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重新有意识的时候是深夜。

箱子里黑暗拥仄，堆放着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件，她也被锁在箱子里，动弹不得。

啊，忘了说，她是一幅画。

或许曾经是个人也说不定。

但总而言之，此刻她清醒过来，过去的记忆如烟尘般在“脑海”中打了个旋儿便消失——她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口箱子。箱子外面又是什么？抱歉，她看不见。

此刻阿玉便像是初生的婴儿，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着非一般的好奇。

看不见箱子外面的情景？没有关系，她还可以听啊。

许是在深夜的缘故，又或许是箱子是存放在什么无人的仓库中，总之外面听上去极度的安静，只有像风一样呼呼的声音，一下一下，极有力道。

阿玉想了想，不大确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有心要弄出些动静，但她只是一幅画，没办法自己动弹。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那呼呼的声音停了下来。

有脚步声逐渐远去，阿玉又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会儿，整个天地却像是再次重归寂静。

极度的安静中她仿佛能听见灰尘起落的声音，阿玉暗叹一声：她怕是要和这样的寂寞作伴许久了。

而事情也的确是这样，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都一直躺在这箱子里，外面通常很安静，偶尔会响起些人说话的声音，以及间隔极为平均的呼呼的声音。

阿玉听那些人说话，大概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叫做“灵宗”的地方，那呼呼的声音出现的次数便被她当作计时的方法，出现一次，便是一天。

这样日复一日，转眼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

那呼呼像风一样的声音比起一年前愈加有力，阿玉心中的好奇也便愈发强烈起来。毕竟日久天长地关在一口箱子里，入目所及只有黑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无聊地数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实际上这一年多来她已经数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不过今天那呼呼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持续得都要长。

阿玉这般想着，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同时还有一声极轻的闷哼声音。

怎么了？

她听见有人跌跌撞撞的脚步接近，而后是刺啦的声音——箱子似乎被人从哪里拖了出来。再然后便是一声咔哒的轻响，柔和的细光便从上方洒了下来。

阿玉终于能够看见外面的世界。

一个女子——或许用女孩来形容会更合适，她看上去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一张尚带着稚嫩之气的脸颊已然出落得极为动人，只是对方面上的表情并不似她相貌那般柔美。

她一手提剑，另一只手上却有血迹滴落，身上脏兮兮的，好像是摔了一跤。

一柄剑……

阿玉想要摸摸那柄剑，她是一幅画，从没有办法舞剑。

不过这些都是发梦想想的东西罢了，阿玉很快便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这个女孩子身上：她看见箱子里多出来的画，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似乎很是惊讶。她展开画看了看，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便极快地将阿玉放在一旁，转而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药瓶来，以食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些药液，涂抹在伤处上。

而后女孩子把箱子关上上锁，又推回到地下黑暗处。

她没有把阿玉放回去，于是接着这个机会，阿玉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仓库的样子，有不少杂物乱七八糟地堆在此处，中间一大片的空地，只在最顶上悬挂有一颗光线暗淡的明珠用作照明。

一看便是最不值钱的货色。

阿玉不由想到。

那女孩子处理好了伤处，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握紧手中铁剑，剑尖指向前方，而她整个人的目光也集中在剑尖所指之处。

这是练剑的起手式。

阿玉脑海中明明没有任何记忆，见到女孩子这么握剑时这个念头却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好像……她曾经见过谁这么练剑一般。

那么之前一年多的时间里，想必便是这个女孩子日日来此处练剑了。那呼呼像风的声音，就是铁剑劈开空气的声音。

【真美啊。】

看见女孩子凝视剑尖锋芒的那双眼睛，阿玉忍不住感叹道。

她是一幅画，无法动弹，没有声音，即便是想要说话也无人倾听，此刻这般感叹，确实是心之所至。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如果她之前见过其他什么人的话。

然而那女孩子却突然警惕地出声：“谁？”

偌大的空仓库中没有其他人，阿玉听见女孩子突然出声，不由愣了一愣。

那女孩子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铁剑，一双漂亮的杏眼中盛满警觉，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既然已经出声了，便不必在这里躲躲藏藏了吧？”

阿玉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是在问我吗？】

她试探地“说”道。

女孩子手中铁剑握得更紧，循着声音逐渐调整方向：“是。”

她好像通过阿玉不确定的语气意识到了什么，又轻声问：“你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叫我阿玉吧。】

女孩子问：“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面前，是你刚刚拿出来的那幅画。】

女孩子的眼睛猛地瞪圆，然而就算是受到这样的震惊她也没有松开手中铁剑，她一步一步接近阿玉所在的地方，重新伸手将阿玉展开来看——

霎时间她仿佛看见画中的女子弯眼笑起来：【你真的能听见我啊。】

画中的女子极美，一身流光溢彩的仙羽长裙，明丽却并不逼人，她腰间缀有一块玉佩，即便只是在画中，也能看出那玉的不凡来。

女孩子若有所思问：“你是被人封印在这里的？”

这个世界有仙魔痕迹，她听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们有莫测手段，将敌人封印在画上戒指中什么的，这个叫阿玉的女子，或许便是被某位仇敌镇压沉睡的存在？

【或许吧？我从苏醒时便在这里，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没有人能听见我说话。】

阿玉想了想，回答道。

【你是第一个能听见我说话的人。】

女孩子静了静，方才道：“瑶岑。”

阿玉愣了一下，又听女孩子道：“瑶岑，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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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是女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