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扬放下吴莹的电话，歉疚地看着肖敬然说：“客户让我现在去一趟，可你刚做完第一次介入治疗没多久，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肖敬然微笑着说：“没事儿，你去你的，不用担心我。我感觉挺好的。”
杨晓扬微皱着眉头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马上给我打电话。就算我回不来，我妈、张叔他们也能马上过来。千万别自己扛着。”
肖敬然一副乖巧的模样，说：“我知道啦，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人了。”
于是，杨晓扬收拾了一下电脑，带了些样品，开车直奔珂蓝日化。
在等待杨晓扬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姜可凡坐如针毡。他在龚睿的办公室里左瞧瞧，又看看，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他很怕杨晓扬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而生气，但他又太想她了，不得不铤而走险想出这一招。
姜可凡翻看着龚睿办公桌上的各种资料，心想：临时先做点准备吧，别显得太菜了，让晓扬笑话。
他翻出了几家原料公司的产品目录，居然一眼还看到了煊燃的，于是打开研究了起来。
“该死！怎么这么多品种？”姜可凡心里默默骂着：“这都什么啊？怎么字都看不明白？INCI名称是什么？全都这么长还这么难念！吡咯烷酮羧酸钠？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四氢甲基嘧啶羧酸？这几个字怎么念？学医都没这么难吧？”
抱怨的同时，他转念一想：我们晓扬可真厉害啊！这些她肯定都懂，她怎么这么棒呢！
正在这时，姜可凡收到了吴莹的消息：杨晓扬来了。
他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子，装作一副严肃办公的样子。
杨晓扬跟吴莹打了招呼，问是不是去会议室讲解。吴莹说去董事长办公室讲。杨晓扬很意外，问：“是龚总要听吗？我还以为是研发部的人……”
吴莹都不好意思解释了，支支吾吾地说：“你随我来吧，到了就知道了。”
吴莹敲了敲门，带着杨晓扬推门进了龚睿办公室。只见龚睿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人，拿着煊燃的目录册，挡在面前，听见她们进来了，慢慢把目录册往下移，露出了姜可凡的脑袋。
杨晓扬当场差点被气晕了：“怎么是你？你让吴老师叫我来的？！”
姜可凡见晓扬生气了，有点慌，但还得假装镇定地先跟吴莹说：“这儿没事了，您先回去工作吧，把门关好就行。”
吴莹很识相地出去了。
姜可凡对杨晓扬说：“我就不能叫你来啊？我也是珂蓝的人啊，了解了解你们产品不行吗？你看我还在看你们公司的产品册呢。”
杨晓扬叹了口气：“你产品册都拿反了……”
姜可凡里外看了看，还真是拿反了，窘迫地合起来，放在桌子上，说：“我一直没拿反，刚才不知道怎么就……”
他还没说完，杨晓扬打断了他：“说吧，找我来什么事？你来珂蓝干什么？”
姜可凡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溜达到杨晓扬面前，装腔作势地说：“我来上班啊，我多关心我们家企业啊……”
杨晓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来办公室上班？穿成这样儿？我以为公司开联欢会找你来演出呢。”
姜可凡一时语塞，看了下自己的装扮：帅气的机车皮衣配上黑色牛仔裤，脚下马丁靴，显得双腿修长而笔直。奶奶灰的炫酷发行配上钻石耳钉，时尚又不羁。确实，怎么看怎么不像上班族，直接上舞台都毫无违和感。
姜可凡挺直脖颈，硬辩解道：“英雄不问出处，上班不看衣服。有真才实学就没有外貌焦虑。”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杨晓扬不屑地笑了一下说：“行啦，你就别闹事儿了。我家里还有事，不陪你玩儿了。”她转身开门要走。
姜可凡见状急了，迅速跑过去又把门关上，还从里面反锁了。
杨晓扬：“你别闹了行不行？”
姜可凡用身体堵住门说：“你就是这么对客户的啊？该讲什么就讲啊，不然白来一趟。”
杨晓扬气呼呼地说：“我要是给你讲了，不但白来一趟，还白讲一遍，对牛弹琴。”
姜可凡低下头看着她说：“我是牛，那你是什么？铁扇公主啊？”
他离杨晓扬这么近，杨晓扬能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多日不见，再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就算看一眼都会再次沦陷。
杨晓扬转过头，背对着姜可凡，说：“反正我不会给你讲，讲了你也听不懂。”
姜可凡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背影，好想伸手从背后抱住她，但手伸到半空，停了停，又放下了。他想了想，说：“好吧，那我把研发部的人叫过来一起听可以吧？”他拉开门闪了出去。
杨晓扬回过身的时候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她心里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会不会伤到他自尊了？他只是想学一些原料方面的知识而已啊。自己以前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学的，不应该歧视他。”
几分钟过后，以吴莹为首的研发部的几个同事纷纷到场了。他们落座后，杨晓扬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开始讲起了煊燃今年主推的一些新品。
姜可凡其实听的挺认真的，还时不时在目录册上做一些笔记。杨晓扬边讲还边给他们分发一些样品，让大家即时在手上试一下，感受每种原料带来的不同感觉。
末了，杨晓扬说：“感谢大家的聆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
姜可凡举手：“我有问题！我刚才看了一下目录，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想问一下。一个是……吡咯烷酮羧酸钠？是这么念吗？这是什么？干嘛的呀？”
杨晓扬耐心地回答：“吡咯烷酮羧酸钠就是PCA-钠，这个难念又拗口的名字是INCI名称，这是一款保湿剂，用在护肤和洗涤产品里都可以，是30%含量。”
姜可凡：“哦，也就是说，每个原料都有INCI名，还有商品名，就跟一个人有大名还有小名一样？”
杨晓扬：“差不多吧，可以这么理解。有的公司还会给每种原料起编号，这样就会更方便一些。有时候，同样的原料不同公司会有不同的牌号，品质也会有差异。”
姜可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个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还有这个四氢甲基嘧啶羧酸又都是什么呀？”姜可凡念得磕磕巴巴。
杨晓扬：“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就是最近比较流行的抗衰老成分玻色因的INCI名称。四氢甲基嘧啶羧酸是美白、抗老、抗炎的依可多因。”
姜可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说这俩名字听起来就熟悉多了。”
看着杨晓扬工作起来一丝不苟，讲起产品既专业又有耐心的样子，姜可凡不由得面露钦佩之情。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一面，现在他觉得杨晓扬更有魅力了，她的沉着、理性、严谨让姜可凡深深为之着迷。
他在一旁看着那个夕日与他一同做饭，一同遛狗，一同嬉戏打闹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却又好似判若两人。她对别人亲切热情，对自己却冷若冰霜。她把头发捋到耳后，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她在认真地看着别人，回答他们的问题，她微笑点头，她颔首做笔记，她凝神思考的样子都那么美。姜可凡简直看出了神。
“姜可凡，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杨晓扬突然转过脸来看着他问道。
本还陶醉在欣赏她侧颜中的姜可凡被冷不丁地叫到，吓得一激灵，这才发现，研发部的人都结束了问题回去工作了，现在屋里只有他和杨晓扬两个人了。
姜可凡拉回了思路，也板起脸来，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刚接触这些，觉得还是有点复杂，问题比较多。”
杨晓扬：“比如呢？没关系，尽管问。”
姜可凡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她讲的内容：“呃……就是刚才你PPT里有一页内容，不是很理解。”
杨晓扬重新打开PPT，来回翻看着：“哪里？”
姜可凡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弯下腰，右手搭在她正在操作鼠标的手上。吓得杨晓扬颤了一下，赶紧抽回了手。
姜可凡翻看着PPT，脸离杨晓扬特别近，她好香啊，还是他熟悉和喜欢的那种味道。
杨晓扬屏住呼吸，不自觉稍稍转动眼珠看向姜可凡，心想：还是那么好看的侧颜，他身上的香味……是……是我给他配的香水味……
“闻到了吗？”姜可凡突然开口：“是你给我独家定制的香水。”
杨晓扬吓了一跳，清了下嗓子缓解尴尬，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姜可凡找到了那一页，指着屏幕说：“这里。”他回头看向杨晓扬，两人面对面，距离太近了，近到稍微伸一下脖子就能吻到对方。
两个人心跳都暂停了一下。
“哗啦。”杨晓扬把凳子碰得往后退了好远，自己迅速站了起来，走到投影屏幕那里，说：“那个……你刚挡住屏幕了，我到这边看一下。这一页怎么了？”
姜可凡立直了身子，说：“HLB值是什么意思？”
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杨晓扬都讲得游刃有余，但现在面对姜可凡一人，她却显得紧张而又局促，有点磕磕巴巴地说：“HLB值是……亲水亲油平衡值。呃……表面活性剂分子中亲水和亲油基团对油或水的综合亲和力称为亲水亲油平衡值，是英文hydrophile-lipophile balance 的缩写。我们可以通过计算油相所需的HLB值筛选出与之更接近的乳化剂，从而调整乳化剂的用量，以达到用最少量的乳化剂来做出稳定的乳化体系。这样可以降低刺激，节省成本，优化配方。”
姜可凡虽然听不大懂，但还要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说：“杨总不愧是煊燃的销售总监啊，就是专业。”
“姜先生过奖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杨晓扬开始收拾桌上的样品和笔记本电脑。
姜可凡又说：“对了，你们是不是还有陪客户吃饭的环节？不如……”
杨晓扬停了一下手上正在打包样品的动作，抬起头，盯着他说：“姜可凡，你别得寸进尺！”
姜可凡瞬间被吓住了，委屈巴巴地说：“不吃就不吃嘛，那么凶干嘛……”
杨晓扬很快收拾好东西，刚要出门，又走了回来。
姜可凡兴奋地看着她说：“舍不得我了吧？”
杨晓扬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天这样的情况，没有第二次。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你去搞你的事业，别再找我了。”
姜可凡意识到要跟晓扬分别了，他装不下去了，可怜巴巴地说：“我给你买的耳环呢？手链呢？为什么都不戴了？”
杨晓扬：“扔了。”
姜可凡：“为什么？”
杨晓扬：“连你我都不要了，还留着那些东西干嘛？”
姜可凡心里被扎了一样疼：“它们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杨晓扬凑过来，低声说：“这里是公司，到处都有监控，你收敛一点。”
姜可凡依然委屈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为什么王大维都能见你，我见你却这么难？”
杨晓扬：“王大维，他是我弟。”
姜可凡：“我现在常常羡慕他。要是能让我见你，我当你弟也行。”
杨晓扬：“不行，我不缺弟弟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罢，杨晓扬开门离去。姜可凡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再怎么都装不出刚才的傲娇劲儿了。他摊在旁边的沙发上，喃喃自语：“她不要我了，她要王大维都不要我了……”
这时，姜可凡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龚睿。
姜可凡：“喂，爸。”
龚睿那边突然的怒吼吓得姜可凡从沙发上直接弹坐了起来：“你上我公司干嘛去了？！别在我办公室丢人现眼！赶紧给我出来！”
姜可凡：“不是，爸，你听我说……”
龚睿很生气：“在家里要死要活的闹闹就算了，还跑到我公司去闹？！丢不丢人？我在监控里都看见了！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别坐我沙发，起来！”
姜可凡下意识地跳离了沙发，然后四处搜寻着摄像头：“爸，你办公室什么时候弄这么先进了？防贼呢这是？”
龚睿：“防的就是你！你个败家子儿，我刚下飞机就看见这一幕……真是不争气！”
姜可凡：“我……我是来学习的……”
龚睿：“你学个屁！让你来公司帮我你要去搞音乐，让你搞音乐，你又跑我公司来捣乱。这一下午，研发那边进度全耽误了。你赶紧走，回家去！”
姜可凡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出了门，骑上他的大摩托回了家。
龚睿出差，刚下飞机，给吴莹打电话问新品研发的进度，一会儿好跟经销商对接。
结果吴莹支支吾吾说进度没出来，原因是龚总儿子来公司了，还叫了煊燃的杨晓扬讲原料。整个研发部都陪着一起听来着。
龚睿用手机打开办公室监控，就看到姜可凡最后跟杨晓扬趴在电脑前摸摸手，问问题的亲密举动，紧接着就是委屈、撒娇，被杨晓扬教育的场面，然后杨晓扬离开，他躺在沙发上暗自神伤……
龚睿看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子太丢人了！实在忍不住，给姜可凡打了电话，痛骂一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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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17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