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秋得到消息的时候，瑶岑已经在擢选大会的战台上打赢了好几波的对手，成功进入到了下一轮的擢选。

百年时间过去，夕秋峰中那条溪涧没有干涸，仍然叮叮咚咚流淌过去，上方巨石身上的剑痕比之前又多了些许，而那座阁楼倒是一如从前，时隔百年，再次有袅袅茶香飘出。

瑶岑斟好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奉给夕秋。

夕秋鼻尖轻嗅了一下，悠然赞叹一声：“倒是和百年前的滋味差不多。”

瑶岑的面庞隐在袅袅的水雾中，她声音平稳：“师父说笑了。”

“这一百年，我留给你的三枚剑符，你一枚都没有动用过，”夕秋的声音在雾气中同样变得有些模糊，她像是调笑又像是叹息，“本来为师还担心你是不是被哪头魔物给偷袭了，谁知道一转眼就搞出了这般动静来。”

她饮了一口茶：“说吧，你怎么打算的，真打算去夺那少宗主的位置？”

瑶岑颔首：“是。”

夕秋挑了挑眉道：“那很难啊。”

瑶岑回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她道：“师父说过，要做剑仙，便要斩尽天下不平之事，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握剑，最开始想要的只是一个吃饱穿暖的机会，走在外面时不必面对那些男弟子垂涎的目光而不敢还手，还有，受伤的时候可以用上好一些的伤药。”

“然后我做到了，”说到这里瑶岑顿了顿，“虽然付出的代价是宗门判我违背宗规，罚我去刑崖下拼杀百年。”

“论资质、心性、能力，我自认并不比灵宗其他弟子差，那么，是什么让我要得到和他们同样的东西，却要付出加倍的代价呢？”

“——是出身。”

“我是被捡进宗内的孤女，天生就是奴仆的命，所以没有修炼的机会，想要拿到一张和灵宗普通弟子竞争平台的入场券，就要费尽心思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瑶岑道，“师父，我不服气。”

“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从前我没有实力和他们，和所谓的宗规说不，所以发生什么我都接受。”

“现在我有了一些实力，如此一个机会摆在我眼前，我为什么不能去争上一争？”

“倘若我实力不足，败在途中，我心甘情愿。”

“但如果那些人都不如我，为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能是我？”

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时，之前煮茶腾起的水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瑶岑那双明亮到锐利的眼睛也露了出来，她神色自然，那种“既然我有能力，就要去争”的意味便表露得十分理所应当。

夕秋听完瑶岑的话，倒是怔了一下。

“你倒是比我还敢要想。”她失笑。

“那师父要来帮我吗？”瑶岑眼睛弯了弯问道。

夕秋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似笑非笑地叹道：“看样子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小瞧自己的徒弟了。”

……

等瑶岑离开，夕秋也自阁楼中跃出。

她望向溪涧上方的巨石——那上面有着无数道剑痕刮刻，其中有些是夕秋自己无聊时随手劈的，但更多的是当年瑶岑将将拜入她门下，被勒令每日挥剑万次时，逸散的剑气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夕秋伸出手，触碰了下那些剑痕。

她刻意散去了手上的护体灵力，时隔百年，依然有极其微弱的剑气附在石中，刺得她指腹微微刺痛。

“这孩子……”

她叹道。

“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样的野心，可比我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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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轮比赛中，瑶岑更是势如破竹。

有了夕秋承诺的帮助，她也不必去烦恼对手的情报、武器的保养维护，甚至很快灵宗内部都出现了一**瑶岑的支持者，替她加油打气，摇旗呐喊——而这一切没有身为长老的夕秋在背后推波助澜，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擢选大会的前面几轮还好，因为本身报名人数众多，所以瑶岑的对手实力大多并不强劲，便是百年前的她都能打败，所以长老们看她连胜，也未多想。

但到后面，在五大家族长老们或无意或刻意的安排下，瑶岑遇到的对手一位比一位更加实力强大，然而每一次，就当大家以为瑶岑会输的时候，她都会施展出比对手更强一点的实力，将对方打败。

偏偏这百年来瑶岑一直都在刑崖，灵宗这些人根本没有关于她实力的情报——毕竟刑崖下思过百年这样的惩罚，换做其他哪个入门才八年的弟子，怕是早就死在里面尸骨无存了，谁能想瑶岑还真会有从里面出来的一天？

有脑子灵光的执事想到什么，连忙表示可以找人下刑崖查看一番：既然瑶岑在那里面待了一百年，总该留下些出手的痕迹吧？说不定就可以推测出她如今的实力来。

正好时间也临近长老们下刑崖去清除魔气的日子，五大家族便率先有几位长老下去查看了，却发现刑崖下的情况，属实是最近这几百年来最清净的一次。

他们在崖底搜寻了小半天，才找到了十头不到的魔物并将其斩杀。

这样干净的程度，肯定不可能是那些魔物们自相残杀生死更迭造成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了……

下来查看的几位长老彼此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

一转眼瑶岑便杀到了擢选大会的最后。

她的实力都是实打实的，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她详细的情报，只能从百年前一些“天生剑心”之类的信息中推测些许，但这比起那些在这百年间出手颇多的弟子的情报来说，绝对是“模糊”了。

本身实力强，弱点也不甚明显，她几乎是很顺畅地便来到了最后一轮。

而在她胜出四进二的那一场之前，她最后一轮的对手已经决出——蔺莘。

这百年来蔺莘的实力进益奇快，早便将和他同期甚至更早拜入灵宗的弟子给甩开，同时他也是宗主徐怀的亲传弟子，可以说，在擢选大会的消息传出来之前，他就是少宗主之位最有力的争夺人选。

而考虑到百年前瑶岑进刑崖的原因，还有那一趟芒山之争，现下两人对上，倒真有一些宿命之争的意味。

擢选大会已至最后，瑶岑和蔺莘几乎都可以代表灵宗最近这数百年中弟子的最强实力，这样的大战，当然是要好好宣传准备的，是以在战前，他们也有了十天的休息时间。

瑶岑胜出半决赛的当天，夕秋便去见了徐怀。

这位百年前瑶岑才见过的宗主，此时一头长发已然全白，他盘膝坐在静室之中，气息相当虚弱：“瑶岑她赢了？”

夕秋点点头：“赢了。”

徐怀脸上露出一个同样虚弱的笑来：“那就好。”

他哼哼两声：“我还真要感谢这小姑娘，要不是她的话，现在就轮到我被他们逼得进退两难了。”

夕秋当然知道徐怀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她叹道：“灵宗内由五大家族把持，这是长久以来的事情，连师兄你都是被他们扶上位的，想要改了这传统是何等之难？而且你本来就是重伤，疗伤调养才是最重要的，又何必跟那几个老家伙吵吵，折腾什么擢选大会？”

“咳咳，论年龄我比你嘴里的那几个老家伙还老呢。”徐怀咳嗽两声道。

夕秋：“……这种时候你就不必和我开这种年龄玩笑了吧？”

徐怀：“咳咳，行。”

他坐正了身体，道：“这宗主之位本来也不是我多想坐上去的位置，五大家族，咳咳，不过是群全由利益驱使的苍蝇罢了……我当宗主这数千年，早就看透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灵宗现在……太腐朽了。”

“如果不能出现一个更强有力的宗主，打破现在五大家族控制灵宗的现状，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灭亡就是我们的宿命。”

“反正我这条老命也活不了多久，用最后这点时间给他们找点不痛快，我挺乐意。”

徐怀哼哼笑了两声，从胸中吐出一口浊血来：“咳咳，当然，我这么做，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道：“这次我被魔族暗算重伤，我怀疑是宗内有人做了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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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她是女奴（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