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沈遇开始感到无聊，就这样一直盯着许嘉和，只能看看，她手痒痒。

“许老师，你以后能不能一直戴眼镜？”她克制自己想摸他的想法，将手枕在头底下。

许嘉和还在工作，听到她的声音，没回头，看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只是问：“八点了，饿了没？”

八点......

沈遇差点没认为是脑子睡迷糊了，他们从许嘉和妈妈家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她睡了那么久？

“饿了给你点了外卖，现在上去吃用微波炉热一下。”她还没说饿了没，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可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回头看她。

沈遇晓得他在忙，但心里头莫名把下午吵架的事联系到一块，语气有些不善：“你呢？”

“我待会要去开会，你先吃，晚上不用等我了。”

很好，这就是真吵架。

沈遇不开心，语气冰冷回了句话，转身去开车门。

“等等——”许嘉和好像还有话要讲。

可惜已经晚了，沈遇用力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许嘉和在车上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这时一个电话又进来，是林向南催他回工作室开会。

算了。

他想着，等忙完再去哄沈遇。

开会的时候，他习惯于将手机静音。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针对一个网红店的设计问题，对方是林向南朋友，对细节要求也高，他们白天不起，晚上不睡，别人的晚上就相当于是他们的白天。

要不是对方是林向南的朋友，他们也不会接这一单。

等开完会，所有的细节问题都确定好了，时间也迈向了十二点。

对方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热情，说这么晚了，要请他们吃夜宵。

许嘉和心里还惦记着沈遇的事，拒绝了这个邀请。他走出会议室，手机里没有沈遇的消息，只有两个她的电话，一个是九点多的，一个是十一点多的。

都这么晚了，好在住得近，他一刻都没耽搁就往家走。边走还边想着，九点多的时候大概是问他怎么还不回来，到十一点多大概是熬不住睡意，想告诉他要先睡了。

回到家，家里意外却空空荡荡。

没有留灯。

卧室里也一片冷清。

许嘉和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估计是回家睡了。他没多想，走到厨房把她拿进来的另一份外卖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加热的空档，他斜靠在椅子上给她发消息。

x.：睡了吗？

x.：我这里刚刚结束，现在才吃晚饭

接着，他发送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都说撒娇的男人最好命，他看着手机里这个表情包，还是沈遇之前给他发的，他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

另一边的沈遇其实没睡，准确地说是根本无法入睡。

跟许嘉和单方面的吵架也好，或者是双方面的吵架，她自己消化消化就能忘记。可今夜不同，她坐在手术室的门外，空气里弥漫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许嘉和能陪在她身边，可两人在吵架，她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

现在给她发的这几条消息，她看到了，就是不想回。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她接到了沈子昂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沈子昂跟同学放学在教学楼打闹，从楼上掉下去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沈遇当场人就懵了。

当她赶到医院，沈子昂人还在抢救室，十一点多的时候医生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他们的父母最近在国外做生意，不能马上回来，沈遇虽是个成年人，但这事就犹如一记重拳，打得她措手不及。

围绕在心头的还有深深的无助。

许嘉和的消息还没完，隔几分钟又发来了。

x.：现在这个点你肯定睡着了

x.：下午本来想告诉你的，你就已经走了，今天没有怪你的意思，一一是我后爸的孩子，他不喜欢我跟一一接触

x.：我吃完饭就准备睡觉了，明天早上起来要是看到我的消息，上楼来吃早饭，一起吃

沈遇吸吸鼻子，本来能忍住的泪，这一刻又感觉要摇摇欲坠......

真是个傻子。

“没事吧？”沈子昂的班主任陪着沈子昂一块上的医院，没看好学生他心里有愧，一直坐在沈遇身边，听到这声音给沈遇递了一包纸巾。

“没事。”沈遇吸吸鼻子，没有接。

沈子昂的班主任叫林鹏，今年三十，头回带高三，其实也没什么经验。

“那个，今天的事情我想给你说个对不起。”林鹏犹豫着开口，“本来九点多下课孩子们是该回宿舍休息的，但是高三了，我看有的班级都多加了一节课，今天就让他们留下来写试卷。但是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没看住孩子们，发生了这个意外，实在是对不起。”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同为班主任，沈遇很能理解林鹏这个心情，他大概是觉得他如果没让学生留下来写试卷，沈子昂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自责。”事发之后，林鹏带了学校走廊上的监控给她看，是几个孩子在走廊上推搡打闹，玩什么叠罗汉的游戏，沈子昂在最上头，没留神翻了下去，“具体原因，还要麻烦你们学校调查。”

面对外人，沈遇不想多说什么。

沈子昂出事的原因，现在她也不想多追究，从视频上看，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但作为家属，等她父母到了，自会有人跟学校理论。

这会她只祈祷，希望沈子昂能没事。

***

凌晨三点，许嘉和被急促的铃声吵醒。

通常过了十一点，他的手机会设置成免打扰，只有几个特殊的人能打进来。

他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

那边只是哭，没回应他的话。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他从床边捞过一件衣服，换上，那边还是没有回应，“告诉我，听话。”

从她的声音里，他分辨出至少她不是在家里。

“乖，告诉我，我马上过来。”

他人已经完全清醒，听到沈遇的哭声人都乱了，是在电梯，还是在楼道？

许嘉和管不了那么多，接着又是穿裤子，穿鞋，直接往楼道跑。

“我在医院。”那边啜泣后终于说。

听到她的声音，他心落下，又挂起。

凌晨三点在医院，出了什么事情？

许嘉和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抿着唇问她在那个医院，得到一个准确的地址，他又冲回家里去拿车钥匙。

深夜的江城已经沉睡，这个点路上只有环卫工人以及干辛苦活的劳力工作者，他将油门踩得飞起，全程不敢挂断沈遇的电话。

幸亏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离他们小区不远，深夜的公路没什么车，他只花了十分钟便赶到医院。

“你现在在哪里？”他赶到急诊，就像个迷途的羔羊不知去向何方。

沈遇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轻声说了句：“4楼ICU外面。”

许嘉和没有等电梯，直接跑向楼梯。

按理说深夜的医院电梯也不挤，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找到沈遇，哪里还在乎是电梯快一点还是他跑得更快一点。

饶是平常事事考虑周全的人，也有栽跟头的时候，当他爬到四楼要往住院部走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医院的ICU都在住院部，而住院部要走一楼过。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又往楼下折。

沈遇听到电话里渐渐加重的呼吸声，就知道许嘉和现在是一路在跑。

她想说你慢点，又想说你能不能快一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手机把自己圈紧了些。

都说深夜的急症室能见识到人间冷暖，那深夜的ICU门外就只有冰冷的空荡。

明明是九月了，她却觉得好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的声控灯亮起。

当看到熟悉的人出现在面前，沈遇却将头埋进了手臂里。

一方面是眼睛适应了黑暗，猛一下亮了她不适应，还有一方面是刚刚哭过，眼睛肯定肿肿的，她不想让许嘉和看。

许嘉和一路跑着过来，看到她人没事，悬着的心才放下。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刻，无需多言，看到她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熟悉的味道环绕着沈遇，不知道为什么，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往外流。

明明是都已经消化好了的事情，好像他来了，就像又打开了闸口。

“没事了，我来了啊。”许嘉和其实有点懊恼，她那两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到，想到她可能是一个人在这待了那么久，他就特想啪啪给自己两巴掌。

“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在里面？”他一边拍她的后背，一边又问。

沈遇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在啜泣：“沈.....子昂......”

难怪。

许嘉和接着问：“他怎么了？”

其实傻子都知道，在ICU里面绝对是很严重的事，但他想知道具体的，不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医生说还要观察….他不知道….今天晚上….”沈遇的逻辑都有些乱了，最后只是说，“我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