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在元京城的京畿道街上。
乔桢新买的宅子就在不远处的白石巷子里，是个三进的四合院，除了奉娘、蔻珠、绿翘、凌霄、银鱼以外，又添了六七个丫鬟和两个厨娘。
虽不比在卫国公府过的日子富贵，但这小日子过得也温馨滋润。
且乔桢可以自己当家做主，除了奉娘会唠叨她几句话以外，她也算得无拘无束。
九龙河沿岸包括芥子书坊在内的十一间铺子，都被乔樾命人卖了好价钱折成现银给她。
原来飞鸿院里库房的物件则被乔樾随他母亲的嫁妆一起带出了府，也由乔樾暂时替她保管着。
乔桢手上现银总共三万三千多两，光买这新宅就花了两万两，又砸了五千两修葺新宅，剩下八千多两银子听上去多，置办马车软轿又花去一千二百两，还要每月付家中仆婢及车夫轿夫的工钱以及日常开销。
蔻珠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算，惊呼道：“饿滴老娘耶！郎君你每月才支领薪俸五两银子，可家里每月的开销就要五十两银子，这严重入不敷出呀！”
正坐在正院凉棚下吃西瓜的乔桢一听这话，差点被西瓜籽噎住。
“蔻珠，别是你算错了账，我问过与我一同在司务厅供职的杨司务，他家七口人每月开销不过四两银子。”
蔻珠又拨弄起一遍算盘珠子，很快找到了根由。
“杨司务家的宅子买在哪里？”
乔桢：“他还没买宅子，在松树巷租了一个一进的四合院，好像每月要花一两银子。”
蔻珠：“杨司务家可有仆婢？”
乔桢摇首。
蔻珠：“杨司务怎么去刑部衙门上值？”
乔桢：“骑马。”
……
蔻珠又一连问了乔桢一长串问题，最后得出结论。
“郎君，咱们只要将宅子置换到离这边十里远的松树巷，再裁减掉所有仆婢及车夫轿夫，您每日骑马上值，三餐吃粗茶淡饭，不裁新衣，不制鞋袜，每日不吃点心及时令鲜果，咱们家的开销也能控制到五两银子以下。”
这下子轮到乔桢愁眉苦脸了，“不行，那这日子过得多清苦。”
绿翘端来一盘新鲜的莲子，“反正大郎君说了，郎君你要使钱的话，打发奴婢去他府中称银子来便是。”
“我何须花他的钱？”乔桢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倒可以借大郎君那张脸挣钱花。”
蔻珠睁圆了眼睛，“郎君你不会是想借大郎君的名义去行贪贿之事吧？那样来钱确实快，估计一日就能搞成千上万两银子。”
乔桢一扇子轻轻敲到蔻珠头上。
“我是打算走歪门邪道，不是去做法外狂徒。”
绿翘听从乔桢的吩咐，去抬画案并取画纸颜料来。
乔桢趁着休沐的这一日，往画案后一坐便是五六个时辰，很快便画成了五张乔樾的画像。
“将大郎君这四张画像找人各临摹一百张，至于这一张最赏心悦目的画像则只临摹十张，另外再找画师给元京城中其他有名的郎君画像，也是每个郎君画五张画像，但每张画像要临摹三百张。以上每张画像都放在一个福袋里，放到黑市的风月斋里去卖，价钱就设置为一个福袋一百文，小娘子们买福袋前都不许打开福袋，必须钱货两清后才让她们开福袋。”
乔桢常年经商的头脑让她很快想出这个生财之道，谁让乔樾在元京城许多小娘子们心中风头无两，她也是这一世才知道黑市有风月斋这样的地方，深闺女子长日无聊，便会去风月斋买点画册欣赏，乔桢擅画人像，也画成几本画册刻了板印刷出来放到风月斋去卖过，那也能挣钱，就是来钱不如卖福袋这个快。
次日，乔桢为节省家中开支，破天荒起了个大早，骑马去刑部衙门的公厨吃早饭。
这里的早饭自然不如家里的早饭精细好吃，但也能填饱肚子。
且每月乔桢都有六十支饭签，在公厨吃一顿饭便给一支饭签，没用完的饭签还可以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或是时蔬鲜果带回家。
乔桢今早喝了一碗甜豆腐脑，吃了两个油饼，正动筷子要夹小竹屉中的一个蟹粉灌汤包时，五六个穿圆领绯袍的官员进来了。
四品以上的官才穿绯袍，像乔桢这等从九品的小官穿得是绿袍。
坐在乔桢对面的司务杨光正扭头看了进入雅间的那些上峰一眼。
“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在公厨竟然会见到乔侍郎、章侍郎两个八百年都不来公厨吃一次饭的上峰，大理寺、都察院那几名副长官也是我们刑部的稀客啊。”
“雅间供应的早饭是不是比我们坐厅上的吃得要好一些？”乔桢问道。
杨光正：“等咱们也穿绯袍，就知道坐雅间吃什么了。”
乔桢想，等今日下值去乔樾府上蹭饭顺便问问他雅间吃什么。
一个副长官值房的书吏过来向乔桢、杨光正二人作出“恭请”的手势。
“乔侍郎、章侍郎及大理寺、都察院的几位大人有事要垂询两位司务。”
乔桢与杨光正面面相觑。
杨光正边走边捂着发闷的胸口与乔桢小声道：“别是问我们接收澜京衙门文书的事情，那几册文书是庄尚书暗中吩咐了我们司务厅暂时封存的。”
“是什么要紧的案子吗？”乔桢问道。
“端王府的管事公公裘皮在澜京圈了两万亩地，他是贱价买百姓的地，闹出了上百起人命官司，澜京掌刑名的按察使不敢审这些官司，将这些烫手山芋移送到我们刑部来，这上百桩案子牵扯到端王殿下，庄尚书为此事已经焦头烂额了。”杨光正大气不喘说完，与乔桢双双进入雅间。
二人向这些上峰官员行作揖礼时，章简之神思迷惘地盯着乔桢。
乔樾轻咳了两声，章简之才收回目光。
乔樾直入正题道。
“近来黑市风月斋流出一批艳画，隶属我们刑部的宪部有两名主事告假，杨司务和乔司务先替他们签发逮捕文书。其中有一本画册名《玉骨香腰集》，画师题名金钗十六娘，务必将这人先捉拿归案。”
乔桢看了一眼乔樾严肃且正经的面容。
她要完了。
《玉骨香腰集》是她画的，金钗十六娘也是她。
她这是要签发逮捕文书自己抓自己呀。
要是乔樾知道她还拿他的画像在黑市风月斋出卖的话，她无意间偷看乔樾洗澡的事情肯定要败露了。
她瞅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手真不听话，画什么不好，非得画那幅《乔樾入浴图》。
本想让元京倾慕乔樾的小娘子们大饱眼福的同时再让她挣些钱。
这钱还没落袋为安，可能自己的小命就要搭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