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月和裴厌城一下就捕捉到了异样,于是异口同声道:“为何不可能?”
赵师客惊觉自己失言,急忙闭嘴瘫坐在地上。
其实到了现在的境况,赵师客心里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无论是现在归顺于裴厌城,又或者按照赵元德的安排与众人同归于尽,他都捞不到实际的好处。
可心里还是憋着也一股气,想要为妻女搏一搏未来,于是他搓了搓有些皴裂的嘴唇,潸然一笑,道:“我死无所谓,也深知对不住各位。我非良人,愿下地狱,只一条,罪不及妻儿。”
说罢,他抬头看了宋舒月一眼,又侧过头,视线最终落在了裴厌城身上。
他在等一个允诺。
裴厌城抱着胳膊站在一侧,见状,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允,可按照他的估算,赵师客也只有一两个时辰的命数,现在急需让他说出打开石门的秘诀,否则,他的承诺也只是一纸空谈,难以落实。
可赵师客的身体比他预料中伤的还要重,他猛的咳出一口血,几乎匍匐趴在地上,末了,用脏乱的袖子擦去嘴边干涸后又覆盖的新血,缓缓的抬起头,干裂的嘴唇上下起伏,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来,他说:“你们知道…破晓的创建者…徵白吗?”
...
赵师客死的时候,浑身的血几乎流尽了,他讲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故事,以至于他们听的入迷,忘记了追问如何将那石门打开。
眼下三人还未从他故事的震惊中清醒,但墙壁上昏暗的油灯突然灭了一盏。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宋舒月的心底升腾开来,她看了眼背着手正在观察甬道墙壁的小鬼,走上前道:“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裴厌城扭过头,压低声音道:“你骗人的本事见长,不过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宋舒月轻笑一声:“怎么,你要拆穿我吗?”
裴厌城摇摇头,“吾没那么无聊,不过不需要吾问罪你骗人的把戏,有的是人替吾问责,宋舒月,下面就看你了。”
他们的交头接耳并不明显,尤其是昏暗的灯光下,就好像两个面壁而站的罪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寻什么。
贺伯看到熄灭的油灯,立刻意识到正如赵师客所说,这地方的空气变的稀薄了。
“小姐,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您刚才说的温泉,真的能逃出升天?”
宋舒月转过身,语气并不焦急,“贺伯莫要心急,既然赵师客已经伏法,我们不若去那温泉处看一看,想必能有应对之策。”
贺伯腰更弯了,他捋了捋胡须,点头称是。
三人便排着队,朝着裴厌城刚才说过的方向前进,甬道很长,而且曲里拐弯,很多岔路口都是只容一人经过,且甬道内视线极差,三步远外就漆黑一片,宋舒月从袖中拿出火折子,可想了想还是没点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甬道尽头豁然开朗,那是一处一人高的溶洞,里面传来温热之气,是宋舒月刚才说的硫磺的味道。
想来这地方,就是裴厌城说过的温泉了。
三人迈过坑坑洼洼的积水池,行到一处左右三四丈的洞穴里面,洞穴的下层有缺口,里面正是温热还冒着白烟的温泉。
贺伯率先疑惑道:“老朽在这甬道内出入多次,也没发现这洞穴,想来这地方是最近才出现?”
宋舒月不经意问道:“贺伯上一次进来是何时?”
贺伯不假思索回答:“大概是两月之前。”
可说完了,又好像无法解释自己作为家奴,为何会多次出入这种地方,于是补充道:“这些密道最初是用来存放山庄的白薯和窖酒的,后来不知道为何弃用了,老朽也是偶尔进来收拾一下。”
宋舒月和裴厌城对视了一眼,并未说话,只是蹲下身,宋舒月把食指放进口中含了含,然后伸到洞穴的下面停留片刻。
“风很小,应该是地隙之类的缺口,而且水流太小,大概率是渗透到地下,不会是地下河。”
裴厌城抱着胳膊站起来道:“所以呢?”
于此同时关切询问的还有贺伯,他们眼含期待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说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所以,我们出不去了!”
宋舒月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因为语气过于轻松,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裴厌城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角微微勾了勾,也没表现出急色。
唯有贺伯,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到底是个普通人,这时慌乱明显占据了理智:“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若出不去,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他看了看裴厌城,又望了望宋舒月,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嗔怒涌上心头,贺伯将之前缠好的麻绳圈进胳膊,抗在肩上,扭头就走,也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跟得上。
他们来到了石门的入口。
贺伯弯下腰,脸颊贴在地上去查看石门底下的缝隙,只见里面已经被烧熔化的铁浆灌满,铁浆冷却后,石门和地面已经融为一体,很难分离。
此时,贺伯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一会儿试试用手抬,一会儿试试用别的东西撬,但忙活了许久,都没有任何进展。
挫败感浮上心头,他不禁坐在地上感叹:“老朽今日绝矣。”
宋舒月蹲下身子想要宽慰贺伯不要心急,可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贺伯无情的拆穿,“你和情郎死在一处自然无遗憾,我家中的老婆子可还等着我回去呢,她什么都不会,连做饭都不会...”
裴厌城扬起声音嗯了一声,“情郎?吾?”
尴尬和羞赧浮上宋舒月的脸颊,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站起来,对着裴厌城的胸膛指指点点,“若不这样说,贺伯哪里会帮我去寻你。”
接着自言自语道:“平日里也未见得笨成这样,怎么就落到了赵师客的手里呢?”
裴厌城捏住宋舒月的脖子,将她的脸面扭向自己,道:“你跟贺伯说,吾是你的情郎?”
宋舒月看着小鬼玩味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错愕。
她好像看到裴厌城在笑?
“什么情郎,哼,不是老朽我多嘴,小姐,找夫君一定得擦亮眼睛才好,否则遇到用情不专,三心二意的负心汉,恐怕后半生要蹉跎岁月,遗憾往生喽!”
这话说完,裴厌城和宋舒月均看着贺伯。
只见贺伯嫌弃的看了裴厌城一眼,眼中尽是嫌弃和鄙视。
他认出小鬼了。
那个跟在他的阿姐身边,满心满眼都是阿姐的少年,如今也可以成为别人的情郎。
人心易散。
裴厌城抓着宋舒月的脖颈,使她能看着自己的眼睛:“吾三心二意?”
“吾用情不专?”
“吾负心汉?”
宋舒月知道这中间有误会,还是因为她的随性和迁就导致的,但眼下这个情景,重点不是要想着先如何出去吗?于是生气挣开了裴厌城的束缚。
“够了!”
她揉了揉被裴厌城掐的有些痛的后颈,胡乱搪塞道:“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吧,这灯坚持不了多久。”
这话没错。
他们待着的地方正是入口处,甬道里面幽暗曲径,很远的距离才有一盏油灯。
而且这些油灯错落有致,分布在不同的高度,站在一边望过去,它照亮了甬道内不同高度的墙壁。
“奇怪!”
宋舒月喃喃自语。
裴厌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些熄灭的灯都坐落在墙壁的上半部分。
他急忙拽着宋舒月蹲了下来。
“应该是从上面落下来的。”
裴厌城昂起头,甬道的上面是被器具开凿过的凹凸,仔细观察,能发现在每个油灯的上方,都有一个一臂见方的木板。
他站到底下,抬手敲了敲。
是空心的。
想到这里,他急忙用手撑着去顶那木板,试图窥见那木板后面的秘密。
“咳咳!”
木板松动后,上面飘下来捋捋轻烟。
裴厌城不小心吸了一口,急忙将木板放好,找了个角落咳嗽起来,那声音如同犬吠,咳的裴厌城的心肝脾肺肾都挤在一处。
“别动,上面是个烟室,应该是刚刚才放了烟,要等一等。”
宋舒月听罢,放下了想要举起的胳膊,与裴厌城一起坐在地上等候。
二人抬起头,盯着那块木板,很久没有出声。
贺伯本来就坐在地上,他摸索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簪子,摸了又摸,又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
然后愣愣的出了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裴厌城估摸着那烟应该散尽了,他站起身,将那藏了一肚子烟的木板入口打开。
他接过宋舒月递过来的火折子点燃,伸进去看了看。
里面似乎是个花房。
天色将亮未亮。
花房里面残留着熏烟后的味道,裴厌城双手用力一撑,从木板入口爬了上去。
等他站定,观察四周没甚危险,于是伸手送进洞口,想要将宋舒月和贺伯拉上来。
可洞口太窄,裴厌城俯下身很难用力,他试了试,宋舒月和贺伯,他一个也没拉上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