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莹亮剔透,照映着宫人来往行走的身影,明明眼看着就要落下的,却依旧牢牢地挂在碧绿的叶上,过了许久,才滴答一声,落到石板缝里。
郑盈坐在妆台前,不时摸摸头上的发钗,好奇地看者苏春给她画眉。它甚至不明白,苏春今日为何如此严肃,早早便将自己唤起来更衣梳妆,还破天荒地给她给她戴了较为庄重的发饰。
“姑姑,我今天好看吗。”她笑的甜,开心地扶了扶那朵漂亮的绒花。
郑盈喜欢鹅黄色的裙子,苏春特意给她挑了一件,一身鲜嫩的软烟纱,轻盈柔软,腰间缀了一枚玉白的佛手纹佩,颇为大气的样式,她缓缓抬手,拨了拨耳上的玉珠,眉梢尽是笑意。
苏春站在她背后,捋了捋着她柔软的头发,笑道:“公主最漂亮”
不论哪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郑盈容易犯懒,早晨起不来,总是让苏春随意梳个发髻便对付过去了,可巧今日向来温柔的姑姑愣是把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半哄着起了床。
“公主,您不能再犯困了。”她木着脸,严肃地看着这个臭美完便昏昏欲睡的女孩儿。“徐大人跟钱侍将可不同,那是真正的朝廷重臣,学识见地都是常人所不能比的,您若能认真学上一学,总不会错。”
“可是那些我真的听不懂”郑盈仰着头,脸颊鼓鼓的,一张莹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那时她年纪小,跟着陈酌一块儿读书,老师摇头晃脑地把一堂课讲完,郑盈的脑袋就像炸开了般,而且那老夫子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差生眼中如出一辙的茫然。
“公主,您就忍一忍,千万忍一忍,徐大人不比翰林院那些老学士们,定是严厉许多的,您届时可千万不能跑。”否则皇帝也不好隔几日给她换个先生。
这句话苏春不敢说,默默咽了回去。
郑盈起身,提着裙子走了几步,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绣满了芙蓉的裙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她觉得,不管那位先生是严厉还是宽和,她都不会喜欢。
排斥至极
谁叫他是郑琳的舅舅
“好了好了姑姑,我饿了,我想喝鳜鱼羹。”她放下了裙摆,轻纱上一朵朵如初绽般的芙蓉飘荡开来,漾成了一幅画儿。
苏春叹了口气,既担忧又无奈地给她整理了领口上的褶皱,随后吩咐宫人传膳。
郑盈随意吃了两口就跑了,偷偷地去元宝的小房子里把它揪了出来,它可比郑盈精神多了,一大早快乐地吃了顿大餐,然后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玩一个被它咬的脏兮兮的毛球。
“元宝”她循着哈气声找了过去,低声叫它。“起来干活儿啦……”
这大块头耳朵一竖,用力哈着气,听出了她的声音,很上道地没有乱吼乱叫,叼着它的小毛球便扑了过来,郑盈这回有了准备,稍稍避开了些,才没被扑倒。
“走啦走啦,带你去玩儿。”郑盈搂着它的大脑袋,贴近了,像是在说悄悄话。“记住要威风知道吗?”
从皇极殿到泰安楼,需要经过蒲春园。那是一个极富江南韵味的园子,亭台楼阁山水花木的营造,皆有章法可循,又不失皇家气派。
郑盈穿过游廊,身后跟了十几个太监宫人都是她特意带出来的,身侧是昂首挺胸的元宝。它装起来,倒也不是不能吓唬人。
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想着,若是那位被吹的无比厉害的先生被元宝吓得腿软,该是多丢面子的事。只怕再也不想管她了。
那真是太好了
她一个人自娱自乐地想着,差点笑出声儿来,憋的颇为辛苦。
郑盈脸上带着笑,眉梢都要飞扬起来,春风满面,步履轻快,甚至觉得今日的天气都是美妙的。
有风,有云,太阳不大。
宜出门
宜遛元宝
宜拜先生
穿过游廊便是一处假山,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不多时,宫人们接二连三地意识到了不对,纷纷疑惑为什么公主走的不是去泰安楼的路。
“殿下,是不是走错了。”一个稍年长的宫人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郑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直接道:“没有,别问,跟着本宫就是了。”她一张白皙的小脸严肃地绷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
听完,宫人眼皮子抖了抖,怎么都觉得公主这是要做什么的节奏
还特意没带苏春姑姑
目的如此明显
这座假山废了许多力气才移了过来,占地颇大,有棱有角,以至于在转角处两波人碰了个面对面才发觉对方。
陈酌拉着四条跟元宝一样体形的大狗,累的喘不过来气儿。他一身锦袍不算干净,不知是从哪儿蹭的,爪印子好几个。
重点是那四条大狗!!!
很有气势很有排场
郑盈看地眼都直了
“陈酌,原来你帮我偷狗去了!”她大为吃惊,险些喊出声来,最后关头让陈酌捂了回去。
“嘘,别吵,什么偷不偷,那是我借的。”他手指竖着放在唇边,另一只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他跑了好几趟,这才将几个朋友家的狗搜罗到一块儿,惊险带进来的。
甚至用了他母亲的宫牌
回去指不定给骂个狗血淋头
郑盈一双晶亮的眸子瞪得老大,她怎么也想不到陈酌居然真的就给她找狗去了。“这……我就是带元宝去拜见一下先生”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发虚。“不需要那么多的”
声音弱的跟小猫儿似的
陈酌两指一合敲在她后脑勺上,一本正经地教她:“你不懂,元宝跟它的朋友们,那是你的排场啊,往那儿一站,看着就气派。”
“而且你年纪小,跟谁计较也不会跟你啊!”
这要换了他,腿都给打断。
“这……样吗?”郑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试探地伸出指尖去触摸那条纯黑色的大狗。这几条不是苍猊,却比元宝高大威猛,一看就很有气场。
“好吧”她答应了
郑盈将那几条大狗的套索攥在手里,给自己鼓了鼓气,心虚的走了。陈酌叹了口气,见她头也不回,深深地感慨妹妹长大了。
其实内心一万只飞马狂奔而过
这丫头就是在宫里关傻了,胆子一会儿大一会小,简直不像她。陈酌拍了拍身上的爪印子,叹气,觉得自己身上责任艰巨。
狗是烈性狗,却是大户人家驯养过的,他借过来时反复查看过,只是外形凶猛而已,连兔子都不敢咬,否则他也不敢直接给郑盈。
当五公主接过那截套绳时,宫人们终于确定,这是去挑事儿的。
穿过假山,一行人直接停在了一座凉亭中。苏春姑姑说,那位新的先生很忙,朝会后要先去处理公务,所以来的会比从前上课的的时间晚一些。
她索性在亭中喝起茶来
今日没有大太阳,一团一团的云飘过,好似襄了金边,散发着耀眼的光。郑盈走到亭外,抬头,又伸出手挡在眼睛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她一身鹅黄色的长裙,一个人仰头站在亭边,淡淡的阳光打在她的眉眼上,清澈的目中仿佛有一层雾气,湿漉漉的,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
徐延走到这里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那样一幕。
他站立处有一簇绿竹,正好遮挡了郑盈的视线。
那个女孩儿没有看见他
徐延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他脚步一顿,显然是认出了眼前的贵人,立时便行了一礼,嘴里喊道:“奴才见过公主”
郑盈吓了一跳,她的手自然垂下,直视着眼前的人。
蝉在树上嘶鸣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双比湖水还要平静的眸子。
他站在那里,一束竹叶横在他身侧,郑盈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突然觉得,原来温文儒雅,真的不是只存在于戏文里的。
那样的目光,温和到了极致,却又威严到了极致,他眼中好像有许多东西,就像她父亲那样,那是阅历沉淀下的平和与静谧。
“臣见过公主”
他的声音骤然响起
“啊?”女孩儿回过神,把头侧过去,有点紧张,竟不敢直视他。也忘了叫他起身。
她手指抠着袖口的芙蓉纹样,暗骂自己没有出息。
他就这样,躬身行着臣礼,站了许久。那小太监心跳一下比一下快,头上惊出一层冷汗,小心翼翼地觑着这位大人的神色,大着胆子提醒道:“公主,大人他……”
徐延的背,有一种苍劲之感,即便是微微躬着,也依旧不减风骨。郑盈无意识地瞧了一眼,只觉那姓钱的真是侮辱了先生这个词。
她愣了一会儿,听见小太监提醒,反应过来。她唤他起身,自觉心虚,又微微托了下他的手肘。
“谢殿下”
他是重臣,又是先生,郑盈看他手里拿着的书和来的方向,一下子就猜中了。
“没…没事”她扬着头,就算心虚,也保持着公主的高冷劲儿。
不过说两句话的功夫,她眼前突然一道闪过一个又黑又大的影子,双腿一蹬蹿到她身侧,扑地郑盈后退了两步。
只要一只狗狗动了,后面就控制不住了,一群高大威猛的大狗快乐地跟在元宝身后,尾巴摇的欢快。
哦,她终于想起自己来是做什么的。
于是,好整以暇站着的徐大人,下一秒便瞧见那女孩儿长裙一甩,梗着脖子问他:“你就是新来的老师?”
五条外形威猛的大狗围在她身边,虎视眈眈地望向自己,将这女孩儿衬得分外娇小,又有几分可爱。
徐延挑眉,觉得这个孩子分外鲜活,他笑道:“殿下,臣徐延,您可以唤我先生。”
陈酌:妹妹,狗我找来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郑盈: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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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椿是贵人脚下的奴隶,低贱到了尘埃里。
江映宁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往城楼上挑砖石,一根扁担,打着赤膊,宽阔的肩膀满是汗水,一滴一滴,顺着他背上流畅的肌肉纹理,落了下去。
这是一副很健壮的身体
她脸上近乎病态的白,轻飘飘地说道:
“就他吧”
下人把赵椿带到了她面前,他跪在地上,仰视着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子,呼吸都滞涩了起来。
所有人,都唤她夫人。
女主视角:
江映宁生在一个教养极好的家庭,她身体康健,美丽纯良,出身高贵,在一个合适的年纪,嫁给了一户合适的人家。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合适的。
只是,那个在外人眼里完美的夫君,却是个体弱,病态,多疑,且好色的男人。
她从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厌恶的女人。
后来,她丈夫死了。
心腹说:侯爷没有死,您永远都是夫人。
再后来,她找到了赵椿,用相似的身形替代了她的丈夫。
这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力量感的男人,他干净,卑微,即便富贵显达,也依然仰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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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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