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蓝衣女子转头对着黑袍男子轻喝。

她手中的轮盘却仿佛突然生了神智，在所有人未能防范的情况下朝着许今怿飞去。

蓝衣女子抬手欲抓却扑了个空，微风悄然撩起她的面纱，幸被其眼疾手快按下。

池盈死死地盯着那片面纱，碎金点缀其上灿若星辰，莲花于下幽然绽放——蓝衣女子的身份！她知道了！

莲托群星，是压星楼的标志！

轮盘冲至许今怿面前却悠悠停下。

漆黑如墨的粘稠雾气自轮盘正中涌出，那蓝衣女子神色大变，眸中盛满震惊。

下一秒她与黑袍男子对视一眼，双双放弃逃离的举措，转而左右夹击许今怿。

“天星黯淡，孽物当除！”蓝衣女子暴喝道，再度将轮盘收归手中，一掌挥出直击许今怿命门。

许今怿的身体向后仰倒，轻而易举地躲过蓝衣女子的攻击。凭借稳健的下盘，悍然起身时反手将匕首刺出。

“小心！”黑袍男人沉声对蓝衣女子喝道，用自己缭绕紫气的匕首接下许今怿的攻击。

两把匕首相撞的那一瞬间，散发不祥气息的紫气瞬间腐蚀了许今怿的武器。

许今怿反应迅速立刻扔开匕首，抽身而退。黑袍人本想乘胜追击，却被飞来一脚踹得倒飞出去。

“嗨大白天穿黑衣服的怪人，你不会以为就你们有伙伴吧！”郗鹤丹活动着脚腕，笑眯眯地看着倒地的黑袍人。

“杀了你。”黑袍男半膝跪地，阴沉地冷笑，杀意暴涨。

“不可伤无辜之人！”蓝衣女子焦急地阻止他，“我们的目标只有'天星孽物'。”但黑袍男人显然已被郗鹤丹激怒，听不进去同伴的任何话。

此时池盈、郗锦献与许今怿也已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黑袍男人悍然抬手，浓烈的紫气升腾而起，他的身后出现七把浮空的匕首，直指众人，沉重的压迫感四溢开来，如同宣判死亡的刽子手。

“死。”

匕首的速度快出残影，带着主人的赫然怒气射向池盈等人。

“是晦落七杀！”许今怿目眦欲裂，匕首已然不能使用，他反手接过池盈手里的大刀，抬臂沉身，怒涛之声刹那可闻。

他奋力斩出一刀，空气卷如海啸，霎时拦截了凌空而来的七把匕首。

可在喘息的瞬间，不详的紫雾已经爬上了众人的脚背。

池盈感受到了脚上传来的灼热痛感，她大惊：“这个紫色的东西会腐蚀人！”

“盈盈！我们快走！”郗鹤丹率先回头，朝她奔来。

郗锦献只是回头向她微微颔首，便飞身援助许今怿：“你们先走！我和许兄垫后！”

“一个都别想走！”黑袍人的声音寒凉刺骨。

“不可以！”蓝衣女子扯住黑袍男子的袖子，她转攻为守，一边帮黑袍男人拦住许今怿和郗锦献愈发猛烈的攻势，一边阻止他释放杀招。

黑袍男人挥开蓝衣女子的手，阴鸷的目光锁定在唯一一个背对他的郗鹤丹身上。

“晦落已出，穿喉见血方休。”

“鹤丹！！！！”

不知是谁的喊声撕裂苍穹，又或许是多个人的声音夹杂交缠。

池盈眼中的画面，定格于黑袍男人挥手后破空而来的匕首——和暗藏其中的，从他袖中射出的箭。

在许今怿借走她的刀之后，她就立刻重新在系统商城兑换了一把，为的就是不让自己陷于束手无策的境地。

她的鹤丹，她的小鸟。

零碎的画面如同胶卷带般从脑海中划过。

寂寥的天空，静美的残阳，三两只飞雀，落于发尾的振翼蝴蝶——

郗鹤丹回头的笑脸。

万籁俱静的瞬间，池盈抬起自己的左手，接住了向她扑来的郗鹤丹。

侧身向前，右手挥刀而上——一连串密如联珠的爆鸣声响起，匕首与铁刀相撞，诡异的紫气被铁刀周围旋起的漩涡吞噬殆尽。

彼仓者天，吞苍意为吞天。吞天亦可吞万象。

陶酥在替这个刀法创名之时，早已将破局之法镌刻其中。

池盈想起在澄潋剑庄山下的长街小巷处，许今怿说过的话。

“你可以试试，盈盈。或许你可以改变什么。”

若问她现在最想改变什么，那就是这一时刻。

她要改变郗鹤丹死于半花村的命运，她要看小鸟高飞远去。

池盈只是吞苍刀法的初学者，就算她拼上全力也拦不下黑衣男人的所有匕首。

吞苍刀法挡不下的匕首，她可以用自己挡。

在袖箭穿过池盈的喉管，匕首扎入她的身体的同一时刻，许今怿的刀也带着山呼海啸的纵狂魄力，插入了黑衣男子的胸膛。

郗锦献死死牵制住蓝衣女子，不给她一丝前往支援的机会。他吐出一口鲜血，璀如金阳的眼睛里爬满怒火。

“我记住你们了……”

“压星楼……遁荣门……”

"若有来日！必将血债血偿！！！"

许今怿的手依旧很稳，铁刀毫不留情地穿胸而过。白玉般的面庞被四溅的鲜血沾染，暴戾与癫狂在他漆黑如墨的眼中扭曲凝固。

抽出，再捅下。

一下又一下。

蓬飞的血雾已然模糊了许今怿的面庞，红色的液体滴落至衣袍，转眼就与灼目的赤红融为一体——此时的许今怿，形同恶鬼。

蓝衣女子狠狠咬牙，抡起磨盘状的轮盘砸向郗锦献的胸口。

为了不让她干扰许今怿那边的情况，郗锦献楞是不避不闪，硬生生用□□扛下这一击。

抑制不住的鲜血从口中喷出，郗锦献的身形终究是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蓝衣女子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直直扑向黑袍男子的方向，手中的轮盘飞出，砸向许今怿的面门。

剧烈的白光笼罩蓝衣女子和黑袍男子。

许今怿在强光之下依旧不肯闭目，鲜血从眼角流下，模样颇为惨烈。

手中的刀刃再度送上，像是拼上自己的性命都要置二人于死地。

"别打了！救救盈盈呀！"

"救救盈盈呀！这是蛊毒吗？谁都好……谁来救救她呀！"

许今怿蓦然停顿。

白光尽收，先前的二人已经不见踪影。

池盈只觉得寒意扩散，全身的温度都在散失。

她说不出话。

唯独还能听得见一些声音。

"袖箭上有毒！"

"谁来救救她！"

再往后她的世界就归于静默，一切都变为沉寂。

"我死了？！"

不知过去多久，池盈猛然睁眼，双手不自觉地抬起，狠狠拍击双颊。

哦好痛。

她没死。

池盈四下张望。

熟悉的睡衣睡裤，熟悉的电脑屏幕，熟悉的温馨书桌。

"我回来了……"池盈颤抖出声，她拿起手机，阿飘饲养须知的软件图标赫然呈现在桌面上。

她难以抑制自己复杂的情绪，颤巍巍点开软件。

让她回去啊空点……她还没有把任务做完，她的朋友们还有危险……

这一刻，池盈仿佛又回到了桃源梦生关服的那天——所有爱恨嗔痴不过是一纸空文，只要游戏结束，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她又把他们独自留在那个江湖了。

"——欢迎来到阿飘饲养须知。"游戏弹出熟悉的对话框。

池盈疯狂点击屏幕，但是画面依旧是漆黑一片。

直到小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饲养员，你还好吗？"小胖两只大眼睛向下撇，话语间蕴藏关切，"第一段'惊喜掉落'剧情结束了。"

"怎么就结束了！郗锦献不是还没有发现半花村的真相吗？"池盈的话语如同倒豆般吐出，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饲养员，你先冷静一下。你的伙伴不会有事的。"小胖安抚她，"你还记得桃源梦生里，郗锦献是怎么知晓御蛊毒女的信息的吗？"

"……是鹤丹的死，鹤丹在衣袍里留下了蛊毒的消息，所以才把半花村惨案的凶手锁定为御蛊毒女……"

"关键就在这里。"小胖说，"那你失去意识之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我听见……有人说，我中毒了……"池盈的瞳孔猛然收缩，灵光一闪，她恍然大悟。

"所以在桃源梦生中，鹤丹其实不是被御蛊毒女杀死的！"池盈只觉得背后直冒冷汗，"是被今天那个黑袍男人杀死的！他的袖箭和匕首上都有毒！鹤丹误以为他们和御外之人有关，才传回了消息？！"

"正解。"小胖的身形一晃一晃。

"崽……许今怿他知道这个吗？"池盈又问道。

"他可能，刚刚知道吧……"说完这句话后，小胖立刻紧紧闭住嘴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池盈看见了许今怿的癫狂之态——分不清是谁的鲜血，模糊了他的五官，红衣烈烈，形同恶鬼。

小胖不说话之后，池盈也没有再开口。

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池盈已然哑了嗓子。

"我能回去的吧……"

"当然，饲养员，只要你愿意。"小胖的大脑袋上下一点，"只要继续游玩阿飘饲养须知，将好感度提升到30级，下一个阶段的'惊喜掉落'依然会出现的。"

"那再让我继续玩吧……你确定我走后，大家都没有事？"池盈无力地摆摆手，一直紧绷的神经直到现在才略微放松，但强烈的情感依旧在她心中激荡。

精神上的疲惫远超□□的疲惫。

"呃……准确来讲是这样的。"小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郗家兄妹、薛岭，都没有事。"

池盈的心又提了起来。

"崽崽呢？！"

"哎……"小胖长叹一声，"饲养员，我之所以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还记得之前的系统惩罚吗？它提前了，因为在刚刚的战斗里，你的阿飘又超越等级使用武器了。"

淦，池盈想起来了。

许今怿用了她的长刀。

"所以，你的阿飘需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做好心理准备，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彼苍者天。——《诗·秦风·黄鸟》

盈盈终于救下小鸟了，算是真正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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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的鹤丹，她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