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阿姨,我好想你,你在哪?”梁栩在电话那头撒娇。

话筒传来稀稀拉拉的呼吸声,闷重的鼻息让我猜测,小孩此刻正戴着耳机躲在宿舍被窝里翻来覆去。

明明我只是比梁栩大了12岁而已,但她却总喜欢把阿姨挂在口中。

动不动,“阿姨,这件事情我处理不好,你帮帮我。”

又或者,“阿姨,你这样说话真的很凶,我不喜欢。”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叫一声阿姨,再附加上一些家长里短。

其实这样没有营养的话,在我过了三十岁之后就很少愿意附和了。

但我还是不想去打击小孩的天真。

我歪着头用肩膀把手机夹住,弯腰去提在旋转盘上的行李,“我在机场。”

“你又出差了?”梁栩的语气里掺杂着习惯和无奈。

“嗯,刚回国。”我将行李箱搬上了推车,将电话重新拿在手上,低头望了一下腕表,现在已经是国内凌晨一点。

“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明天没课?”我无心去和小孩攀谈,有些敷衍。

“明天周六,突然想你了。”梁栩语气有些害羞。

话我听到了,就算机场很嘈杂。可我没有回应,我们相对沉默了几十秒。

梁栩带着试探的口气,又问了一句,“我明天放假,想....。”

我猜她想见我,于是没等她开口,我便堵住了她的话,“我明天有事。”

梁栩可能是听出了我的敷衍,语气中带着失望, “那你一定早点休息。”

“嗯,早点睡吧。”我没有半点留恋就挂断了电话。

对我而言,梁栩不过生活中是个不痛不痒的关系网之一,她是我上司的女儿,去年暑假来公司实习过两个周。

我没有亲手带过她,甚至在她来实习的第一个周的周末,跑去上海开了八天的会。

我回公司的时候,她正好实习结束,我们在公司只不过说了两三句话,甚至我都不知道她在公司实习什么岗位。

但她父亲的一句,“这是陆总监,你私下可以叫陆阿姨,以后不懂的可以问她。”便彻底成了她撒娇的借口。

我偶尔会看到她打来的电话,但仅仅只是偶尔,也仅仅只是看到。

因为我很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接听她的电话,当然我很忙也要拜她父亲梁安所赐。

我和梁安是互联网巨头BAT其中一家的产品总监。

对,就是百毒,阿李,腾训其中某一家的核心高管总监。

梁安是技术岗,我是管理岗。

他岁数稍高且有技术股份,我年纪比他相对小一些能折腾,所以大部分的飞唤工作都是我去进行。

你问我什么是飞唤工作?

就是飞来飞去,被人呼来唤去的会议工作。

今年是互联网5g盛年,产品渠道扩展撵不上产品科技研发,所以我和梁安大多数都处于忙的昏天黑地的状态。

这不,我刚在加拿大参加完信息技术交流会,又连轴赶回京城参加明天的团队月会,听说是公司刚上线的产品遭到了测评用户的全盘否定,这搞得我很头大。

首都的冷风伴着小雨席卷而来,我拖着在长途飞行中水肿的双腿走出了机场,虽然我一年要在这个机场飞行上百次,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观察过这里。

抿抿嘴我习惯性的想要点支烟解乏,我没有烟瘾,更不怎么抽烟,只是我现在太疲乏,我需要提神醒脑。

但我的助理冯甜并没有给我点火的机会。

她来的很及时,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我面前。

冯甜开门下车,帮我把行李搬上了后备箱,对着我示意,“陆总,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永远是稳重冷静,在她的语气里我从来听不出半点其他情绪。

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可能正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吧。

“明天下午会议提纲我已经通过云端同传给您的工作账号了,附送着团队周报一并发送了。”

冯甜也许是她看出了我刚刚冻的浑身发抖一边说着,一边把空调适当调高。

旅途劳顿加上寒风袭身,我的嗓子像是被人用锯剌过一样难受。

我扯了扯高领毛衣,伸手揉搓着脖子试图缓解这种状态。

“以防您不看行程,我还是提醒您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半有个面试您需要在场。”冯甜公办说道。

“面试?”我依靠着车窗,将脖子上的手转而按在了太阳穴上。

“宣传那边说,摄影师作品的demo已经全部收录,需要您亲自挑选作品确认,他们是服务层不是管理层,最好您来决定。”冯甜回答道。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最近的产品宣传需要找个年轻摄影师。

冯甜张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我赶紧闭眼揉眉伸手制止。

“明天再说明天的,我已经72个小时没休息过了。”

冯甜听后说了句对不起,将车驶上了高速便再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我将座椅调后半躺半依放空脑袋,车内的温度上升,身上的酸痛终于在空调作用下有了一点缓解。

但就算是这样颠簸的车程和温度,都依然无法豢养我的睡意。

我觉得自己的大脑皮层犹如被人强行注射了一管玻尿酸,彻底让该死的脑层褶皱消失地无影无踪。

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站,冯甜看着我走进了家门,才放心离开。

我关上房门,便从冰箱掏出了一瓶威士忌。

酒,治百病。

晃晃悠悠我坐到落地窗前,望着繁华又热闹的京城。

隔壁公司的威斯汀,他已经成功的把双十一打造成了全民节日。

上任领导培养的团队,已经成功将某音培养成了网络聚宝盆。

我......

仍然在错中试错。

仰头喝了一口,我自认无能,思绪一下子被点燃,焦虑如同千万蚀骨蝼蚁攀上了我大脑。

我叫陆让,今年.....

32岁。

是一个看起来似乎很成功的职业女性。

名牌大学毕业,国外研究生毕业,职业高管,在京有房,车牌号摇的不错,航空公司铂金会员。

我是员工心中职业规划的终点目标。

但谁都不知道,其实这个城市一点都不爱我。

喝了一晚的威士忌,我成功从72小时无眠,突破到90小时无眠。

冯甜准时的在九点敲开了我家的大门,并在九点半将我准时送达公司会议室,选片提案会议被我的早到,提前了一个小时。

团队主力齐聚一堂,要为品牌宣传选一个合适的摄影师。

我坐在圆桌最显眼的位置,望着投屏,大屏幕开始滚动。

宣传部的小孩对着ppt在上面自顾自的讲着,我眼睛扫着却觉得失望。

他们选出来的作品,都是狗屎,那些简历投来的摄影师作品,没一个有创造力。

我的耐心有些到极限了,手指快速的敲打着桌面。

选片的员工见我烦躁的样子开始满头薄汗,紧张的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所措。

房间暗着,对面的屏幕发出刺眼的光斑,我眯着眼睛开始压制胸腔的烦闷。

突然,光斑顿失。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黑白照。

我投去目光。

在这死气沉沉的会议室,我望着照片,突然寻到一丝希望。

照片里是两个年轻人在追逐一个泡沫,两个人赤。裸在森林奔跑。

虽然是黑白,但我仿佛能看得见色彩。

作品名《all aright》。

“就这个吧。”我指尖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

“可这个摄影师.....”员工欲言又止。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摄影师不能用,我会觉得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皱眉补充,“下午,我想要见到他。”

我做事情从来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尤其是要反复确认。

“其他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散会。”我合上了笔记本,将桌子上的文件夹扔在一旁,朝冯甜摆了摆手。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午十点十二。

很好,我还有机会去和梁安吵一架。

对面的产品宣传被我冷落后便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我走出会议室又停住脚步,转回头我看了一眼她,“我这不是怪你。”

“我只想告诉你,工作效率太慢我不喜欢。”说完我冲她笑了笑,转身朝着梁安的办公室奔去。

一上午,我和梁安从前端开发,市场调研,到产品发布,吵的是不可开交,就差各给对方一巴掌。

他说,5g短视频地位要巩固,能让消费者和生产者付费才是关键。

我说,5g科研渠道才是重点,高端的消费者能够创造更大的利益。

我们吵了半天,谁都不让谁,我不想再和他废话,于是提议先去吃个午饭,然后我们握手言和,直接风火朝着公司食堂去了。

其实我和梁安能在公司同时出现实属不易,员工见到我们能躲开就躲开,能避让就避让。

搞得我和梁安像是携带生化武器了一般,一落座,二十米之内没有半个人影。

梁安笑了笑,“你看,都是你搞得,小姑娘都不来贴我了。”

我呵了呵,“不是你,我觉得我的在公司名声还能好点。”

一顿饭吃的我们两个都极其别扭,尤其是梁安还告诉我,他快要退休了。

我说真好,你退休了终于可以让位了,没人再能让我受气。

他说,会有新的技术岗过来替代他。

我一时觉得饭菜,难以下咽。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的,我们快速地吃了饭,商议着解决下午的月会往办公室走去。

可我们刚一出电梯就愣在了门口。

梁栩站在大厅,穿着短裤短袖冲着我笑,“陆阿姨!”

第一人称,节奏较慢,多为日常,较为写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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