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样，不留余地。”

听到这话，欧阳念放下匕首。“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坚持的东西，就一定不会因为阻挠放弃。”

“他也是你的坚持吗？”冯迅的语气听不出什么，但表情却有些失落。

“坚持中的一部分，也算吧。”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很复杂，希望你得偿所愿，又希望我们永远不要站在对立面。”冯迅彻底收了武器，大雨下，他的声音也被雨声渐渐埋没。

在他转身时，欧阳念出了声：“冯迅，你我之路已经不同了。我希望下次见面，你不要再顾忌从前情谊。”

冯迅似乎回了一句什么，但已经彻底被雨声盖住。

欧阳念抱紧了自己，这雨淋下来，风一吹就冷得发抖。

姜瑜望着冯迅离去，她的上方自然撑起了一方结界，雨淋不到丝毫。同时，姜瑜也听见了，冯迅说的那句是——“但愿吧。”

欧阳念回头，注意到姜瑜的状况，她正欲说些什么，忽觉一股寒意从心头漫起。

姜瑜的身后站着另一个女子，她不知何时到的，又或许，她一直都在。

欧阳念不太自然地摸住了刚才的匕首。

“念姐姐，不用紧张，这是我阿姐。”

听闻这话，欧阳念也没放松警惕。

“姜姑娘，我还要在此处等候我的夫君，方才的事多谢你了。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姐姐，我们就此离别吧。等过几日我空了，当面与你道谢。”

*

月迎上天空，繁星藏于云层，独留月光皎洁，黑夜也一片光明。

一道人影出现在小巷尽头，月光照耀下，身后分明还多了几道尾巴。

他似乎毫无所知走向更深的位置，只在转弯时略微停顿，像是在权衡。

而身后的人见他拐进去了，更是露出笑容，仿佛前面的人自投了死路。

“叮铃——”

为首的人刚一进巷口，空中清晰地传来一道铃声。

声音来自上方，在他们心中大感不妙时，却是无事发生。

“今夜刚下了雨，错过了时机，你们说，还会再下雨吗？”

他的话惊了下面一群人，五个人迅速捕捉到声音来处。

破败的瓦墙上，月光撒下来，铺满少年的衣摆。明明不是锋利的长相，却让他们生出了畏惧。

他的话令来人摸不着头脑，五人面面相觑，都有让对方打头阵的意思，但却没有一个敢真的第一个上。

“没商量好吗？”云昭轻声询问。

“云鹤，你独自赴约进城，城主特命我等邀你入府一叙！”

“邀请啊。”云昭没说好还是不好，他语气带着些高兴，好像真的很想去赴约，“那你们带着刀来请我啊？”

“最近城内盗贼猖獗，刀是防身用的，您是贵客，我们自然——”

刹那间，不见血腥，说话的人直直栽倒下去。七窍流血，他眼睛鼓得大大的，似乎不明白为何天地旋转，而他也没了生息。

“撒谎。”云昭淡漠地说道，“你们分明是来杀我的。”

他目光落下，剩下四人抖如筛糠。

“我说了，下雨错过了时机，你们走吧。”少年的声音响起，下面四人却不敢如释重负。

“云……云鹤大师，我们绝不敢对您出手……”

他们只收获了云昭不耐烦的“滚”。

四人迅速逃窜，丝毫不敢停留。

云昭眸光落在月光下光明一片的道路，光对应下自然会有阴影的存在，他多看了几眼，转身离开。

黑暗里，捂着腹部的男人直至看到少年离开才微微喘了一口气，他咬牙拔出小刀，目不斜视切开自己腹部的伤口，把残余的断箭剜出来，灵力在伤口处聚集又溃散开。鲜血如注，他隐忍着还是呼出了一些声音。

“呀，我就猜有人。”

男人一瞬间做出动作，那把还沾血的刀在他手中划了一圈，若是刺中，虽力道不足，但也能伤及要害。所以他得到了云昭毫不留情地折住他的手腕，清脆的骨折声响在深夜。

男人错愕甚至比身体上的痛感还要先一步出现。

“不好意思。”云昭说着抱歉的话，但想想也知道他没有几分抱歉的意思。

毕竟动手在先的不是他。

腹部重伤，现在手腕骨折，男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已经背到了身后，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你长得有点眼熟。”少年突然出了声，这让对方警铃大作，在他要说出那个名字前，他手心收紧，蓄势待发。

“你现在打不过我。”云昭止住话，他稍稍退后一点，站到月光下。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他没有要打的意思。

“我的身份不是秘密，阁下是——？”

“哦，遇到点小麻烦，来解决麻烦。”

“何必瞒我，云鹤。”

“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云昭丝毫不心虚，“沈羿。”

“沈城主。”

沈羿放下手，若是再与他打一架，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捏住自己被折的手腕骨，面不改色正了骨。腹部的伤已经止住了血，他面色苍白，眼神里却是坚韧有神。“不是我让人来杀你。”

“我知道。”

他说出这话，就是代表他早就将之前的对话偷听完了。

两个人对视良久无言，最终还是沈羿叹气：“欧阳元及不达目的不会放弃的，你不该来还梦城。”

“不来不行，他花了大价钱寻我的踪迹，不来的话岂不是辜负他。”

沈羿一时无言，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但他还强撑着道：“或许我有办法。”

几乎在他说后下一句，云昭就接上了：“帮你杀他？”

对于云昭能猜到他的想法，沈羿丝毫不意外：“杀了他，一切麻烦尽去。”

暗芒闪过，杀意浮现，他不是玩笑。哪怕他虚弱至此，他说起这句话时，也能察觉他的杀气。

“我连他找我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杀他，是不是不太好？”云昭状似纠结，眯了眯眸子。他浅笑着，像是引诱猎物的猎手，在等着猎物走入他的陷阱。

“你来还梦城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吗？”沈羿困倦的神情顷刻清醒，他抬起眼，眸中一片澄澈。

“失效了。”云昭遗憾地开口。

他在说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在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是疑问句，但又是肯定的。

“‘思梦’是你们还梦城特有的毒，我还学艺不精。”云昭摊摊手，他本来也没指望还梦城城主如此简单中招。

“你去过欧阳府邸了。”

这毒珍贵，只有他与欧阳元及处才有，城主府已经戒备已久，就算他能偷偷潜进去，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就有办法。

“我不去，他怎么会派人来杀我。”云昭放空般想着，他只是做客做到一半，烧了他一点东西，然后伤了他的一些下属。

毕竟他开始不答应的时候，欧阳元及是打算杀了他的。

光听到这话，沈羿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能想象到，欧阳元及吃瘪的模样了。作为敌人，敌人吃亏于他而言当然是好事。只是，他不知道云昭做了什么，不然怕是忍不住直接大笑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倒是对你有结交之心。”

可惜，他得到的只是少年转过身，摆了摆手，扬声道：“不感兴趣，你还是去处理你的伤吧，沈大城主。”

*

天色大亮时，二楼的窗被推开，阳光迫不及待扑入少女的怀中。

“阿姐，出太阳了！”姜瑜站在阳光里，暖洋洋的。

姜竹反应冷淡地回应了一句：“嗯。”

“咚咚——”

门被轻轻叩响，拍了三下后对方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冒昧，又出了声：“二位姑娘，有人在外说是找你们。”

姜竹拉开门，她一脸冰霜，引得小二不停道歉：“对不起，二位客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家夫人有请。”

女子穿着契合她身份的服饰，腰间挂着的玉佩刻的“沈”字，她在店小二的簇拥下走来。

她神情倨傲，看到二位姑娘露出一抹小小的惊艳，夫人可没说是两位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过她的神情又在瞬间收了起来，转而依旧维持着高傲的姿态。

“我是夫人的人，怀霜。”

她说是夫人的人，不是下属，不是侍女之类的身份，也自始至终没说是哪个夫人。虽然，姜瑜想除了城主夫人应该就没别人了。

姜瑜便乖乖地唤了一声：“怀霜姐姐。”

怀霜点点头，以姐姐拉近她们的关系，聪明人。

眼前的少女长相是比较娇艳的，不过大大的杏眼拉低了她的攻击度，整个人更偏乖巧可爱些。而她身后的女子，峨眉远黛，穿的白衣胜雪，从她毫无表情的脸上她窥不出任何情绪，是个清冷到极致的美人。

“昨夜你救了我家夫人，夫人要感谢你们。”她手抬起，身子往边上侧开，这是一个不容抗拒的邀请。

姜瑜想，她一定从来没遇到过不配合的人，不然不会如此自信。

意外的是，姜竹道：“不去。”

姜瑜惊讶地微微抬起头，看见姐姐一脸正色地再次重复道：“不去。”

“这位姑娘不去也可以，只要——”

她勾起嘴角，挽上姜竹的手。“阿姐说不去，那我也不去。”

怀霜的话被打断，她的脸色一沉。

还梦城中，势力最大的一是城主沈家，二是欧阳，而她家的夫人既是城主夫人，亦是欧阳家的大小姐。就算是初来到还梦城的散修，在听到欧阳念的名头，也不敢造次。

所以怀霜补充道：“我家夫人是城主夫人，也是——”

“难道城主家的下人要仗势欺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