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烂番茄狠狠地砸在窗户上，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爆开的红色印记。几个骑着单车的青少年在不远处大声喊道：“嘿，老女人，你家什么时候有访客？是六个人吗？哈哈哈！”
李为快步从房子里冲出来，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口的几个人喊道：
“马上滚开，不然我就叫警察来抓你们！”
几个捣蛋鬼见状，朝着李为做了个鬼脸后连忙踩着单车迅速逃离了现场。李为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身查看窗户和地面，发现花盆里还散落着几颗未完全腐烂的番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小镇上的居民却依然在谈论当年的案件。作为嫌疑犯的母亲，怀特夫人在这里的生活可想而知是多么艰难。
就在这时，李为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父亲李云章的名字。李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什么事？”
“你这几天在哪儿？”李云章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冷静而严肃。
“在外地，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李为简短地回答道。
“我听说你打算接乔治·怀特的案子？”李云章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李为却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紧张。
李为心中一震，暗自思忖：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嘴上却只回应道：“嗯，怎么了？”
“你不能接那个案子。”李云章毫不留情地说道。
“为什么？”李为不解地问，心中怒气渐起。
“这是20年前的旧案子，你处理不了。如果你真的想接案子，我让叶阿姨给你安排其他的，这个案子不适合你。我等下还有个会，就这样吧。”李云章不容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李为盯着已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气得难受。然而，当他回头看向房内时，阴暗低沉的客厅里，寥寥无几的访客们在悄然无声地坐着。玛丽·怀特慈祥微笑的照片悬挂在一旁的白色郁金香上方，南希呆愣地坐在旧木椅上，双眼注视着蜡烛微弱的火光。一切显得如此静谧，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压抑，只剩下墙上的影子在为这渺小的家庭无声地哀鸣。
从怀特夫人家离开后，李为驱车驶上回去的路。汽车油表的指示灯亮起，他顺势转入路旁的一家加油站。等待加油的过程中，他无意中与对面一位正在加油的女人四目相对。
“您好。”女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她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岁，留着一头柔亮的棕红色长发，穿着POLO衫和喇叭牛仔裤，散发着一种乡村小镇特有的气质。
“您好。”李为点头回应，礼貌性地微笑着。虽然他觉得这女人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女人的车上贴着“海伦花店”的标志。
“听说你打算为怀特家打官司？”女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为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这毕竟是他和怀特家之间的事务，出于职业操守，他不会向陌生人透露任何信息。在这种人数不多的小镇上，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传的很快，而他这个陌生脸自然是很容易被记住。
见李为不作答，女人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自言自语道：“这一家人还真是恬不知耻。”她的话音并不大，但语气中明显带着挑衅，显然是说给李为听的。
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发生如此骇人的案件，当地居民很难不对怀特一家产生偏见。李为将油枪放回原处，依然礼貌地微笑，然后离开了加油站。
回程的路上，夜色笼罩了周围的景色，只留下偶尔从民宅中透出的光亮飞速闪过。乡村之间的高速公路上很少有路灯，大部分照明都来自汽车的前灯。没有其他车辆经过时，李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无尽的黑暗中，停滞不前。
刚刚在加油站遇到的女人的话给李为提了个醒，他意识到现在有必要再去见一见乔治·怀特。
**一周后**
当李为再次见到乔治·怀特时，对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乔治的双眼布满血丝，几缕银发隐约混在他黯淡无光的深棕色头发间。布满胡茬的脸颊上，几道深刻的皱纹显得尤为明显。监狱方面并未批准他参加母亲葬礼的请求，他错过了与母亲最后的告别。
乔治缓缓地踢开铁质的座椅，坐下的动作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他看上去像一个年迈的老人，费力地坐在一个矮脚凳上。
二人隔着玻璃对视而坐，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房间里的这片刻寂静，仿佛是在无声地为怀特夫人悼念。
“乔治·怀特先生，我此次前来……”李为首先打破了沉默。
乔治却打断了他，低声问道：“南希，她一个人处理得还好吗？我母亲的葬礼……一切都还好吗？”
“什么？”由于听筒的老旧，李为没听清楚乔治的话。
“我是说南希，她一个人处理得还好吗？”乔治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的呼吸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雾气。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是在举起一块满是尖刺的千斤巨石，再将其生生咽下。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南希找了一家很专业的殡葬公司处理一切。乔治先生，我想您已经知道我此次来的目的。”李为耐心地回答道。
乔治低下头，枯草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整个人仿佛一具被遗弃许久的干尸。
“你走吧。”许久之后，乔治有气无力地说道。
“乔治先生，如果您现在放弃，那么过去整整二十年的坚持算什么？怀特夫人这些年的奔波又算什么？这对她公平吗？”李为激动地说道，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拍在玻璃上，声音中满是情感。
“公平？”这个词似乎刺中了乔治的神经，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肩膀上下抖动，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
“年轻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人们眼里的公平只不过是一个符合心意的答案罢了。难道你父亲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乔治将脸紧贴在玻璃上，透过发丝间的缝隙，翻起眼皮盯着李为，眼神中充满了对世界的厌恶，与李为第一次见到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李为将一张照片贴在玻璃上，另一只手拿起一个文件袋，沉声说道：“这是怀特夫人留给我的，但我想您比我更需要知道里面的内容。我会给您一周的时间来考虑。乔治先生，怀特夫人的去世让我们都感到痛心，但我想您应该明白，我可能是您最后的机会。”
**检察院大楼内**
粉刷墙壁的味道依旧残留在空气中，特别是靠近资料室的地方。门外散落着几个拆开的纸箱，上面印着“IBM”的字样。上一任检察官在1998年落选后，恶意报复地毁掉了许多资料，老旧的电脑更是被水浸泡过。这让新上任的检察官不得不花费好几年的时间修补这些烂摊子。
朱迪走进检察官兰迪的办公室，将一份最新的检测报告放在他的桌面上，神色凝重地说道：“兰迪先生，这可能是个巨大的错误。”
“你指的是什么？”兰迪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眉头微微皱起。
“阿特丽斯4号案件，这可能是个严重的错误。”朱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