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赛场,纵情西藏。手机的荧光照在脸上,言灼看着今天赞助广告的APP,有些睡不着。
躺在床上举着手机,举酸了就侧躺。APP上规划了一条两千公里的进藏线,从成都到拉萨,两千多公里的绝美景观大道。沿途的民宿、美食、景区,一望无际的草场,如披着新娘头纱的雪山。
新娘头纱……
言灼锁屏了。
今天言灼睡在了小姑这里,晚上自己情绪有些失控。
小姑不知道怎么宽慰他,一时间只能说“乖,好男人多的是”,言灼噗嗤又笑了。
然后言灼说,小姑,那是秦渡凉诶。
小姑也苦恼,是啊,你这初恋水准搞得太高了。
做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真的太难了,不过还好,再难的题也有法子解,言灼很快调整好情绪。
算了,放下了。
言灼把手机放在床头柜,闭上眼睛不再乱想。早几年他还会唏嘘网上的一些金句,大抵的意思就是:青春里的喜欢和心动都是纯粹的,所以无论过去多少年,再见到那个人,那份悸动一如当初。
言灼从前觉得这是在无病呻吟,言灼不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可当他看见在拉萨穿婚纱的颜晓琳……那不是无病呻吟,是腐骨烂心。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一夜都是乱七八糟的梦,不过好在醒来之后全都忘了。
好像是一种启示,在告诉他,疯过了就忘了吧,权当做梦了。
职业联赛的总决赛在上午十点三十分,言灼起床之后小姑开车把他送去隔壁城市的场馆,下车前小姑叮嘱他好好吃饭,他又瘦了些。
言灼乖巧地应着,然后整理衣领,舒一口气,走进去。
GEK战队今天要和东欧霸主Adventurer战队争一个冠亚,虞沁正在选手休息室里和队友们一起打坐念经。面对这种体量的对手,GEK战队队员们决定把希望寄托于玄学。
Adv这个队在CSGO业内有着绝对的统治力,只要有他们在的比赛,基本可以一句“你们争第二”便盖棺定论。
耳机里,导播在倒数了。
“解说组做好准备。”导播说,“选手的入场音乐还有7秒,6、5、4、3、2,言灼。”
言灼:“欢迎回到CSGO职业联赛总决赛的现场,依然感谢‘心纵旅行’对本届赛事的大力支持,本场比赛由GEK战队对阵Adv战队,双方选手已经就位。”
二十四岁的年轻解说,在职业联赛已经是开场白的主解说了。
言灼只想努力工作,最好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待到秦渡凉婚礼那天他也能被困在赛场上。
“Adv的狙手,不愧是2万小时选手,这个Repeek属实把虞沁打懵了。”言灼说着,“这边导播给到了一个慢镜头回放,一帧拉枪啊……太狠了。”
镜头再切到现场选手,已经阵亡的虞沁面色凝重。
世界级的顶尖战队确实很难打,言灼作为解说,要保持中立,此时必须客观分析这套精准自信的拉枪射击。
不过,在这次职业联赛上,GEK是成绩最好的中国战队,从另一个角度来看,GEK已经可以说是国内赛区的顶尖。更重要的是,虞沁作为女性选手,与队友们精诚合作,以身作盾,用命打信息,这些都是她自己一枪枪挣来的前程。
这种事情,说给老家的人听,是说不明白的。
“恭喜Adv!”言灼说,“又一次捍卫其王者之姿,恭喜!”
耳机里的导播:“OK收工,耳麦掐了,辛苦了各位!”
前方镜头的工作灯熄灭,三位解说摘下耳机互相握手道辛苦。
“哇我真是老了,我这个腰。”一位解说说,“这场结束我得休个三天假,你们呢?”
言灼:“我……我过几天去成都,Dota2还有个深渊联赛。”
“我靠,你真行。”
“言老师不愧FPS和MOBA双修,哦对了,体育频道那边的薪资待遇怎么样?”
言灼:“还行,和我们其实差不多,主要那边是电视频道,可能发展更宽一些。”
两位解说点头说着“确实”,接着大家各自收拾东西下班。
言灼在业内的确是人人艳羡的对象,年轻有为,涉猎极广,业务能力强。
由于外貌条件好,有不少人热情地想给言灼介绍对象,过去那些言灼都婉拒了。“爱过”事件后,便彻底消失。
回家的车上,言灼几番想问问秦渡凉,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什么呢,婚期定了吗?我随多少合适?你爱她吗?
时间还早,出租车里放的不是新闻,是评书《隋唐演义》。
言灼已经没有再去关心飓风车队,那个许久没点开的班级群他也不敢点开,很害怕老同学们在聊颜晓琳的婚事。
他整个人在出租车后座处于一个量子叠加的状态,只要他不去看答案,那么所有可能都是存在的。
到家后,言灼给苏雪发过去一条微信:雪哥,我想去成都解说深渊联赛。
苏雪很快回过来:好,我拉你进小群。
另一边,无人区冰雪拉力赛赛会已经在各个赛段建好大营。
此时,参加拉力赛的所有车队驻扎在当雄县,距离羌塘自然保护区还有500多公里。4000多海拔的当雄县,晚间气温大约零下十度,秦渡凉正叼着根烟在给他的车固定整流罩。
今年的赛程共九天,在12月16号结束全程。
“别忙活了,早点休息去。”齐工说。
秦渡凉摇摇头,“没事儿,晚上吃的有点撑,消化一下。”
他这辆车是阿普利亚的图阿格雷,新车刚改不久。拉力赛车和公路赛车不一样,拉力摩托面对的都是天然道路,砂石、冰雪、山土,所以相较于低趴的公路赛车,拉力摩托的驾驶体验会更舒适一些。
不得不说,这辆座高就有840的阿普利亚,秦渡凉跨上去特别帅,因为腿长。
***
“……”言灼骑这辆杜卡迪没什么压力,压力在于这辆车的座高对他来讲有点勉强。
所以下车的时候有一丝狼狈。
好在秦渡凉第一时间扶住,“啊,我忘了座高的问题,上回你骑回去怎么下来的?”
言灼边摘头盔边说:“我骑到院子里扶着墙下来的。”
言灼在秦渡凉笑出来之前,先一步递过去一个冷漠的目光。
于是秦渡凉把那份笑意生生咽了回去。
“辛苦了。”秦渡凉说。
杜卡迪停进操场旁边的车棚,距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五分钟,两个人刚转身要往教学楼走……9班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车棚外面。
车棚不是封闭的,就一个顶棚。班主任盯着言灼,言灼有些犯怵,“于老师。”
“跟我来办公室。”
言灼偷偷看了眼秦渡凉,秦渡凉刚喊出一个“老师”,被于老师瞪了回来:“秦渡凉,你不是我们班的我管不到你,应该说这整个学校都管不到你,但言灼是我学生,我得为他负责,你好自为之,言灼,走。”
“没事的。”言灼小声对他说。
说完,跟在于老师后面走了。
秦渡凉在风里叹了口气,城里首屈一指的贵公子头一回觉得无力。
跟着于老师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头一节课都去班里上课了。
“先坐吧,第一节你就晚去个几分钟。”
言灼依言坐下。
“言灼,秦渡凉那样的人,你如果想把他当作人脉,没有问题,可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自身的价值上,你想让飞机飞得更高,首先你自己得是一架飞机,你懂吗?”
“我只是把他当作朋友。”言灼说,“于老师,今天是秦渡凉生日,所以上午旷了一节课,很抱歉,但我对秦渡凉并没有什么目的性,我也知道自己和他有很大差异,您不用担心,我不是在另辟蹊径。”
听他这么说,于老师点点头,“你家庭情况我知道,你是个理智的孩子,高考在眼前了,还是要一步步来。”
于老师话里话外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在拿秦渡凉当跳板,更甚,是一双翅膀。
感觉自己怎么解释都说不太清,言灼无奈,只能点头,“我明白的。”
“去上课吧。”于老师放了他了。
刚刚踏出办公室第一步,蹲守在旁边的秦渡凉一把拽住他胳膊捞过来。教师办公室左边就是楼梯,秦渡凉问,“说你什么了吗?凶你了吗?”
言灼一笑,“能说我什么,就逃课呗,还跟你混在一块儿,她担心我影响成绩。”
“哦。”秦渡凉眉眼间缓下来一些,“就这些?”
“就这些。”言灼目光坚定,双瞳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破绽。
秦渡凉姑且信了,“我以为你们超级好班的班主任会数落你一顿。”
其实不难猜,一个是贫困乡村转学来的,另一个是城里人尽皆知的豪门子弟。这里不是童话世界,没有什么灰姑娘剧本,什么高门寒门,寒门还得先有个“门”。
“没有啊,没数落我。”言灼摇摇头,少年扮起无辜来一点儿不含糊,“你别按着我了,怎么还不去上课?”
秦渡凉这才放下手,“醒醒酒,也怕你挨骂。”
“我旷课呀,挨骂也是该的。”言灼笑笑,“我回班里了。”
他看着言灼走开,他想说你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但其实言灼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他在乎的一直都是自己能不能念个重点,独当一面,不必去依靠小姑或者谁。
而秦渡凉,只能挠自己的后脖子。
因为他是真的喜欢言灼。
***
发车仪式当夜,彭谦伸着懒腰溜达到大营维修房外面,看见秦渡凉坐在门槛上。
“你搁这儿干啥呢,这忧郁的小气质,准备作诗啊?”彭谦问。
秦渡凉抬头,“你不行买张机票回吧。”
“回啥回,好不容易我大哥帮我看店。”彭谦在他旁边坐下来,磕出根烟递给他。
递烟的时候看见秦渡凉手里的东西,维修房门框顶上是便携式探照灯,彭谦一看,“这个是不是……那时候言灼给你的平安符?”
“是啊。”秦渡凉说着,接过烟,把小小的平安符塞回兜里,拢着火机点上烟。
彭谦按了按他肩膀,“兄弟啊,六年了,差不多了,别太爱了。”
秦渡凉扭头幽幽地看着他,夹下烟来,说:“你不行买张机票回吧。”
高海拔地区的夜空相当漂亮,澄净、透彻,明月高悬。秦渡凉望着月亮抽着烟,他那手机就放在地上,屏幕朝上,一直都没亮起来过。
彭谦看看他,“不过我挺好奇的,你当年为什么喜欢他?”
“帅啊。”秦渡凉说。
“我知道他挺好看的,但你又不是看脸的人,这几年想贴在你旁边的小明星又不少。”
秦渡凉笑笑,把烟踩灭,不抽了,“你记不记得我高二住院休学回来的那年。”
“记得。”彭谦点头。
“高二的时候晚自习放学,言灼在侧门那儿救了个小姑娘,好像是拐卖的,要把那女生往套.牌.车上拽。”秦渡凉说,“我那会儿想上去帮忙,但我当时还瘸着,根本走不快,墙根有个拖把,言灼书包一扔,把那拖把捡起来,抬腿折断,一个人打翻了仨男的,太帅了。”
彭谦震惊,“哇靠,他那小胳膊小腿?”
“后来我问过他,不怕吗,他说怕,但他就是从那种山村里出来的,他知道一旦被拐进去,几乎就不会再出来了。”秦渡凉又抬头,看着月亮,“帅,而且勇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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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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