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离开的时候，连一向酒量极佳的祁慕也难得脚步虚浮，口齿不清。

张白城还是厚着脸皮跟来了，他酒量差，喝到最后搂着他叔的脖子唱兄弟抱一下，唱完又鼻涕眼泪一把地开始哭诉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听得许珏额角一跳一跳的，直到被受不了的他叔一杯小白酒彻底送进了梦乡，这才算安静下来。

作为在场唯一没喝酒的，许珏在把叔侄俩人塞进出租车后，又返回店里去捞自己家alpha。

祁慕酒品很好，许珏一直都知道。

“这是几？”他比了个“八”字搁在自己下巴上，看着向来温和又冷静的alpha难得眼神迷茫，双颊通红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来。

祁慕眼神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好像在辨别着什么，就在许珏想要收回手的刹那，他突然倾身用滚烫的手心捂住了他刚刚出门被冻得冰冷的耳朵

随着滚烫热意而来的是alpha因为喝了酒而变得有些熏人的信息素，浓浓的沉香味儿几乎裹得他透不过气。

他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小玉…”

认识祁慕那年，也是冬天，彼时，许珏九岁，祁慕十岁，都是半大的小子狗都嫌的年纪。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认字不多，也可能单纯是因为嘴贱，祁慕指着许珏名字的后一个字笑，“许玉，原来你是女孩子呀！来，叫声哥哥听听。”

哪怕后来被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弟弟按在地上捶了一顿，他也依然笑嘻嘻地喊着小玉，小玉，好像打了什么胜仗的样子。

这一喊就喊到了高中。

是什么时候没再听到这个称呼呢，好像是在他分化成了omega后。

那天他俩正和几个同学打篮球，几个小时前才下过雨，地面湿滑得很。祁慕一个扭身躲过包围将球传给了他，许珏高高跳起接过，可就在落地的瞬间脚下一软，篮球脱手，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祁慕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

“许珏！！！”

后来，许珏才知道祁慕不再喊他小玉是因为以为他分化成omega是他一直小玉小玉地叫给了他心理暗示的原因，为此惭愧了好久。对此，许珏也是哭笑不得，索性直接把一本中小学生生理健康手册拍到了他脸上。

许珏分化成o对他身边的朋友同学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惊奇的事，在他贴着抑制贴回学校上学的时候，全都小心翼翼地去回避有关这些方面的问题。可他们不知道，许珏其实很庆幸，哪怕现在，也很庆幸。

但糟糕的是，这份幸运马上就要消失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他家alpha安全地带回家。

“走吧。”他微微勾唇，揽着祁慕的肩一起摇摇晃晃地走进北风。

一点冰凉落在脸上，他恍恍然抬头。

“祁慕，下雪了。”

下雪啦。

李主任掰开张白城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看着窗外一对对携手相伴的情侣们感叹了一声。

年轻真好啊。

他的傻逼侄子除外。

4

alpha的身体烫得有些不正常，原本醇厚温和的信息素也变得侵略性十足，一层又一层地往许珏身上裹，灼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后，冰凉的鼻尖轻轻蹭着那被抑制贴遮得严严实实的腺体。

许珏强压下那从后颈一直蔓延到头皮的酥麻感，再把祁慕从副驾驶掏出来的时候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到，幸好他俩的匹配度是0，这要是来个匹配度高点儿的，不说90％，但凡有20％都直接在车里做起来了吧。

停车场里只留着一点昏暗的光，祁慕个子又高，纵使许珏常年锻炼，想要把这么一个大男人带上楼还是有些困难。一时不察，膝盖撞到了一团黑色的硬物，还没等他反应，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主动扶住了他的腰。

“醒了？”

“没醉。”alpha依然在坚持不懈地妄图用自己高挺的鼻梁蹭开自家omega的抑制贴。

许珏啪一下将他努力翘起的一角又给按了回去，“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赖在他肩上的人不满地哼了一声，“…梨子…”

许珏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烫，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努力从越发熏人的信息素中保持清明，“把信息素收好，先回家。”

橘色的猫爪时针刚刚划过零点，许大葱横躺在枕头上睡得正香，哪怕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叮呤咣啷地声响也没有半分反应。

“祁慕…”

许珏小心翼翼地搂着身上人的脖子，他的左腿被抬起，只能勉强踮着一只脚的脚尖来维持平衡，颈后的抑制贴也被人随手撕下来按在了墙上，alpha滚烫的呼吸打在颈后，他于是一边努力散发着那些聊胜于无的信息素，一边将五指插进怀中人的黑发中安抚着他。

鹅梨清甜，沉香醇厚，许珏总是能如此清晰地分辨出这两种信息素，无论是什么时候。

新来的实习生偶尔会脸红的问他他的男朋友是不是占有欲特别强，总是能闻到那股飘浮在他身旁的浓郁的alpha信息素。每当这时许珏只能无奈地笑笑，他总不能说这不是男朋友留下的，而是他结婚两年的丈夫，而之所以总是能闻到，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为零，两种信息素终生无法融合。

许珏受不住地喘了几声，嘴唇刚刚张开就被急不可耐地侵城掠地，生理性的泪水溢满双眼只能看见一些破碎的光斑，迷迷糊糊中他吻上祁慕泛红的耳垂，那里的耳洞已经快要闭合。

“祁慕…”

祁慕…

五月的风尚且还算凉爽，窗外的香樟树叶翻起阵阵浓墨似的绿浪，熟悉地声音从窗外传来。

许珏恍恍然从题海里抬起头，看向闹钟，时针刚刚好划过十一，他探头往窗外一看，原本正应该在城市另一边安眠的祁慕仰着一张脸对着他笑。

英挺的眉，桃花似的眼，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撒在他的眼底，墨色潋滟，尽是欢喜。

许珏读懂了他的口型，他说：“11点了。”

“明天周末！”楼下的人依然在笑。

“我下个月考试。”窗户被打开。

“相信你。”祁慕眼神灼灼，修长的手臂还未完全抬起，一个高挑的身影已然跳了下来。

许珏落地刚刚站稳，一个黑色的头盔就抛到了自己怀里，再抬眼一看，树后停着一辆纯黑的机车，月色下如黑曜石般泛着光泽，祁慕俯在车上，玻璃面罩后只露出漂亮凌厉的眉眼。

“好帅。”他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车上的人似乎得意地笑了一声，“上来。”

许珏也懒得忸怩，带上头盔坐在了他身后，等坐稳了才发现祁慕的左耳竟然还带了只深蓝的耳钉。

“上了大学这么自由的吗？”他有些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下一秒就发现了那不是耳钉，是耳夹。难怪，他就说这家伙这么怕疼，怎么可能为了好看去打耳洞。

祁慕干咳了一声，没理会他的嘲笑，“坐稳了。”

许珏的手臂立马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机车发动的轰鸣声几乎响彻了整个院子，不带他做出什么反应，车子已经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在猛烈的惯性作用下他不得不将全身都趴在了面前人的背上。

“睡得再死都要被你吵醒了，你就不能装个消音器吗！”许珏趴在他耳边喊道，祁慕没有理他，只是骤然加大了马力。

风声猎猎作响，再多的字句也只化为了噤默，更多的是喉咙里控制不住的笑声以及那隔着一层皮肉和骨骼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机车最后停在了A大门前。

祁慕脱了头盔，一头黑发微微杂乱，他指着身后依然灯火通明的校园，满天星辰似乎都成了他的配角。

他笑着说：“A大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