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傀儡骨(48)

端妃听闻皇上处置,有些心神不宁,找由头约见殷瑜。

了解细节后,见殷瑜不明所以,端妃说起三皇子的母妃。

她春荑似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膝上的猫儿,目光有些迷离追忆过去,“宁嫔妩媚风情,凭与中原不同的舞蹈,圣眷优渥,外人只知道嫔是霍患重疾,其实是受辱自尽。”

“皇帝惋惜,又思及她诞下一子,追封贵妃,这一个孩子就由小产后的皇后扶养。”

殷瑜随她话思索:“今日此举是觉得对不起三皇兄?”

端妃面色一凝,“或许,这不是个好兆头,坏与更坏都得看皇上此举的心思。”

三皇子也已成年,端妃不得不多考虑。

殷瑜说:“是,儿臣会记挂留意着。”

她看向殷瑜的目光轻柔,“四皇子是众望所归,绝对要成为万人之上的人。”

殷瑜应声,不为话的意思感到沉重,因为他也这样以为,却十分介意母妃的态度,依顺、像凝视亲手做的最爱的工艺品那样欣赏留恋,让他迷茫生气。

总归不像看他的,小时候直言问过,因为是孩童被敷衍了事,现在他预感问了母妃她不会说实话。正是端妃的隐瞒,使他对不可知的真相带上了他察觉不到的畏惧,像处在黑暗等待未知的危机浮想联翩。

有羽翼后殷瑜为消褪儿时至今的危机感,调查甚至监视端妃的行动。见端妃与从前如出一辙的举止,殷瑜本不明媚的心情更差了。

进后宫的机会不是天天有,事件对皇帝交代完了,殷瑜没忘记七皇子这个尾巴。

路上殷瑜问宫人晓得七皇子告假没去上书房,去了他宫殿七皇子却在活泼玩耍。

殷和禹将蟋蟀罐藏在身后,佯怒道:“呀!那些狗奴才干什么吃的,怎么皇兄来了也不通报。”

殷瑜锦袍外罩轻裘,挺拔俊雅,洁净似玉兰的面容神色和煦:“是我不让通报的,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殷和禹怕他斥责,无气无力说:“对呀,咳咳,只是没痊愈。”

殷和禹装的认真,手没拿稳罐子,掉地上摔开了盖子,蟋蟀声让他心慌意乱,踩死后说:“天暖起来,虫什么的就多了。”

殷瑜不喜,没多干涉,寒暄几句把话题引到正事上,问他宠物下落。

七皇子闻言不顾脸面在仆人面前呜呜哭了起来,“不中用的奴才疏忽,它跑出来让牲七吃了,立马剖了牲七的肚子也没找到。”

牲七是他饲养动物之一,一听这说辞,殷瑜更笃定是皇后手笔了。

殷瑜面上不显,态度松快地出主意:“那再向皇后要就是了。”

“呜呜……”殷和禹放下挡眼睛的手,疑惑说:“皇兄你怎么知道的?”

“是这里哪个下人……”殷和禹眼珠扫了一圈,接着有些愤怒叫道:“是不是,你身边那个人和你说的!皇兄,你可要把那人交给我处置!”

殷瑜有些头痛,七皇弟脾气愈发坏了,他念书以来一直没有伴读,不漂亮的,聪明的,不懂事的都不要,他说那是当饲料的,这下谁敢让家里小辈来陪。

殷瑜温文笑着不答,殷和禹势头渐渐弱下来,皇兄对他越放纵他越怕,这时越界了更怕。

殷和禹自找退路,低声说:“那皇兄要训训他。”

殷瑜说:“没了怎么不再要只?”

殷和禹松口气,气恼道:“怎么求都不给了。”

殷瑜顺口说:“不愿给其他办法也能得到。”

“我之前听说个故事,民间一个小偷学了十年开锁却不如不会开锁的同事偷窃的多,他去问这个同事,同事笑话他:‘谁说偷东西一定要从门进,只要进到屋子里就行了。’”

殷和禹眨巴眼:“哦?确实是这样。”

看见殷和禹陷入沉思,殷瑜满意起身,“我今日还有约,就先离宫了。”

…………

宋将军回京时,宋修越在酒馆正和点头之交的几人闲谈。

一人听到窗外热闹,推窗看,“哎?修越兄你家父回来了,你怎么不在家迎接?”

宋修越不知道这事,装作不值一提的样子说:“是该回来了,这要过年了。”

另一人举杯贺喜,“是呀,宋父有功,看来宋家今年热闹非凡。”

消息早传来了,宋将军平定匈奴有功,照朝廷意思暗中扶持一位王子上位,这个新首领表示整顿内部后,就来进贡,皇帝大喜特许他年后朝贡,明眼人看出为重结友好,和亲快提上日程了。

宋修越淡定点头,外面人声鼎沸,他没忍住凑到窗边看,一看看直眼了。

骑马上京,高大魁梧的身体包裹着甲胄,他眼中的老父突然成了豪杰,百姓夹道,花掷马前,他好像能看出他身下骏马都在扬眉吐气。

宋修越心生羡艳,浮想他胸中该多畅快,这场面何等壮观,何……不起凌云壮志……

眼看着队伍走远,宋修越还一阵恍惚。

身边人唤他,“宋兄?宋兄,美酒怎可辜负。”

宋修越心神不属,夹一筷八珍鸭不知其味,喝一口屠苏酒不知其香。

宋修越喝的半醉找理由离席,回家看见宋父不打招呼,想进屋倒在床上。

宋父见他作态,眉毛倒竖,大跨步过来指骂,“白日饮酒,没个正形,子不教父之过。”

宋母劝说:“别动气,你舟车劳顿改日收拾好了。”

宋父不改其意,拿起竹条就要抽。

宋修越不躲不藏,站原地挨打,被抽几下放声哭嚎。

轮到宋父错愕,宋修越小时候抽出血还能跳起来骂他“老不死”,大了能骂出花。

宋母哎呦哎呦喊道上前阻拦,宋修越身形摇晃进屋子蹬鞋倒床上。

第二日宋修越醒来想起一切,觉得无脸出门了,面对宋父分外沉默。

宋父沉默会,直言:“你哭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宋修越插科打诨,“你竹条沾盐了吧。”

恐他听进去下次沾盐,宋修越又说:“……有些伤怀”

宋父苦口:“我听说你跟皇子近了,原先以为道理你都明白……宋家成败在一瞬间,我们不能干政,对皇帝忠心让皇帝放心才能长久。”

“为了将来胜任接替这位置,你必须德行无亏。”

宋修越听了悲喜交加,为神往的目标他没有出格的任性,这或许是他对严兴反应之大的原因。

宋修越揉揉酸胀的鼻头,也或许羡慕着严兴为心意不在意世俗,他不可能。

也就是元宵节前后,宋修越知道了禇宜青入牢,他才被警告过,问殷瑜是最次等,先做做无用功才能稍微心安去问殷瑜。

毕竟那是没办法的办法,宋修越想,首先不抱希望去禇宜青的联络地址。

宋修越没料到住人了,“你是褚宜青的谁?”

相互说说和禇宜青的相识谈话颇为投机,宋修越犹豫说:“你知道关押了的褚兄吗?”

燕洵显然不知,追问:“关押?缘何?”

宋修越苦笑:“肯定与皇子脱不开,你若想去探望我打点你进去,到时问问内情才好解决。”

燕洵抿紧了嘴巴,“求之不得,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

禇宜青掀帘,青山上的金山寺映入眼,透过雾蒙蒙的日光下的寺庙庄严肃穆。

金山寺多次扩建修缮,规模很大,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旺盛,到寺庙正门,有和尚领命等候。

和尚行礼,“贫僧法号妙空,等候多时,施主跟贫僧来。”

禇宜青提着行礼跟他跨过门槛,往寺庙里走。

越走越偏,香客也愈少,过了一时片刻,带路的和尚停下,“施主的住处到了,慧明师兄就在不远那间。”

他指了一下,禇宜青问:“你口中的慧明师兄是……”

他又行一礼,“皈依前正是三皇子,贫僧告退。”

留给他的屋子简陋落满灰,禇宜青卸下行礼,找木桶到水井打水收拾屋子。

忙到日落,屋子勉强能住人,这个时候悠扬钟声响起,僧人都诵经回来了,禇宜青净手净面,看水面倒影挑不出错处,准备向三皇子请安。

瞅见有人影进和尚指的房屋,禇宜青迈步走向。

屋内布置与他处一般无二,禇宜青见三皇子一面,疑他是武僧,他眼皮薄眉骨高,一掀眼就出现一道褶,瞳孔颜色比常人浅不少,不禁让人想起凶兽,怀疑在夜里他眼珠也会冒绿光,眉毛睫毛浓密,看肩膀就知道骨架比汉人更大更壮。

边牧民族的特征在他身上格外明显,因为他身份禇宜青行礼有些割裂,口唤慧明师父,行的是面对皇子的礼仪。

“不必行礼,既然是父皇命令,你留这自便,无论随佛家人修行还是其他,不可犯了忌讳。”

殷念岑看他像用手蘸脂涂面了,面和指尖都嫣红,一副芙蓉绽红萼的好姿色,带着京城富贵气,皇帝的心思他自认明白,现在有些糊涂了,不妨碍他对禇宜青抱有戒心。

百闻不如一见,三皇子带发修行,拒人千里之外条条坐实,而且看起来很强壮很健康,禇宜青想着今后日子十分闲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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