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贡从埃尔隆德口中听闻伊欧文和法拉米尔私奔入城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原因。

“我认为法拉米尔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伊欧文小姐，还能……并无冒犯之意，他还能继承您的大笔财产。”

“年轻人啊。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埃尔隆德并不想也没有空为了自己的这位小小姐放下手里的工作，距埃洛希尔的庭审还不足一周了，而他手里缺少了决定性的证据——埃洛希尔不愿意做伪证。这就意味着他们会失去极其重要且无法被任何人推翻的人证，而埃洛希尔·维文先生最早给警署提供的证词，会依旧有效并且成为反对他们的利刃。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莱瑞克听埃尔隆德道明目前的难题，轻轻搅了搅杯中的红茶：“我想和他谈谈。”

“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曾有过一个为我而入狱的哥哥，不知道这样的经历是否能帮到我。”

转回中土的瑞文戴尔庄园，德内梭尔先生和维文小姐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把这个清单上的东西点一遍，林迪尔，没有出什么问题的话，就这样吧。”

阿尔文并不想在没有父亲在场的情况下订婚，但事实是，订婚宴的日期与埃洛希尔的庭审撞在了同一天，埃尔隆德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的。维文家的大小姐并没有因此而闷闷不乐，她表现出了一位贵族小姐理应展现出的所有素养，甚至在订婚宴当天都没人看得出她有任何的不满或是不情愿——她只是规规矩矩地带着礼貌的微笑，完成所有应该完成的步骤。

莱格拉斯勉强代替了埃尔隆德的位置，将他姐姐的手交到那人的掌心——他觉得如果是父亲在场一定会说些什么，可他粗略想了想，一时没能找出句说的出口的话来，几秒后才松开阿尔文的手，道：

“一个人无意中赢得如此强烈的爱慕之情，也足以让人满足了。”

三人都笑了，波洛米尔牵着阿尔文的手，走向神坛前的牧师。

莱格拉斯无声地叹了口气。

Not all of us can afford to be romantic.

（并不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拥有浪漫。 ）

Fish and visitors smell three days(鱼放三天发臭，客住三天讨嫌），若如此说的话，博尔格早就臭不可闻了，更何况他几乎每天都在挑战瑟兰迪尔和莱格拉斯的耐心，就连订婚后名正言顺时常去瑞文戴尔庄园拜访的波洛米尔都对这位名义上的表哥有些厌烦。

少谈此人，回到私奔的那两位身上，波洛米尔和阿尔文都很是关心自己弟弟妹妹的安危，德内梭尔先生往维文家跑的次数也变多了——阿尔文衷心觉得，如果不是怕被他那脾气不怎么好的岳父一气之下扔出家门，波洛米尔早就拉着她一道进城去找那两个不省心的年轻人了。

众人（除了博尔格）之间的凝重气氛直到阿拉贡·莫特森先生从城里寄来的信送到瑞文戴尔庄园，才略微有了些许缓解。

“维文先生近日来为维文少爷的庭审所扰，无暇脱身照拂伊欧文小姐与法拉米尔先生，我便自请代他去了。德内梭尔先生在城中找了一间合适的寓所，正在四处求资打算做生意，伊欧文小姐在为某个人家的小姐当骑术老师，两人都对现今的状况很满意。

“我因由好奇而询问了他们离开中土进城的原因，诚然，我认为德内梭尔先生给出的答案合情合理。从小的不被重视引起了诸方亲友邻里对他的轻视，决意以一己之力干出一番事业，且他最初并没有想到老德内梭尔先生会将所有的遗产都交给长子，一气之下决定入城进入商场自力更生，并将对遗产继承法没有任何了解，并与他相爱的伊欧文小姐也带走了。我认为他的决策并没有什么无法原谅且愚蠢的大错，至多不过是有些冲动莽撞，便自作主张资助了两人一些钱财用于生活和投资......”

阿拉贡没有写他给了伊欧文和法拉米尔多少钱，但莱格拉斯莫名觉得这一定不会是一笔小数目。林迪尔还在念信，金发的Omega从没听人念信听的这么认真过，瑟兰迪尔微不可查地侧目看了看他。

“……我与爱德华小姐都相信，若此对策如愿成功，对埃洛希尔·维文先生指控的极有可能会被撤销。我二人及维文先生都在为此而努力，但最大的困难，还是在……”

林迪尔停顿了一下，看了博尔格一眼，又去看瑟兰迪尔。后者示意他无妨，他才继续道：

“还是在让埃洛希尔先生伪造证词上。我曾与爱德华小姐一同探望过他，对于爱德华小姐的劝解，他似乎并不为所动。维文先生的原话是，‘你不能为了顾及某一个人而曲解原则和公正的含义，也不能试图让自己和我认为自私就是爱。’

“我认为他所说的并无错误，只是，这行为实在有些太过死板且不近人情，更是将如此之多为他担忧的人封入死境。后事如何，尚且不知。”

阿拉的信是在庭审前一天写的，今日才送到瑞文戴尔庄园。正当所有人都提着心等着他的第二封来信时，三日后，莫特森先生和维文先生的马车回到了瑞文戴尔庄园。

“如何？”瑟兰迪尔眼里鲜少显现出担忧，埃尔隆德一眼便看见了他心中细细藏着的恐惧——他便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他的Omega。他现在已很少在人前这样做了。

“没事了。埃洛希尔被释放了。”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松了口气，唯独博尔格对此恨的牙痒。阿拉贡从未得如此荣幸见到莱格拉斯的另一位追求者一面，今日无意得以一见，莫特森先生竟显得有些出乎意料——当然比不上博尔格对这条所谓好消息的反应表现得明显。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麦克奥勒先生。”

“是我的不是，莫特森先生，”瑟兰迪尔放开了他的丈夫，对阿拉贡道：“近来琐事颇多，还未将我这位……侄子介绍给你。这是麦克奥勒先生，你似乎知道他？”

“是的，维文夫人。他曾是我的大学同学。”

阿拉贡·莫特森与维文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和埃洛希尔的释放显然惹恼了博尔格，吃完晚饭后，一直在找寻对策的他意识到一件事。他本想借发情期强迫莱格拉斯，而现在，他可以证明埃洛希尔做的是伪证。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便意识到，在埃尔隆德和莱瑞克那个Omega的辩护下，法官很难相信他的话。而聪明若瑟兰迪尔，只要莱格拉斯没有请求保留，阿拉贡的那封来信应该早就被扔进壁炉里了。

但是刚吃完甜点后，他就想到了另一个更为恶毒且有效的方法。

对不要脸的人，决不能低估了其不要脸的程度。

几日后，虽说埃洛希尔还需要留在城中处理一些最后的手续，但在莱瑞克·爱德华小姐的帮助下，总不会出什么大差错。伊欧文终于来信，说感谢阿拉贡的资金——大笔的资金，法拉米尔的生意蒸蒸日上，而她也已经辞了工作专心当个贵族太太。瑞文戴尔庄园的气氛好了不少，莱格拉斯迎来了这个月又一次不规律的发情期，便不再怎么出门，但每次阿拉贡前来拜访的时候，总是能看到那扇窗户后面探出一个金色的脑袋——莱格拉斯会远远地笑着向他招手，而他也会笑着回应他。

某一天，当他下了马车后望向那扇窗户时，却没有看见他的阳光。

寒暄过后，阿拉贡皱着眉向埃尔隆德询问莱格拉斯身体是否无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脸上的担忧更加明显了，直到莱格拉斯沉着脸下楼并与他们一同用完晚膳，他才找到机会随他一同去了后花园。

两人都没想到博尔格也跟着，却也无人真的在乎。

“莱格拉斯，发生什么事了？”

“麦克奥勒先生向我求婚了。”

“……拒绝他。”

“我不能……他威胁说要去告发二哥的伪证。”

“他是怎么——因为我的那封信？”

莱格拉斯点点头，阿拉贡的心立即便冷了下来。Omega身上有一缕淡淡的清香，似是什么花——阿拉贡觉得自己闻到过，但他想不起是什么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像第一次求婚那样单膝跪地，向着月光下，金发耀着银辉的他，伸出手掌。

“莱格拉斯，请你务必允许我，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莫特森先生的话显然还没说完，莱格拉斯却贸然打断。他的话语中带着自卫的刀剑与火药，祈求着作为Omega所能够得到的最后尊重：

“莫特森先生，你又是为什么会爱上我呢？我知道博尔格只是为了钱，而我的美貌起初并没使你动心，至于我的举止——我先前对你的态度至少不是很有教养，每次跟你说话也并没有想要取悦你的意思。莫特森先生，可否请你不加隐瞒地告诉我，您究竟爱上了我的什么？”

“我爱你。兴许是因为你的某一个动作，某一次决策，某一句话——我无法告诉你确切的原因，但我很清楚，我爱你。如若你一定要寻找理由，那恐怕只能是因为，你是你。”

莱格拉斯低头看向他，唇瓣翕动，却未发一言，最终还是仰起头，眼神落回了那片星空之上。

他缓缓道：

“‘The more I see of the world, the more am I dissatisfied with it; and everyday confirms my belief of the inconsistency of all human characters, and of my little dependence that can be placed on the appearance of either merit or sense.（世事经历得愈多，我就愈对世事不满；每天它都会向我证实人性是相互矛盾的，以及我对根据某人表面上的长处或见解来评判的依赖性。）’。这是我父亲写在他送给我的第一本书上的，他希望我能记住，我记住了，但是我不懂——现在我似乎懂了，可是，我反倒希望我不懂的好。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你了。因为我现在完全不清楚，我究竟有多了解你。”

“所以你还是想拒绝我？”

莱格拉斯露出了一个苦笑：“莫特森先生，您并不是非我不可的。Omega往往会把爱情这种东西幻想地太过不切实际，我们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互相了解，恐怕我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好，为何不再等等呢？”

“我在树林里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就是希望能够遇到你。”

那一片与所有其他叶片的脉络都不同的绿叶。当他从树上飘下落在我的肩头时，我就知道，此生便是他了。

那一瞬，莱格拉斯基几乎想要答应了。但他的手停顿在了半空。

“维文先生，你不必担心博尔格——我和爱德华小姐手上有他在大学时犯罪的证据，我们大可以此来要挟他。”

躲在树后的博尔格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屋内，但求这位莫特森先生没有发现他在偷听。

阿拉贡还没有起身，莱戈拉斯浅浅地笑了：

“波洛米尔求婚，你们三人来瑞文戴尔庄园吃饭那次，你本可以跟我多谈谈的。”

阿拉贡亦勾起了唇角：“假如我不是那么爱你，或许倒可以多谈谈。”

莱格拉斯任由维文先生握住他的双手，直直看向他眼底那片平静得压抑的清潭：

“我爱你，莱格拉斯，长久以来的爱而不得造成了我的痛苦，我请求你解除它，答应嫁给我。”

金发Omega眼里翻起了波澜，倒映着无瑕的月光。他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