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格调的咖啡馆内相当清净。
陈聿深点了杯美式,见桑雀魂不守舍地躲在对面不敢抬头,主动问:“你喝什么?”
桑雀摇摇脑袋:“会失眠。”
“果茶。”陈聿深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等到周围无人才开口,“解释下?”
老板的提议离谱大胆,但并没有耍人的感觉,桑雀努力表达:“我社恐,连拍照都不自在,录节目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这原因还真没想到。在陈聿深的世界观里,怕见人这种毛病不应该出现在十岁以上的人类身上。
他沉默半晌才道:“表现正常就行,需要左右逢源的就不会找你。”
“别人应该能完成得更好。”桑雀心里想:以你的条件就算牵条狗狗也可以炒热度的呀,何必指望我呢?
陈聿深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我只问你想不想赚这个钱,你管别人干什么?”
结果话稍微凶了点,桑雀便又开始面色发白地局促起来。
真难哄。陈聿深耐下性子,把整个计划的商业逻辑和运作方式详细解释了个清楚。
这还是他第一次态度温和地对桑雀讲话,桑雀本就崇拜善于侃侃而谈的人,所以表情和小学生听课一样毫不设防,窗外微暖的暮色洒在他的侧脸,简直无暇。
陈聿深瞬间意识到他吃软不吃硬的态度,转而装出绅士模样:“不知道我说清楚没?”
桑雀赶紧点头。
陈聿深追问:“所以现在说来,你并不在意这合约对你社会关系的影响?”
此刻的桑雀依然有些紧张,但比第一次见他时好多了:“我没什么社会关系。”
性格被动的人并不难拿捏,陈聿深直接切中要害:“靠正常工作,那笔钱你很难短时间攒到,我要是你就答应下来。”
果然,提起独立游戏,桑雀再度蠢蠢欲动。
咖啡和果茶随之送到。
微烫的饮品丝丝清甜,瞬间便让窗外湿冷的秋季变得遥远了。桑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一口一口小心地喝着,脸上终于因此恢复几分暖色。
陈聿深始终专注地瞧着他,顺势安抚:“如果是室内拍摄,尽量利用自动摄影机,后期剪辑成片就好。虽然会引来关注,但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媒体,总之你不必担心承受太多表达方面的压力。”
博得对方的信任,满足对方的渴求,抹除对方的担忧,这样的谈判通常不会太失败。
桑雀果然开始动摇:只要合作,眼前最大的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还不至于被公司裁掉,能富余出更多精力去做独立游戏,至于亲友对这件事的质疑……哪来的亲友?
仔细想想,拒绝是有点傻气,还是别错失良机吧。
他忽然抬头:“好的。”
结束得如此突然,任是自信的陈聿深也猝不及防:“这是答应了?”
桑雀鼓起勇气望向他的眼睛:“嗯。”
陈聿深很痛快:“那我让何非准备合同。”
事情推进到这一步仍然很没真实感,桑雀不晓得该和老板再聊什么,只好一直喝茶,咖啡桌两侧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聿深刚才强压下去的烦躁又偷跑了回来,眯起桃花眼,“你一定要装出和我很不熟的样子吗?”
桑雀大眼茫然:“那次您不到五分钟就让我拿着PPT滚蛋,我们很熟么……”
所以那晚五个小时跟我又哭又叫的翻篇了是吧?你最好是真不记得我了!
陈聿深冷掉语气:“我再强调一次,是你自己走的。”
桑雀对这事的记性倒很好,而且还很委屈:“可您已经说了没有正常人会投资我,除非我找到上头的金主。”
……你这话点谁呢?陈聿深恼火着颔首:“行,那从现在开始,你重新跟我熟悉一下,你这样谁会相信我们是情侣?还有,不要再说‘您’了。”
情侣?好让人害羞的词,而且和老板装情侣真的好难,毕竟老板和同事只配上天堂。
为钱献身的桑雀抿了口果茶,悄悄掩饰掉自己的信心不足。
见他仍是副随时都会吓跑的模样,陈聿深又开始泛起不爽:“你就没有任何事想问我吗?你很了解我吗?”
桑雀小心回答:“大家都在议论你的消息,也不算不了解呢。”
陈聿深呵了声:“是吗?”
气氛凝重,好像不问点什么问题会出大事。桑雀努力挣扎:“所以你怎么会来心跳领域?……气质不搭。”
“……搭不搭不重要,我答应家里会把事情做好。”陈聿深的态度不容置疑,“你只要记住,我没拿这事跟你开玩笑,公司的收益和股价上不去,你就做好准备陪我一起死。”
桑雀赶紧保证:“知道啦。”
陈聿深与他对视片刻,见他眼神飘忽不定,像只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人类的小动物,不由皱起眉头。
“我看你还是没明白,既然决定合作了,那从此刻起,在任何人眼里我们都是值得羡慕的恋人,赶紧摆正态度,把你的人际关系和自媒体账号清理干净,而且谁问起来你都要始终如一,不然你赔不起。”
关于节目的一切对桑雀充满了未知,不过他的生活简单如白纸,所以也并不担忧:“我嘴很严的。”
“最好是。”陈聿深打开微信二维码丢到他面前,“扫。”
桑雀:“干吗?”
眼前的年轻男人好似随时会翻脸,桑雀问完就胆怯了,赶紧添加上他的好友,没想到下一秒就收到了十万元转账!
……!!!
陈聿深站起身:“定金。我要去见客户了,你慢慢喝。”
其实答应他之后桑雀仍有点不在状态,此刻见到真金白银,态度才彻底诚惶诚恐起来,赶紧随之起身:“好的好的,注意安全哦。”
……什么财迷东西。陈聿深又瞪了他一眼,拿起手机便步伐轻松地走了。
*
当晚应酬完毕,陈聿深再次前往陈家大宅安抚母亲。
明玫喜欢油画,大晚上还在画室里喝着红酒涂涂抹抹,看到心爱的儿子立刻开心起来:“呀,穿西装的聿深真帅呢。”
陈聿深躲开她满身油彩的拥抱:“不生气了?”
明玫呵呵:“本来也没生气,但不那么说,你哥绝不会闭嘴。”
陈聿深劝说:“他只是不爽我回国罢了。”
“爽不爽是他个人的事情。”明玫把杯子里的酒干掉,冷冰冰地哼了声,“陈家注定是你的。”
她虽和陈恪鸣生活在一起二十年,却没有婚姻,外人总对此议论纷纷。陈聿深听心里不是滋味:“是不是我的无所谓,但妈……你以后可以依靠我,别总为难自己。”
明玫这个人热烈到像燃烧的玫瑰,但在儿子面前却从不掩饰脆弱与温柔,她眼圈泛红:“你有这个心是最好的,但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得不到陈家的资产,你哥只会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我们,就算是为了我也好,你做事一定要争气,明白吗?”
陈聿深颔首。
太年轻。接受现实总需要时间。
“好了,我没关系。”明玫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
陈聿深没收了她的红酒瓶子,吩咐佣人盯着她别再喝了,而后才心情复杂地站到走廊里给何非发短信:“合同准备好了吗?”
何非回复了个哭泣的表情:“好了,你就是打算累死我。”
“你最好习惯我的节奏。”陈聿深飞快打字,“把合同和桑雀的住址一起给我。”
何非震惊:“已经十点了,不急这一天吧?”
陈聿深长而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坚定:“如果可能,我希望明天就实现我的目标。”
*
深夜的小公寓里清清冷冷,桑雀刚洗完澡,盘腿坐在地毯上舒了口气,又忍不住打开手机银行回味。
十万元。好美丽的一串数字。
他反复端详着崭新的入账记录,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快乐。
谁能不喜欢钱呢?特别是这笔钱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虽然小陈总安排的任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哪怕是为了这些钱,自己也得鞠躬尽瘁——桑雀暗暗发誓。
因为要面对公众,人设和故事都得天衣无缝,所以之前何非打来电话盘问了些桑雀的个人情况,之后也不知编撰什么谎言去了。
不过想必逃不开年下霸总和穷苦美人的爱恨纠缠吧?
桑雀抚摸过手边特意翻出来的一堆韩漫,正要取取经时,公寓门忽被敲响。
奇怪,没有点外卖啊。桑雀匆忙起身,一打开竟见陈聿深挺拔如竹地站在外面,不由惊讶:“老板,你怎么……”
他刚洗过的短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不像醉酒那夜神态娇痴,也不像在公司满身拘束。
陈聿深看过片刻,才示意手里的一叠文件,“合同。”
“这么急?”桑雀赶紧侧身,“我家有点小,你别介意。”
他对陈聿深的出现完全没有准备,慌里慌张地找出双蓝色小鲸鱼的棉拖鞋,蹲在地上暴力拆包装:“这个是新的。”
陈聿深关上门后倒是没催促,静立原地等待了起来。
桑雀的睡衣是简单的蓝白条纹款,领口很大,蹲在脚下便能顺着白皙的脖颈看到一截光滑的后背。不知为什么,那晚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失,看起来有点色情,让人想继续蹂躏。
把拖鞋摆好后,他站起来:“要喝点什么吗?”
没想到对视陈聿深,却被那露骨的目光搞得心悸了一下。这种眼神桑雀并不陌生,只不过没想过会出现在老板的身上。
……他不会看上我了才搞这份合约吧?
微妙的念头在桑雀心里飞闪而过,但他很快便自我否定:不至于不至于,人家老板什么阶层的人呀?想找帅哥随便挑,肯定不至于这么变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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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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