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埃托里奥的某个地下祭坛内。

“焚烧位”赫罗斯检查完仪式布置，回到祭坛正中，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恍惚。

他的意志不断上浮，到了脱离祭坛，脱离地下，直至宇宙星空之外——

他听到虚空中传来了及其抽象的声音，那声音如此说道：

[“‘我’向地上的太阳请求……”]

“谁在呼唤我？”

赫罗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正在遭遇什么。

“没有任何先兆……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圣座的人。没有触发灵感警示……内心没有恶意，也可能是在迷惑、隐秘与伪装表演方面超凡者……不论是什么人，现在都是来者不善！”

这种不符合常理现象让赫罗斯马上警惕起来，他分出一片意识构想着“忏悔位”的真名——这位永恒座首席掌握着净化心灵的力量，只要单纯构想其真名或者化身，就能从祂那里得到“宁神”、“冷静”、“负面清除”等一系列加持。

这让赫罗斯因为突然上升而漂浮的意识稳定了一些，他心里盘算起最坏的可能，然后开始追溯那虚空中声音的根源。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团朦胧发光的迷雾。

那迷雾内部由无数彩色光线构成，细眼看去每一条光线竟如亘古长河一般宽阔，里面流淌着无数文字与符号，每一个都潜藏着令人崩溃的情绪。

那是“诅咒”、是“祝福”、是无数生灵的意念集合。

是赫罗斯曾经见识过，并且给他带来过无比庞大的阴影的东西——

“该死的阿默尔·蒙蒂利亚！”

“焚烧位”在观测到的一瞬间，就被迷雾锁定了。

那些意念承载的情感刹那冲破了虚构“忏悔位”真名和形象带来的加持——用冲破并不准确，那些情感并没有敌意，它们庞大如恒河瀚海，但没有一丝指向赫罗斯·斯库尔，它们冲刷过赫罗斯的意识，不容抗拒的将曾经源于赫罗斯的力量灌注到他的意识之中。

“……熔炎净世！”

那本来出源自于他的力量乳燕投林般回归到了他的灵魂。

[“‘我们’……‘我们’向光明之源请求……”]

赫罗斯的身体开始发光。

[“‘我们’向狂放之火，向无垠之光，向白昼的守护者祈求……”]

他开始燃烧。

他的袍角生火，他的口鼻生火，他的一切开始燃烧。

……

祭坛的地面因为过高的温度开始变形，泥土表面开始发黑变色，外部强行灌注进来的强大力量直接催发了内部即将完成的仪式，祭坛内部留守的辉煌座成员很快就注意到了内部的问题。

隔着祭坛最近的两个人披着红褐色斗篷、穿着衬衣长裤的年轻人直接捏碎了内部通讯的示警符文，向祭坛中心奔跑。

“斯库尔大……”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在看见赫罗斯的一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赫罗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队员、他的信徒，在他面前化成灰烬！

炽热的光芒卷席了一切。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更无法屏蔽那来自虚空的声音，他本人的意识在无尽的光和热中开始消融。

[“祈求您从浩瀚宇宙来到地上；]

天上的恒星愈发灼热。

[祈求您照耀之处，皆为膏地；]

地面开始涌出红褐色的原油。

[祈求您所行之处，皆为真实；]

无法捕捉的空间在难以描述的伟力下，被完全固定到了大陆板块中，阿默尔的祭祀传达道赫罗斯面前的瞬间，沉睡之镇“埃托里奥”被迫有了锚点。

[祈求您永远强大，祈求您无往不胜……”]

赫罗斯的身影在一瞬间蒸发，他的意志变得无比庞大、无比广博，每一个念头都变得松散且飘移，他在祈祷声中，和天上的太阳融为了一体！

……

埃托里奥街道。

拉奥孔穿着一身老旧皮袄子，撑着一把破了洞的黑色的大伞匆匆走在街道上。

这段时间最难熬的，就属他们这些老实人。

异乡人频繁到来之后，埃托里奥各种祭祀活动、文娱晚会、节日庆典取消了七七八八，那曾都是他们一家最期待的时候，神殿的神职人员们会给镇上的穷人们布施，在医疗方面有所造诣的神官们还会给他们免费看病；镇上的官员们会组织几场救济会议，之后给他们派发一些肉和米粮。

他家里有三个孩子，其中最大的女儿在面包店当帮工，小儿子在鞋店里给鞋匠当学徒，二女儿则在家里照顾他换了痨病的妻子，并负责一家五口人的三餐。

但这些都是异乡人到来之前的事情了。

彻夜的动静让不少店面都关了门，其中就有他大女儿工作的面包店和小儿子打工的鞋店。他的妻子前夜终于没挺过去，死在了那张发霉发烂被虫啃了一半的床上，家里人虽然伤心痛苦，但也不怎么意外。

埃托里奥是有神庇护的地方。

但是神不会庇护每一个人。

被怪物破坏的街道会恢复如新，坍塌破损的房屋会一夜复原，但因为生活窘迫自然死去的人却不能复活。

拉奥孔倒是想要骂娘，或者借酒消愁几天，用酒精、大烟来麻痹脑子去当个老混蛋，可他还有三个孩子。他必须要为了孩子考虑，他得多接点工作，多做些事情，给还孩子们一个榜样，给他们一点指望，才不至于让这个家完全垮掉。

所以他在听到镇里广播通知“建议不要外出后”，还是上了街。

“天上的太阳可真毒辣。”

拉奥孔撑着伞想道。

“已经撑到出头了。”

他额上、脸上、手上都是涔涔的汗水，他走在路上，只感觉脚底发烫，大脑昏昏沉沉，眼珠子又热又胀。

“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我得快点回去，告诉孩子们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埃托里奥的近日的动荡导致很多人不敢外出，他问了好多地方，最后找到了一家运送物品的小型驿站，负责每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收发货物的工作。他回去之后还得跟孩子们商量一下，买一辆二手自行车，虽然对他们的家庭来说奢侈了一点，但听同事说会提高工作效率，只要工作一周就能把花出去的钱攒回来。

他看同事们骑着很简单，想来上手也不难。

而他的孩子们以后要出去，也可以骑那辆车，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在走路上花费的时间。

如果他的小儿子想，还能跟他一起去送货。他的两个女儿肯定是会抱怨的，但是午夜对女孩子来说可太不安全了。他的小男子汉则要早点学会怎么保护两个姐姐……

拉奥孔边想边走，感觉身体愈发沉重。他的视野开始不断抖动摇晃，他眼中的道路也开始变得扭曲。

所有东西都在发光。

到处都是白色。

到处都是炽热的白色。

他恍恍惚惚，感觉整个人都意识都飘了起来。

他心里想：太阳可太毒辣了。

“咣当”一声伞落到了地上。

他融化了。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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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下午 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