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裴厌城狐疑道:“去年之事,如今为何又重新提起,苏烈死在你面前,吾尚未追究,如今你还想要做什么?”
宋舒月摇摇头:“非也,非也,并非是当时苏烈刺杀有问题,而是……不知太子殿下还记不记得,当时您与我站在一起时,四周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什么味道?”
宋舒月转过身,和裴厌城并肩往外走,而后找了个亭子走进去坐下,“一股淡时异香,浓时腥臭的味道,当时我就想着,太子殿下对此气味如此平淡,想来应当是经常闻到的。”
裴厌城想了想,从身上挂着的香囊里抽出一只很小的紫金葫芦,他轻轻拧开盖子,递给宋舒月问:“可是这个?”
宋舒月便伸手接过,迟疑着放到面前,用手掌轻微扇动,葫芦里面的味道竟慢慢散了出来。
“是,就是这个味道,这从何而来?”
裴厌城将紫金葫芦收了回去,拧紧盖子,把它放进之前的香囊里面。
可是他没说话,而是一只手不停的揉搓锦囊里的东西,一边沉思良久,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葫芦的来历。
“太子殿下?”宋舒月有些着急,这东西的来历,事关她能否找到当初被害的真相,她不得不推了推裴厌城的胳膊追问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厌城侧过头,视线里都是宋舒月焦急的眼神,一低头,他的胳膊上搭着宋舒月茭白一样的手指,指甲光洁透着淡粉色,正捏着他的胳膊微微晃动,他抬起眼眸,冷声道:“不是吾不说,而是吾不知该如何说。”
裴厌城将那东西放到石桌上,缓缓推到宋舒月的面前:“这是吾在回京都路上,一友人所赠,如今他不知所踪,所以吾也不知应该如何谈起。”
失望立刻浮上宋舒月的脸颊,好不容易问到的线索,如今又断了。
裴厌城看着她的表情,又缓缓道:“每当吾夜不能寐,或焦躁不安时,将此物挑一些放在香炉里,可帮吾助眠,不管你问此物有何目的,但此物当没有任何问题。”
是吗?
宋舒月不禁狐疑,难到她当时正好碰到,要刺杀的人也睡眠不畅在用此香助眠?
这太扯了!
樊卓带着查到的消息回来复命,他抱拳躬身,看到宋舒月在场,先是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禀明。
裴厌城一挥手,樊卓得到允许这才道:“查过何府,府中最近没有朱红色器具被抠掉色,另,那打油诗来自东四,那里鱼龙混杂,查不到谁是第一个散播出来的,不过东四教坊里的妈妈曾说,那打油诗流行起来也不过是最近几天的时间,在那之前曾有几个贵人在教坊中闹事,其中一人是何况何御史的儿子何同维,据说是因为有临近的客人指摘何御史为官不正,何同维气不过,所以打了起来。”
宋舒月提起了第一个疑点:“不对,何况何御史即是言官,当极力反对自家儿子出入教坊司,何同维既然知道父亲的处境,应当不会主动前去,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樊卓言辞果决:“有,那天是项国舅外室生辰,何夫人与何同维赴宴祝寿,他们本不与平民百姓同处一院,中间是因为缺了酒水,何同维替小姨找小厮称酒,这才撞上外人指摘何御史。”
“你怎么想?”宋舒月侧目问裴厌城。
裴厌城状似随意回:“巧合。”
宋舒月附和:“就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幕后之人算准了每一步,好让何御史一步一步掉进事先安排好的死局。”
樊卓看看宋舒月又瞧瞧自家主子,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那是一种相似的默契,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都未必能时刻猜到主子的想法。
宋舒月凭什么?
“先放一放,既然幕后之人安排的如此紧密,应当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派人看好何御史和项国舅的宅邸,有任何异常速来禀报。”
樊卓抱拳称是,转身离开了此地,宋舒月缓缓站起身,对着裴厌城躬身行了个礼:“事已至此,臣女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退下了,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新的消息,还请您派人通知我。”
说完,她转身施施然离去。
裴厌城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天他去找宋舒月时,她的气定神闲。
“我们做个交易吧!”
宋舒月回:“好。”
不在乎他的交易是什么,也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就好像她生来就信任他。
他说:“可是吾有很多疑问,没有办法自洽。”
宋舒月缓缓答道:“这世间有太多无法自洽的事情,难到我们都要追求一个结果吗?那我们追求到了结果又如何?结果会因为我们的锲而不舍而变成我们想要的那个吗?”
裴厌城摇摇头:“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又道:“吾看不清,看不懂,却又不由自主的认为吾应该信任你。”
说罢,裴厌城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神凌厉:“吾做好了随时杀了你的准备,只要你敢欺骗吾,吾会把你挫骨扬灰!”
宋舒月的眉头原本还皱着,现在却舒展开来,她站起身,走到裴厌城的身边,微微弯下腰,而后直视小鬼的眼睛道:“不若太子殿下现在就看看我的眼睛,看你能不能从里面看到我的真心?”
裴厌城有一瞬间的紧张:“这是何意?”
宋舒月直起身子,表情严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子殿下若是担心被骗,不妨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这个交易,臣女没有时间去浪费在获取别人的信任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裴厌城的眼睛亮了一瞬,概因这句话也时常被挂在阿姐的嘴边。
她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以目的为导向去找盟友,而不是在达到目的为过程中纠结与谁同行,怀疑是把两刃刀,而且一但产生,不可磨灭。”
裴厌城提了提唇角,答:“不问过去?”
“不问过去。”
“只看将来?”
“只看将来。”
裴厌城原本没有理顺的理智,如今又回归明晰:“吾找吾的答案,你找你的答案。”
宋舒月亦提起唇角:“不评价,不介入,只合作。”
“成交!”
……
宫里最近乱了套,项国舅出事后,皇后娘娘心焦不已,时常求见皇帝却被拒绝。
裴景曜对自己的谋划很满意,眼看着奏折当中,言官弹劾项国舅的奏折日渐增多,他也有了些许喘息,下一步也很明确,就是从密室案卷中再找些人来做他的先遣之兵,夺回权柄的计划一但开启就不能失败,必须徐徐图之。
而项国舅明显有些乱了阵脚,他如今是案犯嫌疑人,虽然没有公然治罪,但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入宅邸,况且如今境地人人避之不及,只好让人给宋相递了消息,约他在四方茶馆见面。
因着最近的烦心事,项国舅清减了许多,一见面就对宋相频频抱怨:“老东西,那些御史言官一个劲儿的弹劾我,你竟无动于衷?你是打算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弃我于不顾吗?”
宋相见他如此心焦,急忙安抚:“老匹夫,急什么,这才哪到哪,你若急了,才正是中了那人的奸计呢!”
项国舅疑道:“什么意思?”
宋相解释说:“你不觉得这事儿就是冲你来的吗?我猜,最近咱们逼的宫里那位太紧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人,他这是被逼急了。”
“什么?竟然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帮他夺皇位,他做了皇帝如今嫌我们管的宽了,要过河拆桥。”
项国舅急不可耐:“老东西,你说,如今应该怎么办?”
宋相捋捋下巴的胡须,轻笑道:“怎么办?凉拌,他想通过打压我们,夺回权柄,就必不能只此一招,原本我想着只要他乖乖交出荆川铜矿,我们各自安好,看来,还得费点功夫了。”
“你是说……”
宋相又道:“不错,最近我一直在整理当时的账本,发现他在荆川铜矿亦有插手,他在大夏做质子时的吃穿用度,一应来源皆来自于此,荆川铜矿就是一个大染缸,只要沾染,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项国舅似乎有点不是很确信,于是又追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既然那事捂不住,就索性捅破它,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在其中插手甚多,要查,也是先查到我们,我们又能如何独善其身?”
宋相低头凑到项国舅耳边轻轻耳语几句,项国舅的神情便立刻多云转晴。
“老东西,还得是你,只是如今的荆川刺史佣兵自重,怕是不好控制,你可有什么万全的法子?”
宋相眼眸诡谲,说道:“只待我那个好女婿过去,将荆川搅上一搅,那些藏在暗处只受了好处,却不曾承担风险的,全都找出来,你我何愁没有替罪羔羊?”
项国舅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补充道:“好是好,只是天高皇帝远,只怕……”
宋相呵呵一笑:“老匹夫,你忘了我在荆川埋的那颗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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