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裴厌城的私宅很大,但是整个宅子都很素净,并没有太多奢靡的装饰,除了一间上锁的房间,宋舒月已经在饭后借着消食的理由,将整个宅子都逛了个遍。

宅子里除了几个年老的仆人偶尔扫扫院子,平日里都瞧不着人,宋舒月觉得这样也好,反倒没有后顾之忧,在这里安心过了好些时日。

自从上一次她知道裴厌城可能在派人跟踪她以后,宋舒月日常说话行事都小心谨慎了许多。

也趁着这段时间,把她掌握的信息重新整理了一遍。

首先,她之前一直以为破晓无所不能,但在小仓廉的事情上,她发现破晓给的消息也不全然都是对的。

另,依照小仓廉所说,只要有银子就可以找人替死,这就有的分说了,要么是提供给破晓的信息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破晓直接参与了悬赏令上人命买卖。

无论是哪种,都与她所认知里的破晓有天差之别。

再者就是京都余下的两人,她还没有时间去查,假如他们也都还活着,那么多年之前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悬赏令,就会是一个笑话。

以及之前从苏烈那里得到的信息,她现在也全然没有头绪,一个“白”字,可代表的信息千差万别,难道真的要回一次荆川才行?

最后,临死之前闻到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她现在没有得到裴厌城的信任,根本没有机会跟他开口询问这件事。

莫不是要逼她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晚饭后,宋舒月揭开手腕上的棉巾,漏出里面已经结痂的伤口,牙齿的痕迹还在,她一时看的出了神,连裴厌城进来也没发现。

装神弄鬼的事儿裴厌城不信,那她说她是玄羽的事儿就更没有可信度了,如何才能得到小鬼的信任又不露痕迹?

头痛!

宋舒月摇了摇头,柔弱无骨的手握成拳头在脑门上磕了几下,“难不成要用美人计吗?”

刚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她扭头一瞧就看见一人摔倒在她房间里面,一身玄色的衣裳,凑近一看,浑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这这...苏喜?那那个...樊卓?”

然而她喊了好几声外面都没人作答,她只好亲自上手把裴厌城往榻上拉,可俩人的身高悬殊太大,拉了这个胳膊就落了那只,抬起一条腿又顾不上那只,宋舒月忙活了半天,也没把小鬼弄到床上。

她环顾四周,从衣柜里抱了一床厚实的杯子铺在地上,而后像煎鱼一样,把裴厌城给翻了上去。

刚弄好,她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正想站起来,裴厌城自己想翻身,眼看又要翻到地上,吓的宋舒月急忙去推他的胳膊,然而推也没推动,反而被他抱着胳膊连扯带拽摔到了地上。

她就这么和小鬼并肩躺在了一起。

视线里,小鬼和三年多前长的不太一样,他的眉眼更冷峻,鼻峰更明显,脸上的稚气退去,漏出男人才有的硬朗,嘴唇很薄,下颌是仔细看才能看到的胡茬印记。

宋舒月顺着小鬼的下颌往下看,那是他的喉结,正随着小鬼偶尔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看着看着,宋舒月急忙扭过头,红晕浮上她的脸颊。

她刚才像审视一个男人一般审视小鬼?

怎么可能。

可她为什么会脸红?

尴尬,一定是尴尬!

宋舒月急忙用力的挣脱裴厌城的钳制,努力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然而当她真的抽出来后,却发现他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自己。

“你喝酒了?为什么,樊卓呢?”

裴厌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放松一点眼皮,好像很累的样子,“阿姐,你为什么不来我梦里?”

宋舒月揉揉他的脑袋,又哭又笑:“我不来是因为我没死啊?小鬼,你怎么那么傻,阿姐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你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静默。

裴厌城眨了眨眼,找出宋舒月受伤的那只手,在唇下轻轻吻了吻,那触感像岩浆一样烫,“对不起,阿姐,我应该早点找到你。”

宋舒月抽了抽,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腕:“我的尸身是吗?都是尸身了,找到的早晚又有什么分别,你不用如此自责。”

良久,裴厌城慢慢坐了起来,他的双手缓缓的攀上宋舒月的脸颊,把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蹭了蹭,接着低下头,把自己的鼻息藏在宋舒月的颈窝。

那是他从前最喜欢做的事儿,宋舒月依稀记得,那时小鬼曾经说过她的颈窝是天底下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无论多么辛苦,受过多少磨难,只要在阿姐的颈窝靠一靠,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

于是宋舒月把快要歪倒的裴厌城又往怀里拉了拉,就像从前那样让他靠着,哪怕撑在地上的胳膊酸涩的几乎撑不住。

没过一会儿,樊卓和苏喜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一个急忙去拉自己主子,一个去遮自家主子漏在袖子外面的手臂。

“殿下,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宋舒月问:“发生了何事,他竟喝了这么多的酒。”

樊卓挠挠头,撑着裴厌城的身子摇摇欲坠:“这事儿说来话长,等以后再跟您解释,我先把殿下带回他寝室。”

“苏喜,去帮忙!”宋舒月忙道:“送点解酒汤也好。”

这几个人便慌也似的走了,等人走后,她抬起手,手腕上似乎还停留着小鬼唇际的温度。

那是他对她的思念,没来由的,宋舒月竟觉得很安心。

...

第二日一早,宋舒月起床后打算跟裴厌城告辞,她在这里住了多半月,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也是时候跟小鬼告辞,好回宋府。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裴厌城就在外面站着,衣裳换了一身藏青色,只在衣襟的边际绣了浅色的祥云,眉眼一如从前一样冷峻,见到她开门,勉强挤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有事?”宋舒月问。

裴厌城视线往房间里面扫了扫,“不请吾进去?”

宋舒月这才恍然大悟般让开门,让他走了进来,“你若不来,我也是要去找您的,在府上叨扰这么久,是时候告辞了。”

裴厌城随意在桌边坐下,从桌子上面倒了杯茶,视线在在寝室的地上扫了扫,似乎再找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在找什么?”

宋舒月也跟着他的视线扫了扫,紧接着又道:“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裴厌城这才正色,把茶盏放到桌上,缓缓道:“吾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

宋舒月回到宋府时,只有宋夫人来看望了她,她的伤势早就好了,而且当时裴厌城给她找的理由是进宫伴读,宫里虽然人多眼杂,但是各方势力都着重在各自要监视的人身上,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压根没有人会注意。

若说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宋相,最近一回来就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从他句里行间猜测,大约是最近,左都御史何况与项国舅在朝中当着圣人的面吵了好几次。

项国舅因此迁怒养在椎园的外室,连带着何况何御史也家宅不宁。

这事全因京都上的一手打油诗而起。

靠天靠地靠不住,

妻妹嫁人有良助。

众人皆醒我独醉,

御史台上不下跪。

写这首词的也是个人才,这中间有妻妹,有御史,很快就被人扒出是何况,靠着妻妹搭了项国舅的顺风车,才能在朝中屡屡升迁。

原本这事儿算是小部分人知道的家丑,如今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捅了出来,这何御史生性古板,最怕人戳他的脊梁骨,为了表示不与项国舅同流合污,三番两次在朝中与项国舅叫板。

偏偏这叫板之事,就是之前项国舅和宋相在早朝时,多番提起的荆川铜矿私有之事。

何御史为表忠心,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因为项国舅的缘故才能升迁,在早朝时言辞激烈,说荆川铜矿乃国之根本,岂容私人掌控?如此那般,岂非君不君,臣不臣?

项国舅被说的一脸黑气,阴云密布,差点在大殿上砍了何御史。

然而这厮明知道自己占了上风,还要火上浇油,指责项国舅和宋相把持朝政,说他们有不臣之心。

项国舅忍着怒气下了朝,气的三天没出门,结果第四天,何况被人截杀在下朝回家路上。

原本只是早朝时候的闹剧,如今出了人命,项国舅又是第一嫌疑人,裴厌城接手这案子后,让项国舅先行在府中休息,待查出实情,再还他清白。

尸身早就有人勘验过,动手的人手法利落,一刀毙命,且刀法颇有当年大渝最负盛名的杀手玄羽的影子。

见多识广如裴厌城,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玄羽,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阿姐死了的消息,眼下应该要欣喜若狂了。

他派人去接了宋舒月,二人在大理寺共同翻阅了卷宗,也亲眼目睹了死者的尸体。

宋舒月笃定的对裴厌城道:“似是而非,当是要转移众人的视线,而且这种刀法不难,难的是...”

她指了指尸体上整齐的切面道:“难得是如何切这么整齐,活人会躲,所以刀口要么斜着,要么会牵连皮肉,这种刀口,要么死者当时中了迷药,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裴厌城点点头:“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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