大选拔的。

秦尽川语气轻松地说道：“他之前绑定的是迟家的小少爷，不过前段时间那位小少爷移情别恋了，说是找到了更有潜力的使用者，就果断把秦倾海给踹了。”

说到这里，秦尽川唇角含笑，就像是在看什么仇人的笑话一样，一点都不像是有什么兄弟情的样子。

沈瀛不懂秦家的家庭氛围，他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好比较的，他好奇地问道：“那是多有潜力的使用者，居然能赢过你哥哥，你不是说他天资卓越，是军团将星么。”

秦尽川道：“那是之前的事情了，自从朱晨损毁后，秦倾海就一蹶不振，很少参与前线的任务，只不过绑定武器还是需要的，那个时候迟家大概是觉得自己拿了救赎剧本吧，主动找上了他说要雪中送炭。”

可惜，这炭和扔水里了一样，数九寒天硬是没烧热秦倾海这个冷灶。

沈瀛啧啧称奇，看豪门八卦就是有意思，够狗血，够刺激。

正当他在脑海里消化秦尽川说的这些阴私情报时，突然听见那个淡然的声音响起，问他道：“你想知道迟家小少爷现在绑定的使用者是谁吗？”

沈瀛下意识地回问：“是谁，我认识吗？”

秦尽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认识。”

沈瀛：“？”

秦尽川微笑道：“叶清壬，就是迟家小少爷选定的潜力股，恰逢他上一把武器损毁被扔了，迟家就看准了时机，牢牢抓住了这位A级新星。”

沈瀛：“！！”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突然就不那么得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