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呢?
裴厌城应该不会蠢到让别人知道他的喜好,好能借题发挥做出什么阻碍他的事来,除非是不得已为之。
联想到最近裴厌城在知道赵师客要杀他的情况下,竟然把自己的安危全权交到赵元德手中,诡异的举动中透着一丝请君入瓮的喜感,她便更头疼了。
宋舒月越发觉得,小鬼当初的可怜,无助,甚至示弱都是刻意为之。
他的城府,深不可测。
可眼下没有时间纠结这些了,既然裴厌城想要拉她入局,那她不妨静默以待,看看他究竟还能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八月十五便是宋季同的生辰。
他们把宴席安排在了自家老宅。
说起来,宋季同年岁不过十四,众人也都是因着他是宋相唯一的儿子,才另眼相待。
但若是荆川官员盛装出席未免太小题大做,过于恭维显得野心昭然若揭,可若是不出席,又放过了能与宋相结交的机会,所以,与会的人都是被长辈安排了任务的年轻小辈,既能稳妥的示好,又不至于太过曲意逢迎。
其中,何莉安与宋离月二人交情有了大步进展,自然不会缺席,另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就是赵元德的女儿,赵淑怡。
本是中秋,宋家备了席面,与会的都是年轻人,不惧长辈管教,吃吃喝喝都只以尽兴为主。
赵淑怡自认为身份高贵,不肯与那些平辈子弟结交,只肯找个无人的角落自斟自饮。
恰巧,宋舒月也不喜欢这场合,二人不期而遇,于一假山旁的小榭相遇,点头之交后,各自安好。
原本相安无事,可是当赵淑怡身边的嬷嬷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以后,她的神情急转直下,从原来的平淡无聊,变成了羞赧气急。
她揪着手中的帕子狠狠的把桌上的茶点一下全都推到了地上,下一秒愤然离席。
宋舒月望了一眼,起初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还没个烦心事。
可当她看到裴厌城和樊卓亦往赵淑怡离开的方向而去时,还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这仨人凑在一起,宋舒月的直觉告诉她,必有蹊跷。
没过一会儿,宋离月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宋舒月,凑上来问道:“你们一直在此处吗?有没有见到何莉安?”
宋舒月拧眉:“你们不是好到穿一条裤子吃一碗饭?你都不知道她在哪,我怎么会知道?”
宋离月这才道:“是,只不过她刚才说要去换身衣裳,我在前院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她回来,问了好几个人都没见到,这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何莉安是与何俊贤一起来的,宋舒月之前在前院见过,二人站在一处,兄长身形修长,翩翩儒雅,妹妹丹凤朱唇,丰满异常,饶是宋舒月,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哥何俊贤可还在?”
宋舒月呷口茶,不经意间透露自己状似无意的探问。
宋离月立刻回道:“正是这样才要心急,她哥哥还在,而何莉安却不见了,且他哥哥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宋舒月腹诽道,何俊贤还在,那何莉安就不可能独自离开,就算要离开,也会知会她哥一声,如此说来,何莉安确实失踪了?
此时,宋舒月朝着赵淑怡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那地方是宋家的后院,后院有处不怎么使用的小门,小门外面就是主街外的河道分支。
换言之,假如有人从此处离开,可以在短时间内在荆川四处活动,还能在短时间内,回到宋家。
且神不知鬼不觉!
难道有人想要借着宋季同生辰宴大做文章?
谁有这个胆子!
赵元德还是裴厌城?
赵淑怡和裴厌城又为何凑在一起?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宋舒月的心头,她用帕子微微擦了擦鬓角细密的汗珠,朝宋离月道:“你去前院问问守门的小厮,看有没有人见她出去,我带苏喜去后院寻一寻,一会儿在中厅汇合。”
宋离月点头,面带焦急之色离去。
宋舒月则带着苏喜,朝后院小门而去。
小门在一处爬山虎下藏着,门口的青苔覆门,当是很久不曾启用,可如今门把手上有用木棍撬开的痕迹,亦有门被用力打开时,擦在地上的划痕。
这么大费周章,看来这事见不得人。
宋舒月让苏喜打开门,门外早已空无一人,四周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后院,水腥气笼罩下,青石砖铺就的河道壁上,有不同高度的河面痕迹。
微微往远处看一看,最近可上岸的地方是个红瓦吊脚楼,看上去安静的很,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宋舒月在心中盘算着赵淑怡和裴厌城离开的时间,与她前后不超过一刻钟。
也就是说,在一刻钟的时间里,他们能消失的唯一可能藏身地点,就只能是这里。
宋舒月冷哼一声,望着那吊脚楼微微出神。
正在这时,那吊脚楼的窗户被人打开,赵淑怡被人推出大半个身子,正在拼死挣扎。
果然是这里!
宋舒月想要快速过去,可河道里没有船,河边的边缘很窄,只能容一人贴墙而过,她回头嘱咐苏喜道:“我先过去救人,你去找人帮我!”
苏喜啊啊啊了几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拔腿就跑。
宋舒月则走出小门,贴着墙壁慢慢移动,所幸只容一人通过的河道边缘并不是都窄如小臂长短,偶有一段可纵身经过,她便加速度通过,扒着墙壁爬上房檐,飞檐走壁霎时间就到了吊脚楼对面。
现在距离红瓦吊脚楼只有几步之遥,若放在以前,她一个飞身就能跳过去,现在,有点难。
吊脚楼的窗户又被紧紧的关上,宋舒月蹲下身,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她在想,裴厌城和樊卓不是也跟着出来了,为何此时却无动于衷,难到他们并没有在这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
宋舒月默默在心里数了几个数。
“一,二,三…”
她后腿一蹬,借着弹力飞速跳了出去。
然而,宋舒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预判,在距离吊脚楼一尺远的地方,她错过了可以支撑借力的木瓴,失手掉了下去。
“啊…”宋舒月心想,完了完了,这下要摔的七荤八素,浑身湿透了。
然而,预想的掉落并未成行,她睁开眼,正看到裴厌城抓着她的胳膊,俯身看着她。
“这么远都敢跳,宋舒月,你不要命了?”
宋舒月气急:“别说我了,赶紧拉我上去。”她用眼神示意那窗户道:“赵淑怡在里面,快没命了!”
裴厌城听罢,却一点也不心急,他缓缓的把宋舒月拉上来,还不忘挖苦她:“先顾好自己吧宋舒月,怎么哪哪都有你,你究竟存了什么心?”
宋舒月被拉上来时,一只脚先勾了上去,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后住了裴厌城的脖颈,她闻到了小鬼身上的味道,心里突然扑通快跳了两下。
“我…”宋舒月强装镇定。
“我只是不想让好人枉死,总好过某些人见死不救吧!”
裴厌城轻轻笑了两下,抬头看了看那窗户,而后低头审视宋舒月道:“你怎么知道你救的一定是好人?”
宋舒月抬头:“好人坏人要凭你一面之词吗?”
裴厌城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拉着她的胳膊就走。
他们爬上了阁楼,站在外面,宋舒月可以轻易的听到里面的动静。
哭喊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安静。
裴厌城看她心中疑惑,便缓缓的推开了门。
门里,赵淑怡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满脸含泪坐在地上,一男人胸口插着匕首痛苦的躺在地上轻轻呻|吟,不远处,何莉安正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旁边还有洁白的宣纸上未尽的画作。
画的是何莉安。
没穿衣服的何莉安。
宋舒月急忙跑过去整理何莉安的衣裳,余光里,躺在地上的男人面目清晰可见。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当初在荆川杀的第三个恶人,怀瑾书院的院长李天示。
等等,他为何也没死,他与破晓也有关系?
阁楼外人声逐渐鼎沸,苏喜带着众人已经赶到。
何俊贤见到妹妹的模样,气的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杀了李天示。
可碍于裴厌城在,他只好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裴厌城主持公道。
裴厌城并没有能让人分辨他情绪好坏的表情,只在宋季同呼喊老师的那一刻,唇角微微勾了勾。
这下,众人都傻了眼。
行凶之人竟然是荆川鼎鼎有名的大儒,宋季同的恩师?
事情似乎演变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裴厌城还未发话,赵元德已经闻声赶了来。
他双手抱拳,第一次对裴厌城恭恭敬敬。
“误会,都是误会,此事说起来是家事,殿下,不如,我们私下解决可好?”
裴厌城不说话,却拿眼神去扫何俊贤。
何俊贤立刻收到暗示,哭声愈发悲恸,言语中都是对亲妹妹此番遭遇的不平和悲愤。
裴厌城见情绪渲染到位,双手一摊,表现的无能为力:“赵刺史,并非本太子不近人情,可是民意不可违啊,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个不知所谓的“画画”先生,你说呢?”
赵元德心头一震,看了看四周虎视眈眈的眼睛,为李天示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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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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