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才不管为什么呢。蓝舟既然不肯随她走,她一个手刀砍在他后颈,把他藏在绣床底下,每日仅给喂些水,如此过了四五日,直将好好一个俊朗青年饿得面黄肌瘦,头晕眼花,再说不出叫她不顺心的话来。
又过了小半旬,丁春秋始终抓不到刺客,怒而闭关,去修炼他不知何日能练出名堂的神功,星宿派中搜寻不歇的弟子便也渐渐放松下来。阿紫寻着个机会,将蓝舟偷偷运到马车的后厢中,又拾掇好在星宿海里搜刮来的毒药毒虫,好整以暇地出了青海。
丁春秋不在,没人搭理她;能管束得了她的,诸如摘星子之辈懒得搭理她,阴差阳错的,让这抹俏丽的紫气就如此包袱款款地离了这处魔窟。
等她们出了青海的地界,再见不着漫天遍野的黄沙荒土,阿紫才觉得哽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稍稍散了些。
日暮西山,金光熹微。
她掀开车帘,笑道:“傻小子,你说咱们出了星宿派,接下来该往哪儿去呢?”
她眉眼弯弯,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光,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叫世间男子瞧了无不怦然心动。可偏偏她中意的男子却扭过头去,不肯瞧她一瞧。
可不知道为何,他越是这样倔强,她就越是稀罕他。
阿紫拍拍手,哼道:“我虽然绑了你,可也救你出了星宿派,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为何天天摆个脸子给我瞧?”
蓝舟闷声道:“你将解药予我,我自然谢你。”
原来那日逃出星宿派后,这青年便想与阿紫分道扬镳,可阿紫还没玩够,怎么舍得让他离开自己。她刁蛮起来,当真是半点道理不讲的。她借着眼泪哄了蓝舟暂时留下,随后在两人的饭食里下了软筋散,自己却偷偷服了解药,把无法反抗的青年搬上车藏了起来。
山路颠簸,蓝舟在车里摔得七荤八素,有时忍不住想,听说北海之滨有一种豚鼠,会想方设法地将心爱的食物挖洞藏起来,且性子极为好妒,哪怕同伴即将饿死,也不肯将藏起来的食物刨出来分享。
他不知该哭该笑,稀里糊涂当了姑娘中意的食物。
*
明月将升,星子如灯。
阿紫将马系在树上,点一堆篝火,将干巴巴的馍用火烤了,权作晚饭。她心中存着气,便也不管车厢里的蓝舟,还故意嚼得喷香。
只闻车厢中一声悠悠的叹息:“你一个姑娘家,好歹也得顾及闺誉,何苦缠着我?”
她塞得鼓鼓的腮帮顿时停住了,心头竟然涌上一股不明所以的委屈,呸了一口,恨恨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闺什么誉的,我救了你,岂有一点好处都不得的就放了你?臭小子,你人长得丑,想得却是挺美。”
蓝舟道:“我家中尚有一些财物,你要是愿意……”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块硬邦邦的馍打了个正着。姑娘的手劲原本不大,可巧这馍打在他的伤处,当即痛得哎哟一声,倒抽几口冷气。
阿紫从前玩弄人命尚不手软,可不知怎的,此刻听他呼痛,心中却起了极淡的后悔,偏要逞强道:“你要报恩也成,将铁面具摘了,给姑奶奶瞧个新鲜,我就放你走。”
蓝舟捂着伤处,忍痛道:“绝无可能!”
他已疼得面色惨白,蜷缩着身子倒了下去,却听车厢外一声重重的脆响,仿佛有人踢灭了篝火,气冲冲地往这儿奔来。他扯扯嘴角,下一瞬就被拎着襟口抬起头,当下挨了三四个响亮的巴掌,皆拍在他所伤之处。
阿紫疼得手心发麻,却仍然冷笑道:“姑奶奶教你一个巧,什么时候都别嘴硬。”
她手一翻,忽的拍出,袭向青年的面部。孰料蓝舟却拼着全身劲力反手勾住她的手腕,阻了一刻,再想使力变招将她推出却是不能,只好松了手,而阿紫也踉跄地跌进他怀里。
豚鼠姑娘扶着他的肩膀坐好,怔怔地看他胸腹前渗出的血迹,忽而扁扁嘴道:“因为我很坏,所以你才这么讨厌我?”
因为她自幼顽劣,所以大恩人才抛下她远走;因为她心肠狠毒,所以卞玉泉宁死不肯将武功传给她。阿紫以为自己习惯了世人的冷眼,却发现此刻心中仍然涌起一股酸涩。
为这救了他性命的青年。
——我明明于危难中救了你。
——可你却和众人一般地鄙夷我。
蓝舟道:“……不是。”
她霎时喜不自禁,趴在蓝舟身上挠一双爪子,故意抠着他的伤口,引得血色又加重几分,看着他痛苦隐忍的神色,却甜甜笑道:“傻小子,你只消将面具摘下来,让我瞧个新鲜,阿紫保证不再折腾你了。”
蓝舟心中明了,她未必多想看自己的真面目,不过是借个由头发泄怨气。他若不遂了她的意,怕是再没有一天舒心日子,只得叹道:“阿紫姑娘,在下离家之日就发过誓,此后绝不将真面目示人,如有违此誓,宁自绝于人前。”
“你不如杀了我吧。”他心一横,闭上眼睛,心道权当抵了她的债。可念头一转,两人素昧平生,他又何尝欠了她什么?想到此处,脑中却不期然地涌现出那日在星宿海的吻。
也罢。
却听阿紫道:“你不用这样唬我。”接着一阵窸窣的衣物声,温暖的身体轻飘飘地离开他的怀抱。
他睁开眼,却见豚鼠姑娘长长的睫毛下泪珠莹然,哑着嗓子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却不肯听我的话,如今更是连脸都不让我瞧。我知你定是在暗暗嫌弃我。”言到此处,话中已带了两分哽咽。
蓝舟心念一动,却忆起上次被她借眼泪下了药的事来。
阿紫见他不为所动,恨恨地跺了一脚,伸手拭干泪,摔帘而去。
*
离了蓝舟和那辆小马车,阿紫越发生气啦。她借着心中怒意,埋头苦行,向南走了不知多久,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另一处叫不出名字的小镇。
她心下忖道:“那臭小子如此不识相,我离去时为何不将‘蚀骨散’丢在他身上?对啦,定是我怕他死了,没人来顶丁春秋的怒火,所以才饶他一命。”
话虽如此,她心头仍然烧着一把火。于是闷头往前走着,却听右边传来一声极短的女子惊呼,脚下不由一滞。
阿紫转身,便见青檐屋瓦下有一名身形袅娜的年轻女子正被人堵在墙角。堵她的是一个身材极为高瘦的男人,嬉笑着对女子上下其手。女子左闪右避,那男人的动作却远比她迅捷,更好似猫捉老鼠般玩弄她。
阿紫一见之下,心头大震,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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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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