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双眸直直看着薛白夫妇二人,“ 事到如今,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来这里是为何,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杨氏脸色微变,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咬牙道,“ 阿萝,这话便是你的不对了,当初你跑出晋州,叫我们好找,你爹娘坟墓那块地本是叫人翻了筑了新屋的,若不是我和你姨父,指不定那一堆白骨就抛在野外了,怎的到头来,还不见你说声谢,反倒与我们叫起板了,老爷你说是与不是?”

薛白哪里还有心情听她们说这些,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谢幼萝身上,他这辈子就遇见过两个绝顶的美人,一个是二十多年前他带回来的四姨娘,一个便是谢幼萝。

杨氏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心想此番定要将这丫头留在薛府,想了法子送到老爷屋里,那时老爷对她的怨念多少会少些。

谢幼萝嫌恶地移开目光,只想此事速速解决离开此处,“ 将我爹娘的骨灰交出来,我便离开这,前尘往事我也不与你们追究了。”

杨氏轻笑,“ 交出来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 你留在薛府,不准再离开。”

谢幼萝晓得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也知道这骨灰不会轻易拿的回来。

不过是应裴珩说的,拖延一下时间,谢幼萝不知道他们要等什么。

她想了想,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裴珩走到了她的身前。

男人身姿挺拔,她纤弱娇小,这样一来便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在外头的人如何也瞧不着的。

谢幼萝不知他要做何,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周身似乎散发出一股摄人的寒气。

他生气了吗?

她在他身后低低出声,欲言又止,“ 三爷……”

裴珩没有听到一般,一双冷眼轻飘飘看了两眼薛白夫妇。

吓得他们拿杯子的手都颤了颤。

美人在前偏偏叫人挡了去,薛白心里那个气。

又见这人,虽气势不凡,但他薛白这么些年同多少人打过交道,贼也好官也罢哪一个他怕了,更何况这个年纪瞧着比他小上许多的男子?

这么一想,薛白重重撂下茶盏,起身指着裴珩道,“ 你又是什么人?这里是薛府,容不得你放肆,给我速速离开,再不走,我便叫上官府的人,告你个擅闯民宅之罪!”

“ 老爷无须与他废话,我这就叫人去请官府的过来。”杨氏就等这句话了,他们老爷与府衙大人是多年私交,给人认个罪不是难事,这个男人不是个容易摆弄的,得速速解决了才是。

杨氏出了大堂,谢幼萝有些着急了,薛白和这些地方官关系不简单,她皱着眉头,却听裴珩俯身过来道,“ 怕什么,你忘了,本督是做什么的了?”

做什么的……谢幼萝反应过来,是她糊涂了,这裴珩就是官,还是京城里头的官,据说还是当朝一手遮天的权宦萧公公的得力心腹。

就在她放下心时,杨氏踉跄着步子走了进来,薛白见状,问道,“ 何事如此慌张?”

杨氏语无伦次,“ 外头……外头都是官府的人……府衙大人被人扣了!”说罢,猛的看向裴珩,神色惊恐,“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他们大意了,谢幼萝身边的这个男人,能光明正大的扣住府衙大人,来头定是不一般。

谢幼萝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仔细想了想,大概这就是裴珩叫她拖延时间的原因吧,他思绪缜密,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谋划好的。

“ 三爷,外头的人,──”

薛白此时赫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大胆刁民,竟敢扣押府衙大人,来人,将人给我拿下。”

便是此时,裴珩依旧没有任何慌乱情绪,淡定的仿佛在看一场戏。

外头进来几个薛府家丁,作势就要拿绳子捆了上来,这时大堂门口传来一声高呵,“ 住手。”

是白越。

他手里拖着府衙大人,往厅堂里扔了过去。

那府衙大人见了裴珩,忙跪了下来,“ 下官见过督军大人,督军大人饶命,薛府私售官盐之事,下官当真不知情,请大人明查。”

督军大人──

薛白眼前一白,恍惚之间,又听那官盐之事,便知自己要完了,他趴跪在地,下意识地给自己脱罪,“ 大人明察,小民从未更不敢私下买卖官盐呀。”

裴珩拍了拍衣袖,伸了手出来,白越会意,将怀中两个账本递了过去。

紧接着便被裴珩狠狠丢在底下跪着二人手边。

“ 本督最是听不得这些狡语,有什么话,都给本督留在肚子里带到牢里头去说,那里多的是叫你们说真话的法子。”

府衙大人深知这督军大人性子随了那位权宦,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进了牢狱里,便能出来,不死也得残,这般一想,立时晕了去。

薛白见状,晓得这督军不是好说话的主,只能不断磕头求饶。

“ 阿萝,”谢幼萝低头一看,原来那杨氏不知何时跪在了她脚边,“ 阿萝,我是你姨母呀,当年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回来,如今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就放了你姨父吧。”

杨氏眼精,哪里看不出来这个男人是看重谢幼萝的,此番也是为了谢幼萝,只要这丫头能开口求情,那便没什么事了,她抱住谢幼萝的脚,又道,“ 你忘了当年你姨父教你写字读书了吗?你忘了你十二岁生辰,姨母花了大笔钱给你添置的新衣裳了吗?姨母记得你当时很是欢喜,你还没有嫁人,薛家就是你的娘家,姨母是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救救薛家吧。”

裴珩眼底尽是不耐烦,抬手欲招呼白越将这妇人拖开,却见谢幼萝抬脚踢开了她,声音微抖,“ 是呀,当年是你把我带回薛家的,可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你自己,为了将我养大再给薛白作妾,再生个一儿半女巩固你薛家主母的地位,将我送到薛白书房中,名义上教我写字,却满心肮脏龌龊的心思,给我添置的新衣裳,亦不过是为了讨薛白的欢心,我记得那衣裳是青墨色,是薛白最爱的颜色,你口口声声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从一开始你带我回薛家到现在,你做的任何事是为了我吗?甚至,甚至还拿爹娘的骨灰来威胁我。”

她死死咬住唇,双眼微红,“ 你说,我凭什么要求情,凭什么要放过你们?”

杨氏听完,脸色煞白,瘫坐在地,良久才有反应,“ 你要……要骨灰,我给你就是了,何况你当初也走了呀,如今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谢幼萝不想多言,她没有这样普渡众人的好心肠,是断不会开口求情的。

白越听了这些,对裴珩道,“ 没想到这妇人心思竟如此歹毒。”

裴珩闭了闭眼,过去拉了谢幼萝的手将人推到自己身后,半蹲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氏道,“ 你想错了一点。”

“ 即使她真开口求情,本督也不会留情。”

杨氏有些怕他,此刻他就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像极了──

她眼睛倏然睁大,“ 你──”

裴珩冷笑,“ 怎么,想起来了?”

不仅是杨氏薛白,便是谢幼萝,也有些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阴冷狠厉的裴珩,是她从未见过的。

只听杨氏颤声道,“ 是你……竟然是你……当年我记得,明明,──”

“ 明明叫人杀了本督,对吗?”

这时薛白反应了过来,大声道,“ 你是阿锦的儿子,裴璟之。”

他口中的阿锦,是当年他带回来的四姨娘。

“ 当年我待你们母子不薄,甚至还想将这偌大家业交与你,如今这般是何意?”

裴珩冷哼一声,“ 我们是怎么进薛府的,你应该记得,本督母亲如何死的,薛夫人也应该记得。”

他慢慢起身,目光低低睨向他们,“ 你们贱命一条,早该了结了的,是本督心慈,叫你们活到了今日。”

说罢拍拍手,白越立刻唤人,将这三人五花大绑拖了下去。

又吩咐人搜查薛府,去寻谢幼萝父母的骨灰盒。

大堂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幼萝低下头默然不语。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一再允诺自己,定会整顿薛家,帮她拿回爹娘的骨灰,从前以为是看着裴荀的份上帮衬自己,可是现想来,若只是拿回骨灰,动辄如此,便有些大费周章了。

却原来是这座宅院里,也藏着他久埋心底的血海深仇。

她想起他曾说的自己在晋州住过几年,想来就是他母亲嫁到薛府做姨娘的那几年──

可是也不对,她记得裴珩与裴荀是双胞兄弟,乃侯府主母的嫡亲子,又怎会冒出个嫁到薛府的母亲呢?

她看着裴珩,心中自是万千困惑,可是裴珩这人,她是晓得的,若非亲近极信之人,他是不会细说其中缘由的。

这沉寂许久的气氛叫裴珩的人给打破了,那是派去搜查薛府的人,他怀中捧着两方泥色陶罐,走到裴珩身前道,“ 爷,东西找到了。”

裴珩没有拿,而是招呼那发愣了许久的小姑娘过来。

谢幼萝鼻尖微酸,眼底泛红,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她紧紧抱着那两个陶罐,声音隐忍而克制,“ 三爷,阿萝想寻个地方,让爹娘安息。”

大堂内不知何时起又只剩下他们二人,谢幼萝抬起头,眼里泪眼朦胧,可是她不想在这个地方掉眼泪,这个她憎恶而又努力逃离的地方。

为了克制泪水而红透了的双眼,很是酸痛。

谢幼萝不敢眨,她低头欲走,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处,却在转身之际连人带着怀中陶罐被拥入一个怀抱里。

谢幼萝颤颤抬头,泪珠子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就在即将坠落之际,一双手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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