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本丸

如果在律法管辖之外的地方死亡会怎么样?

埃利蕾亚作为褪色者,从漫长的死亡中复活,跟随赐福的指引回到了压抑、残酷的交界地,踏上了成王的旅途。

在那之后,褪色者就失去了拥抱死亡,回归寂静的权利,在交界地这片土地上独自战斗了数百年的时间,死亡,重生,死亡,重生,无数次循环往复,鲜血流遍了交界地每一寸土地。

她的脸庞永远定格在了第一次死去的十六岁,年轻,苍白,却永远染着血腥气,有她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回归交界地之后,记录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在黄金树的笼罩下,交界地永远都是那副绮丽却压抑的景象。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年头,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逐渐褪色成老人般的银灰,只余发尖残留的一点灰黑,像疯狂生长的野草,枯槁凌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十六岁的记忆被时间磨砺得朦胧不清,只剩下一片缥缈的薄雾。在交界地战斗的日子,流浪商人或者其他勉强能够被称为队友的存在也只会称呼她「你」和「褪色者」,久而久之,连父母留下的名字也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只记得一个Rei(蕾)的音节。

在她学会了所有龙飨祷告的那一刻,她又失去了属于她的苍绿色眼眸,变成了龙种特有的熔金色竖瞳。

交界地是一块残酷的土地,它几乎夺走了埃利蕾亚的一切,她的生命,她的记忆,她的死亡,她的家人与朋友,最后连传承自父母血脉的黑头发和绿眼睛也丢掉了。

直到她登上艾尔登的王座,掌握了黄金律法,成为艾尔登之王,才得以从这个无限循环的地狱樊笼里解放。于是她选择离开交界地,前往那之外的世界。

可命运似乎偏偏要和埃利蕾亚作对,才刚踏出交界地,她就被卷进时空乱流,掉进了未知的地方。

一片昏暗的空间,看不见墙壁,地方十分空旷,什么都没有,能见度很低,空中弥漫着灰白的雾。

她从地上爬起来,往腰间系上照明的提灯,拔出了月隐,同时打量四周,警惕着也许会有的未知敌人的袭击。周围似乎没有埋伏,即使有了光源,照明范围依然只有三四米,其他地方仍然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太清。她一边戒备,一边凭感觉向前慢慢移动。

她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远处逐渐显露出一栋宏伟建筑的轮廓——很像芦苇之地的天守阁,位于一座巨大的庭院之中,说是一座城池也不为过。又走近些,埃利蕾亚才发现,这座城池已经破败不堪了。

尽管外观看上去还算完好,但外墙上满是剐蹭、刀剑劈砍的痕迹以及颜色发暗的某种干涸液体污渍,朱色的大门摇摇欲坠。无论是城池还是天守阁都无比寂静,感受不到一点儿生气。

这座城池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战斗,看如今的模样,想必里面的原住民凶多吉少,而城池里大概率盘踞着敌人。但接着走下去容易迷失方向,也保不准会遭遇什么,至少有个落脚点恢复要安心一些。

况且,单枪匹马杀进敌人据点剿灭所有人这种事,她在交界地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熟练了。埃利蕾亚几乎没有纠结,决定先进去探探。

她一手持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摇摇欲坠的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最终倒了下去,发出一声砰的闷响。这一声响似乎吸引了什么东西,夜色中传来一两声短促的低吼,随即便以高速朝这边冲来,迎面扑来的风中带有血腥的气息。

早在听见第一声动静时,长年累月的战斗经验使埃利蕾亚瞬间摆出居合的架势,以应对各种袭击。重心压低,肌肉紧绷,耳朵努力捕捉周围的动静——嗡鸣声近了,十步,八步,五步,直至提灯照明范围极限的四步,小型敌人狰狞的面目登时暴露在昏黄的微光中!

银白的刀身刹那间出鞘,幽蓝一闪,空气中只余太刀留下的冷色弯月状残光,以及被一刀两断的两只小型怪物,那遗骸很快化作齑粉消失了。

埃利蕾亚深吸一口气,把警惕度拉到了最高。

既然刚才的怪物不由分说攻击她,那至少说明了城池里的敌人不是什么具有智能且能够沟通的类型。

没关系,就和交界地那时一样,把视野里所有可见的敌人全部消灭。交界地正是这样的地方,想活下去只能不断杀戮,直到把眼前的所有敌人屠尽——

-

距离本丸失守已经过去了???天。

番号111号本丸原本是时之政府直属的战斗型本丸,这类本丸的特点就是没有审神者,由政府直接供给灵力,位于抗击溯行军的前线,类似于边防一类的存在,因此本丸也十分容易遭受溯行军的攻击。

加州清光不知道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在与时之政府之间的灵力输送渠道被截断之后,本丸就一直处于无光无月的夜晚状态,根本无法确定时间。他和伙伴们一直在抗击袭来的溯行军,可溯行军似乎无穷无尽,有些同伴因为无法手入牺牲了,还有一些因为灵力供应不足变回了本体的模样沉睡,现在本丸里唯一有意识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在陷入沉睡前,三日月告诫过他,不要意气用事,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尽量躲藏起来,节省灵力,等待政府的救援。

“加州,你必须保护这里所有沉睡的刀剑,不要冲动,也不要去和敌人拼命。在增援到来之后,需要有人给他们提供准确的情报,辅助固定本丸坐标,所以你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这是个艰巨的任务。”三日月闭上了眼睛,“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同伴和本丸。”

一息之间,容貌俊美的付丧神身形如同泡影般消失不见,一振华丽的太刀躺在他刚才正坐的地方。少年模样的红色付丧神沉默着把它用隔绝气息的布包好,藏进了地板下的暗格里。

加州清光作为本丸的初始刀,他记得所有房间的暗格位置,而他就把化作本体的同伴分别藏在本丸各处,以防被溯行军带走。他一直谨遵三日月的叮嘱,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只能祈祷政府的支援尽早找到这里。

毫无生气的沉默使人发疯,对于坚守的最后一人来说更是如此。政府毫无回音,也许是还在寻找遇难本丸的坐标,连清光自己也说不清楚还要等待多久。没有计时的参照物,他不知道距离失守那天过去了多少天,只能咬紧牙关挺住。

在攻陷完本丸之后,溯行军的大部队就撤走了,只留下一部分在城池里徘徊,搜寻剩余的刀剑付丧神。

那些面容可怖的溯行军对攻打下来的城池毫不爱惜,只要感觉到异样的气息就会开始大肆破坏,地板、壁橱、纸门,无一幸免,不给付丧神任何藏身偷袭的机会。也正是这样粗暴的行径,不少清光藏起来的刀剑都被发现了,有些被带走,有些当场折断,状况惨烈,只留下一片狼藉。

第一次目睹那样的场景时,清光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冲出去和满屋的溯行军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三日月的叮嘱在脑海里不断回放,溯行军数量太多,他一个人难以招架一拥而上的大家伙们,而战斗的动静又会吸引来附近的溯行军,贸然闯出去只会葬送自己。他只能咬牙压下心中磅礴的愤怒,强迫自己待在原地,斑驳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溢出鲜红的血丝。

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五次,还有更多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发生的。加州清光已经有些麻木了,他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声。

加州清光也采取过声东击西的计策来引开溯行军趁机转移刀剑,可毕竟他只有一个人,机动也比不上短刀,能抢救出的刀剑极其有限,更多的都被溯行军带走或者破坏掉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目睹那种惨状的心情,愤怒和不甘快要冲昏头脑,当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明晰,但是那样汹涌的情感已经深深烙在了脑海里。而现在,面对第五轮破坏时,他还能躲在天花板的夹层里,冷静地计算出本丸里还剩下多少变回原形的同伴,以及现存的灵力资源还够他撑几天,然后握紧了伤痕累累的本体刀。

得救的希望渺茫。这就是加州清光最后得出的结论。

时之政/府那边杳无音信,作为压缩灵力资源的兵粮丸也在许久前吞下最后一颗。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加州清光就会因为灵力耗尽失去人形,连最后的求救也发不出。

……已经够了吧?

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又喷涌起来,他有点忍不下去了。比起东躲西藏窝囊地沉睡,在战场上牺牲显然更符合刀剑付丧神的本性,不如干脆放手一搏!

他不再躲藏,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银亮锋利的刀刃直取大太刀溯行军头颅。借着下坠的重力,刀锋与溯行军举起防御的刀身相撞,势大力沉的一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加州清光毕竟是轻巧一些的打刀,力量不足以直接将体格庞大的大太刀劈成两半,便顺势落地。趁着那把一人高的武器尚未完全挥下的时候,红色的付丧神像一条灵巧滑溜的鱼一样贴近了大太刀,银光一闪,锐利的刀尖斜刺进它的下巴。

清光咬着牙使劲把刀往溯行军的脖子里推,直到沾满溯行军鲜血的刀尖从后脑处穿出,他才一脚踹开已经失去生息的溯行军,顺势抽出了本体刀,回身挡住从背后偷袭来的高速苦无。

大太刀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随后,付丧神敏锐地感觉到房间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想必是附近的溯行军听见动静过来支援了。少年付丧神啧了一声,挥开苦无之后又和扑上来的短刀缠斗起来。

数量太多了!除了刚刚干掉的那振大太刀以外,广间里还有三振高机动的短刀苦无,以及一打一太两振溯行军,现在全部朝他包围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之前的战斗中没法修复的伤口,加州清光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歼灭了短刀和和太刀,代价就是重伤,濒临碎刀的边缘。

一向喜爱打扮,容貌昳丽的少年付丧神此时狼狈不堪,靠在角落里喘息,浑身都痛得要命,鲜血从创口里涌出,把衬衫和马甲洇湿成刺目的猩红。

外套早就在战斗中随手甩掉了,剩下的衣服也因为挨了劈砍而变得破破烂烂,发绳也在战斗的过程中断掉,棕红的发丝混着血黏在脸颊上。他的手中还紧握着自己的本体刀,因为使用过度,原本平整锋利的刀口坑坑洼洼,还有不少地方崩开了,刀身黏黏糊糊,沾满了溯行军和付丧神自己的血。

望着逐渐靠拢过来的溯行军,加州清光扯出一个狠厉的表情,像是下一刻要扑上去把那两振撕成碎片似的。尽管清光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最后都是被折断,那在死之前再拖走一个溯行军垫背也不是什么难事——在那振苦无把利刃刺进他的胸膛的瞬间,他也会把自己的刀送进对方的脑袋里。

……说起来,结局是真的很相似呢。加州清光最初就是在战斗中折断,而现在也一样要折断了,这也许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命运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的他并没有主人,也不用保护谁,更不会因为自己最后无法陪伴主人到最后而懊悔不已。

刀剑的意义在于保护和战斗,而现在的加州清光除了正确的历史以外,并没有迫切地需要守护的什么人或者东西,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付丧神赤红色的眸子紧盯着如同玩弄猎物般慢慢靠近的苦无,他居然从那狰狞的长相中看出了几分得意。溯行军的轻敌是个好机会,清光无比冷静地估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五步,四步,三步,就是现在!

刀剑出手,他直接把自己的本体刀朝着苦无骨刺横生的脑袋掷了过去,精准命中额头的正中,把苦无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溯行军在不甘心的尖叫中逝去。

机动稍微慢一些的打刀见状一顿,立即收起了悠哉的态度,抄着刀就朝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付丧神冲去,却突然迎面扑倒在地,最后化作黑灰散去。

红色的付丧神瞪圆了眼睛,他这才知道溯行军莫名扑街的原因——随着溯行军倒下的身体,他得以看见广间门口站立的人影。

站在门口的人还保持着平举法杖的姿势,右手持刀,一双熔金色的竖瞳宛若流动的黄金,在黑暗中散发着淡色的光。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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