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丽斯警局审讯记录**
**日期:1989年3月14日**
**被审讯人:汤姆·文森特**
布鲁斯:汤姆,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汤姆:陈述一些关于海伦·威尔逊被杀一案。
布鲁斯:在此之前,你与我见过面吗?或者说我们是否交谈过?
汤姆:有过几次。我之前对你说过她遇害的那天我正在工作,但我当时在说谎。我们在市中心逛了几圈……
布鲁斯:你说“我们”这其中包括谁?
汤姆:乔治、安娜,还有我。乔治开着车,我坐在中间,安娜坐在靠门的一侧。他们在车上谈论接下来要如何绑住这个女人,但是我告诉他们,我并不想这样做。于是他们将我扔在了街道附近。
布鲁斯:汤姆,我感觉你可能没有告诉我全部的事情真相。我是正确的吗?还是错误的?回答我,汤姆?
汤姆:你是指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吗?
布鲁斯:告诉我,我的感觉是否是正确的?你没有说出全部的事情真相。
汤姆:或许是吧,我的记性不太好,不能记起全部的事情。
布鲁斯:你想要关闭录像休息一下吗?
(40分钟后)
汤姆:我们进入了她的公寓,海伦·威尔逊的公寓。
布鲁斯:你确定吗?
汤姆:是的,我们去过。
布鲁斯:还有谁?多少人?他们叫什么?
汤姆:还有安娜·泰勒和乔治·怀特。
布鲁斯:你们做了什么?
汤姆:那个女人想拿起电话,但乔治推开了她,扯断了电话线。乔治和安娜将她推进卧室。我听到尖叫声,但我当时感到害怕极了,于是我逃跑了。
布鲁斯:为什么这样做?我是说你们为什么要杀害海伦·威尔逊?
汤姆:安娜和她发生过争吵,那天晚上他们说想要搞一点钱,于是就想到了那个老女人。
“文森特先生,我不明白,如果您没有做过那件事,为什么要在审讯中承认?”李为问道。
汤姆的双唇紧紧抿住,嘴角微微颤抖,他的鼻孔张大,吸入的空气在胸腔里停留许久才被缓缓推出。他低垂着双眼,微微点着头,长吸了一口气后说道:“那时候,他们把我关在监狱的单间里,没有人可以交谈,没有任何活动的时间,没有事情可以做。我只是想要尽快离开那个地方。我以为给他们想要听到的答案,就能放我回家。现在看来,那是我人生中犯下最愚蠢的错误。”
“您能告诉我,是如何认识乔治·怀特的?”李为继续问道。
“乔治是一名旅行背包客,听上去他到过很多地方。我当时没有什么朋友,更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他的故事对我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后来乔治说他正在找地方落脚,我便收留他在我家过夜。”汤姆解释道。
“也就是说在案发以前,你从未见过乔治·怀特?”李为问道。
“是的。”汤姆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从门罗维尔返回公寓的路上,李为一直在回想着今天的对话内容。按照汤姆·文森特的说法,案件的真正调查应该是在1989年开始的,也就是案发后的第四年。但是现在,单凭手上的一份DNA检验报告恐怕还不够翻案的。
这时李为的电话响了,是朱迪警官。
“朱迪警官,我正想找你聊聊案件的事情。”李为接起电话。
“我也正有事找你。丽莎·维尔特,就是那个最先指认安娜·泰勒的人。我今天再次仔细的翻看过她的证词,并且与当天的出警记录做了对比。她曾在审讯中表示早晨7:30时见到公寓楼下停着警车,但当天的出警记录显示第一个报警电话是在9:30分,也就是说她在撒谎。”电话另一端的朱迪说。
“她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李为困惑地问道。
“丽莎在之前的审问中声称自己和安娜是好朋友,所以安娜·泰勒才会告诉她这些事情。但根据我的调查,丽莎与安娜根本不是所谓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互相厌恶,她们之间还有过多次肢体冲突的记录,听说是因为一个叫‘大蛇’的男人。”朱迪解释道。
**几小时后**
朱迪将标记着许多红色记号的询问记录复印了一份递给李为。
“丽莎的审讯记录一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最初她对当晚驾驶的车辆型号,以及公寓的颜色都表示不清楚。但在审讯视频中,录像曾短暂关闭,之后她所供述的内容与案件完全一致。今天下午的询问中,她所描述的许多内容与当年的记录对不上。”朱迪指着文件说道。
“又是短暂关闭后修改了证词。”这让李为不由得想起在查看汤姆的审讯视频时也出现过同样的情况,于是问道:“朱迪警官,有一个叫布鲁斯·理查德的警官,你认识他吗?”
“他是当年侦破4号案件的警员,是他列出了这六名嫌疑人的名单。刚调到阿特丽斯时,我的父亲比利和他有过接触。听说他之前做了几年的警察,后来辞职成了农场主,大概是在1986年初新任局长上任后,将他重新聘用回了警队。”朱迪回忆道。
“1986年?也就是说在案件发生的那一年,布鲁斯还不是警务人员。”李为惊讶道。
**感恩节的下午**
李为来到温晨浩家中吃晚饭。
李为的父母和温晨浩的父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在大学读法律时结识,后来共同创办了这间律师事务所。2002年,温晨浩的父亲温志轩在一次出差中意外去世,自那以后,事务所的另一部分由温晨浩的母亲叶温雅接管。叶温雅是一个面容姣好、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既有中国古典美人的神韵,也有西方女人的气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法庭上杀伐果断,在事务所更是雷厉风行。
李为的母亲在他5岁那年因车祸去世,这些年来,叶温雅对李家孩子的照顾视如己出。
“小为,你最近在忙什么?好几天都没在公司见到你了。”叶温雅将手中的花瓶放好后问道。
“叶阿姨,我签了个独立辩护的案子。”李为回答道。
“独辩?又是刑事方面的吧?你这是和你爸较上劲了?说说看,是什么案子,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提供些建议。”叶温雅微笑着问道。
“是个老案子,发生在阿特丽斯小镇。二十年前一位独居老人在公寓被杀,六名嫌疑人中的一位,想要做无罪辩护。”李为答道。
“阿特丽斯,二十年前的独居老人,还是六名嫌疑人,这案子是……阿特丽斯4号?”叶温雅惊讶道。
“您也知道这个案子?”李为问道。
“我何止是知道,这个案子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那也是咱们事务所刚成立时接到的第一起真正意义上的重大案件。哦,对了,你爸当时也是其中的辩护律师之一。”叶温雅说。
“他?谁这么倒霉请他做辩护律师?”李为不屑地说道。
“乔治·怀特,他没告诉过你吗?这案子是你爸拿到律师资格证时的第一个案子。其实你爸当年已经很厉害了,但被告始终坚持无罪。我记得当时政府那边的律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据说上学时就已经独立辩护胜诉过好几起案子,后来因为成绩优秀直接被政府录用,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叶温雅回答。
“难怪。”这下李为终于明白,为什么乔治一开始会拒绝自己,为什么父亲一再阻拦他签这个案子。“那叶阿姨,您当年负责的是哪位?”
“我负责的是戴布拉·谢尔登,你温叔叔负责汤姆·文森特。说来也奇怪,戴布拉之所以被定为嫌疑人,完全是因为她的丈夫克里弗出卖了她来获得减刑的机会。”叶温雅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卖自己的妻子来获得减刑?然后她还认罪了?这夫妻俩是怎么想的!”李为惊讶道。
“戴布拉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叶温雅说。
“不一样?”
“戴布拉有严重的童年创伤,接受过多次心理治疗和心理医生的辅导。而她认罪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克里弗说她曾做过这件事。她对克里弗的无条件信任,是因为她有非常严重的记忆力问题。”叶温雅说。
“按理说,她其实属于社会特殊人群,在立案调查的时候应该会被注意到。”李为点了点头。
“从现在来看,确实如此,但当时并没有对关于保护特殊人群的相关条款特别的重视。再加上在整个案件调查的过程中,戴布拉总是能不断补充细节,或许正是因为克里弗的提醒,才让她想起更多有关案件的内容。”叶温雅说。
“当年的资料您还保留着吗?”李为问道。
几天后李为在阿特丽斯镇上一个小学的体育馆里见到了戴布拉·谢尔登,她如今是这间学校的清洁工。
“谢尔登女士,我能和您聊聊4号案件的事情吗?”李为走到正在低头拖地的戴布拉身旁问道。
“哦,可以,你是记者吗?”戴布拉问道。
“不,我是怀特先生的律师,之前和您在电话里聊过的。”李为说。
“谁?”
“乔治·怀特,他和您都曾是4号案件的被告。”李为解释道。
“哦,对,那个倔强的家伙,他还呆在牢里吗?”戴布拉问道。
“是的。关于当年的案件,您还记得什么吗?”李为问。
**阿特丽斯警局审讯记录**
**日期:1989年4月13日**
**被审讯人:戴布拉·谢尔登**
布鲁斯:你能重复一下刚刚对我们说过的内容吗?
戴布拉:我刚刚告诉过你当晚发生的事情。
布鲁斯:你是说当这一切发生时,你在现场的,对吗?
戴布拉:是的。我们去过那间公寓,我记得它的门牌号,海伦从某个方面来说算是我的远房姨母。
布鲁斯: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戴布拉:我记得乔治解开了他的裤子,汤姆按住了海伦的双腿,安娜用枕头蒙住了她的眼睛。我们当时都在场,应该还有一个男人,我想。
布鲁斯:昨天你告诉我,你们是四个人,今天你说有五个人,那另一个人是谁?
戴布拉:迪恩·詹姆斯。
戴布拉矮小的身形在折叠椅上微微扭动,使得老旧生锈的铁皮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41岁的她留着一头花白的中长发,玫瑰金椭圆眼镜紧贴在她的鼻梁骨上。浓密的眉毛和隐约可见的胡须让她的样貌显得有些硬朗,松弛的下颚皮肤下储存着两个下巴分量的脂肪。黑色T恤上印着古老的印第安女人,宽大的尺码刚好盖住了她身体的上本身,棕红色的休闲裤脚下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干瘪松弛的肌肤。
“谢尔登女士,您能记起1989年任何关于海伦·威尔逊一案调查过程中的一些事情吗?”李为问道。
“不,我不记得。”
“那么关于1985年案件发生的经过呢?”李为又问。
“我不记得。”
对于李为的每一个问题,戴布拉都会认真思考,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但对于当年的事情,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我记得那栋公寓,红色的公寓,我们从西面的门走上楼梯。他们叫我去敲门,我经常梦到那个场景。”
正在这时,体育馆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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