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

之后的几天,萧珩承担了两人生活中的绝大多数的活。捡柴、烧水、浆洗脏衣物。每次云萝觉得不好意思,讪讪地来到在灶前,想要自己来做时,萧珩都会严厉地呵斥她回去,口气冷硬:

“快回去!你不能碰冷水,听我的!”

吃饭时,萧珩将自己碗里的红薯粥倒了一半进入云萝碗中。云萝正要推辞:

“我不用,我吃不下…”

萧珩那双有些阴郁的双眼命令般瞪着她,眉头轻轻皱起,满脸是不容反驳的架势。

“赶快趁热喝!”

接着有些不自然地地补充道:“我又不像你,那么虚弱。”

云萝不敢反驳,只能拿起碗,小口地喝了起来。萧珩看到云萝乖乖地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他的眉头松弛下来,眼底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晚上,云萝拖着隐隐作痛的身体爬进被子里,里面竟然是热腾腾的,云萝一阵疑惑,手一摸,发现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萧珩放进去一块烤热的石头,上面包着一块布,是一个简易的小暖炉。

云萝疑惑地看向窗边看书的萧珩,萧珩手里拿着书,余光却似乎瞟着这边,感知到云萝的目光扫过来后,他的身形微微一滞,直接转过身,留给云萝一个背影。云萝轻抚着这份炙热无言的心意,心中沉甸甸的暖意夹杂着一丝羞涩让她的感谢似乎哽在胸口,不知如何说出。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云萝的腹痛终于有所缓解,正靠在墙角下发呆时,萧珩走了过来,在她的面前蹲下。他眼神飘忽,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唇,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根木簪。

材质是冷宫中常见的普通树枝,但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温润,簪头是扁圆型的,簪体流畅而笔直,简单但是显然也耗费了极大的耐心和精力。

“给你的。”他声音压得很低,眼神瞟着墙边,“书上说女子及笄,就是长大了,需要用簪子来束发,你先凑合着…”

云萝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根夕阳下泛着柔和光泽的木簪,又看着萧珩那双看似不在乎却暗含一丝紧张与期待的眼睛。

一瞬间,巨大的、汹涌的感动冲垮了她的心防。超越生死的保护、这些天的悉心照顾还有眼前这意义重大的礼物,云萝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微微颤抖地伸出手,接过那根还带有他体温的木簪,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带着一丝柔软地情愫,轻轻呼唤出心中盘旋已久却未说出口的称呼:

“阿珩…哥哥……。”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萧珩听到云萝这样称呼他,身体一僵,倏忽抬眼看她,脸刷地红了。这个词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带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云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夕阳照在他的肩上,他的脸上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她忽然发现,这个总是阴沉着脸的少年,原来有着这样好看的眉眼。他的鼻梁很高,嘴角的线条总是紧紧抿着,此刻却有了几分柔和。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冷硬,而是带有一种复杂的、她看不懂的微光,让她莫名心跳加快。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了一起,空气中一种微妙而温暖的氛围逐渐弥漫。

这天辛公公再次来访,趁着没人注意,走到了树影下读书的萧珩身边。

“殿下。”辛公公压低声音,先行了个礼。经历了冷宫守卫之死的事情,辛公公发觉萧珩更加刻苦读书,自是了解这位小主子的野心与意图,看向萧珩的眼光中多了几分希冀与心疼。

辛公公看向身旁云萝时,眼中仍然有着一些审视,但原本的冰冷被释然和一丝怜悯取代。

“公公请坐,”萧珩放下手中的书本,双眼透出一丝柔和的光芒,经过了这次的事情,萧珩对于辛公公,有了更深的信任与感激。

“这是上次殿下提到的书,老奴想办法弄到了拓印版,殿下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如今还要读书,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多谢公公,公公,外面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

辛公公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殿下,还是那样…,那位,如今已经是兰贵妃了,这几年间给皇上添了三个小皇子,如今在宫中已经是炙手可热,一手遮天。只是…”他顿了顿,“可朝中那些大臣们,还是揪着血统之事不放,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这样立储之事也一直僵着。”

旁边的云萝看到两人郑重其事,低下了头,假装专心地写字,心中却升起几分好奇。

萧珩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她倒是好本事。”

“不过,”辛公公话锋一转,“近来那位杨妃娘娘,风头正劲。”

“杨妃?”萧珩眉头微蹙。

“是兵部尚书的杨大人的嫡女,出身高贵,母族势力盘根错节。入宫不久就封了妃,陛下如今常常去她那儿,在宫中的权柄不输兰贵妃。”

“说起来,这位杨妃娘娘您也是见过的,她入宫时咱们娘娘还在世,还因为母家与咱们娘娘的外祖家有远亲而有过几次往来,只是殿下那时候不一定还记得。”

萧珩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皱起眉头努力追忆起来,那时似乎有一个旧亲之名来找过母亲的低位妃子。想不到如今在宫中已经有了一番成就。

“本来杨妃问鼎后位名正言顺,只是,”辛公公摇了摇头,“这位杨妃娘娘去年刚刚丧子,九皇子不到三岁夭折,如今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罢了。”

萧珩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沉默了片刻,低下头消化着这些信息。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上一丝艰涩:“公公,当年我母妃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辛公公叹了口气:“殿下,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清楚,但您那时候太小了,也太冲动了,娘娘…娘娘是被人害了…。”

“当年,兰美人刚刚进宫中,就得了陛下的专宠,而后很快有孕。后来老奴听闻咱们娘娘害了兰美人的孩子进而获罪,还牵连出宫中的巫蛊之物,说咱们娘娘诅咒陛下和兰美人。老奴根本不相信,咱们娘娘这么善良温和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可陛下震怒之下竟然赐死了娘娘。

辛公公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继续说道:“殿下您那时候太小太冲动了,直接口不择言顶撞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怒又相信了道士说的,您已经被邪祟附体,这才不顾父子之情将您打入这冷宫。”

听到最痛苦的往事,萧珩手指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眉心微微抽动,满眼的悲痛与愤怒。多年过去,这份创伤仍未平复。

辛公公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情绪,泪眼透露出一丝清明:“可这事有蹊跷呀,事发以后,娘娘宫中除了当时指证娘娘的细柳,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都被重新指派到各处做下等的活了,有一次老奴遇到了原来的娘娘宫中的竹子姑娘,她跟我说,当年就看到过细柳与兰美人的宫人在暗处勾勾搭搭。而那个细柳出事以后也意外地失足摔死了。”

萧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落入了怎样黑暗的阴谋,一步一步被人谋害致死。而他的父亲竟然如此昏聩薄情,轻易地相信了构陷,将母亲与自己推入深渊。

他闭上眼睛,母亲临死前绝望而悲伤的眼神,和自己当年无力哭喊的画面再次清晰浮现在眼前。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抑下去,只剩下冰冷彻骨的决心。

他扶起辛公公,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公公,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暂且忍耐,等待时机。”

辛公公看着萧珩坚毅而冷冽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听殿下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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