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的,早知道就不来了,这真的不会遭天谴吗?
说好是来打鸟的,但没想到郗鹤丹她武德通天啊!路过的活物无一幸免,就是连蝉都要挨她一巴掌。
这下好了,池盈皮笑肉不笑地和地上一字排开的动物尸体面面相觑。
小到蛐蛐、蝉等虫类,大到兔子、黄鼠狼……等等那是什么!这么大条蛇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手臂粗的蛇被郗鹤丹一手扯过来,随意扔在地上的池盈只觉得大脑阵阵发晕,尖叫被堵塞在喉咙里。
不要再打了……鹤丹……你是真杀神再世啊……
一路走来,池盈已经差不多摸透郗鹤丹的性子了。
郗鹤丹的好奇心实在旺盛,什么没见过的动植物都要上手去抓摸,又仗着武艺高强毫不顾忌危险。纯粹、直率,土生土长的澄潋剑庄人,身上有着同出鞘名刀般的肃杀之气——她像一片雪花,看似轻盈灵动实则寒意袭人。
水满则溢,过刚易折。郗鹤丹这样的处事方式,离了剑庄的庇佑,必然撞上铁壁,到时候这把新生的刀就算不折也难免多个豁口。
所以,桃源梦生里郗鹤丹的死,是不是因为她误打误撞触碰了什么禁忌?郗鹤丹胆大心细,好奇心又重,说不定就是因为发现了真相而被灭口。
郗鹤丹的视角,池盈是全然缺失的——在桃源梦生的游戏推进过程中,玩家一直和郗锦献一同行动。
半花村的调查三番五次碰壁,事情也一直得不到进展。再加上郗锦献自己摔断了腿,往返半花村与澄潋剑庄有些不便,才把调查一部分的事务托付给郗鹤丹。
半花村凶案是澄潋剑庄管辖范围内的事务,本不想将丑闻传至外界,只是调查之路频繁受挫,无奈之下郗锦献才去向薛家庄求助,看看事情能否有些进展。谁知郗锦献行至半路,还未到达薛家庄,就得到郗鹤丹身死的消息。
后来凭借郗鹤丹以死传回的“蛊毒”情报,郗锦献、玩家同薛家庄少主薛岭三人,经历多次死里逃生,才摸寻到“御蛊毒女”的踪迹。桃源梦生关服前,御蛊毒女本人都没有出现。
真的叫人心绪浮躁……毫无下手之处啊。
破脑子,快给我动起来啊!这头池盈眉头紧锁头脑风暴,那头的郗鹤丹在打量了池盈的表情后,悻悻放下手里刚打来的乌鸦尸体。
她小心翼翼把手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踱至池盈面前:“对不住,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啊?”骤然被打断思路,池盈连忙摆手,安慰一脸沮丧的郗鹤丹,“没有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呢。”
“以前除了我哥,剑庄里没人和我玩。长老们说我杀心过重,要我精心修炼少与外人接触,怕我被有心之人利用。”郗鹤丹低垂着头,几绺调皮的碎发垂下,乖顺地随风飘动,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池盈眨了眨眼:“长老和你说的教诲,怎么就这么和我说了,不怕我是有心之人?”
“不会,你看上去连一只鸟都掐不死。”郗鹤丹张嘴就是大直话。
大妹子,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直接了点。
池盈和郗鹤丹对视一眼,却是双双大笑出声。
池盈找了个木桩子坐下,郗鹤丹凑到她身边,想和她挤挤,池盈就顺着她往旁边挪了挪。两人的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鹤丹,你几岁来剑庄的?”
“其实我也没来多久,我以前不住在剑庄,那时候我爹妈还在,夫妻俩都是游侠,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我小时候也挺开心的,爸妈不拘着我,逗鸡打狗什么都干……”说起小时候,郗鹤丹的脸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红,笑得也很灿烂。
“我有时候会来剑庄玩,那个时候堂哥身体也不太好,他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啦,我一拳就能给他打趴下。”郗鹤丹比划着出拳的动作,池盈看着她咯咯直笑。
“我记忆里的堂哥长得和现在那可是大不一样,谁说只有女大十八变,以前他瘦瘦小小黑黑的,现在又白又漂亮,个头窜得都比我高了!”
“后来,我爸妈被仇家杀了,而我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被大伯接到剑庄来了。”郗鹤丹轻描淡写地揭过悲惨遭遇,唇上依旧挂着乐观的笑容,“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好久没见堂哥了,一来就看见他也和我一样躺着,大伯说他爬树摔了脑子,真是笑死我了……”
池盈敛去先前的笑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只是静静听她讲。
“来剑庄的日子就没啥好说的了,长老们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就堂哥偶尔陪我玩。大伯自己出去游历以后,堂哥接了少庄主的位子,就很少时间能陪我玩了。我也被要求学着管理剑庄的事情。长大真的很没意思,真的。”
她握了握拳,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找乐子,偶尔往堂哥床下塞个炮仗,偷偷用蜂蜜把长老的胡子粘住,看他们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就很有意思。”
最终野蛮生长成了人嫌狗厌的小捣蛋鬼啊哈哈哈……
“你呢?你以前怎么样?”郗鹤丹一手撑下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期待听她的故事。
“我吗……”池盈最受不了别人用这样的小狗眼神看她了,心都软成水了,只是她的过去需要美化一下。
“嗯,我的话,就是不适合学武的那类人吧。”对,她跑个800都要命。
“所以就呆在家里读读书什么的,但是……谁没有个武侠梦呢?我偶尔也会幻想自己能和江湖侠士一样驰骋山野,纵横天下。”池盈笑意盈盈地望着郗鹤丹,“我也不是很善于和别人打交道,朋友也不多。第一次遇到鹤丹这个类型的朋友,真好啊,肆意、自由、有活力。”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郗鹤丹脸红扑扑的,拽着池盈的手不肯放开,“那你……和你师兄是怎么一起出来游历的呢?”
池盈怔然,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嗯,就是机缘巧合相识的,我自己一个人呆够了,就和他出来增长见识,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等我积攒了足够的阅历,就继续回家看书。”
“那你真的很喜欢读书哦。”郗鹤丹摆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我是看不进一个字。”
“鹤丹。”池盈唤她。
“嗯?怎么啦?”郗鹤丹听到她正经严肃地叫自己的名字,便也端正态度。
“长老们说得话倒也没错,你看我们才没认识一会儿,你就把你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了。以后遇到人万不可这样。”池盈轻轻抚摸明媚少女的头发。
郗鹤丹怔怔地看着她:“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嘛?”
池盈噗嗤一声笑了:“是的,但是你也要慢慢考查一个人值不值得做你的朋友嘛,有些人你一见面就喜欢,可是相处下来却发现他内里全是污秽,有些人反之。你也要慢慢考查我是不是足够做你的朋友,不要一开始就把你的底牌全交给我看。”
“什么和什么嘛……太复杂啦。”郗鹤丹松了一口气,转而把玩池盈的手指,“喜欢就是全盘付出的喜欢,不喜欢就一刀两断,我不想那么多。”
“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做什么事若是都是藏着掩着,那多没劲啊,等到温火把水煮开了,人都饿死了。”郗鹤丹说。
“嗯嗯。”池盈应下了,“过两天我和师兄还有少庄主就要去薛家庄了,这个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到时候又剩我一个了。”郗鹤丹踢飞了一颗脚边的石子,“我到时候会给你传飞鸽的,剑庄的鸽子飞得可快了。”
池盈突然福至心灵:“唉鹤丹,我跟你说。”
“啥?”
“我每天都会给你写信的,到时候让飞鸽传回来,你这边有什么事儿也可以讲给我听。”池盈郑重地嘱咐她,“其实,我一直觉得半花村这件事儿,咱调查得需要小心谨慎些,你看那么多村民不明不白地就丢了性命,我们不能查着查着把自己也搭进去。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凶手有没有走远,凶手多半都喜欢返回作案现场。”
“你说得对。”郗鹤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我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这么看确实挺危险的。”
“对哇!你可千万要当心些,万一落单被返回现场的凶手抓住可不好了。”池盈摆出凶相吓唬郗鹤丹,“到时候就嗷呜一下嗝屁了。”
郗鹤丹大笑出声。
“知道了知道了,好吧……只有这点我认同那些长老,我有时候是莽撞些。”郗鹤丹摆摆手,“我就在剑庄等你们的好消息。我们说好咯,你每天都要给我写信。我会一直等你的。”
“拉钩约定。”
“拉钩。”
下山的时候,郗鹤丹显然心情大好。一蹦一跳,连飘动的发尾都在彰显着她的雀跃。池盈跟在她身后,抿嘴笑着。
“你们几时出发?”她回头灿然一笑。
从池盈的视角看去,那轮赤红的残阳刚好坠在郗鹤丹的肩上,温和而不灼眼的余晖静美绝伦。
“还没定呢,看少庄主的意思来。”池盈说。
“那希望你们能多留几日。”她回过头去,又一蹦一跳地向前走了,一只蝴蝶偶然落在她的发尾,远处辽阔的天空上三两只鸟雀振翅而飞,为寂寥的暮色增添了几点生气。
真好啊,鹤丹,要一直一直向前啊,逃离剧本为你框定好的结局。
小鸟小鸟快快飞,遥远的那头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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