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保健室吃完午餐，拉上床帘，真希说了句“晚安”就开始了今天的午休。

今天的散寿司，少见的在旁边配上甜味的厚蛋烧——真希睡醒的时间比闹铃早很多，早餐没做简单的煎蛋，而是细致地将鸡蛋打散调味，放入煎锅用筷子一层一层地卷起来。

她拽拽枕头，安详地闭上双眼，发出舒适的叹吁。

真希听到了敲门声，但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是有人吃午饭的时候受伤了来找老师的嘛。

“请问立原在吗？”

“在里面，你进去吧。”保健老师说。

要不装睡吧。真希不愿睁开双眼。

“那个……”声音停在床帘外的不远处。

真希叹了一口气，坐起拉开床帘。

“我在这边。”

影山快步走到她面前。

“怎么站在那么远的地方。”

“可能会把立原吵醒。”

听到这句话，真希心中微妙地浮现了一丝罪恶感，她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请教我英语。”影山手里拿着笔记本。

“……月岛呢？”

“他说营业时间才能找他。”影山复述。

“好可爱。”

“？”

“那日向呢？”真希倒是知道这两人都需要学习的事。

“他去5班找谷地同学了。”影山回答。

你们这是按身高分配的找人方案吗。真希忍住吐槽。

“那恭喜你找错人了。问国文的时候再来找我吧。我想日向已经听到仁花的讲解了，”真希残忍地说，“曾在海外上学和英语成绩好是不能划等号的，英语成绩好和能教人英语也是不能的。”

而且因为小学是居住的亚裔社区附近的亚洲文化学校，里面的英语母语者数量稀少。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真希站起身，只说：“一起去找仁花吧。”

影山应了一声。

“……不过你要是想练习和外国人交流的口语对话倒是可以和我一起，练习和人说话也行。”

“谢谢。”影山认真地说。

真希不擅长的事是难以延伸的对话。

谁来救救我！她在心底呐喊。

“诶，影山，还有真希你们怎么都来了？”日向说。

“我没办法教别人英语，没有这种天赋。”

“可是山口说……”

真希打断了他的话，“是吗，我知道了。”

如果她此时此刻戴着眼镜，镜片上一定会出现诡异的反光。

“想问国文的时候来找我吧，”真希笑着挥挥手，“仁花辛苦了。”

“那个笑容，好恐怖……”日向打了个寒颤。

“有吗？真希很温柔的。”仁花说。

“立原人挺好的，她还说可以一起练习英语对话。”

“真希的确很好啦……”

门口突然探入一颗头，“我怎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

放学的铃声听起来总是格外悦耳。

老师拿走讲台上的教科书，走回办公室，值日的人问了一句就拿起黑板擦，四周传来收拾东西与嬉闹的声音。

“真希，不一起去吗？”山口说。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她说着，合起手上的杂志，抬起头。

“那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两人都离开后，真希从最近在看的那本小说的扉页前拎出来一张折过两次的纸。

去找“鲜师”咯。

最初班长分发的空白入部申请表终于填上内容，被真希拜托男子排球部的指导老师武田一铁暂时保管。

武田老师接过申请表，“立原同学是个行动派呢。”

“……”

“既然理由是‘喜欢助人为乐’的话，老师有件事想拜托立原。”他微笑着看向真希。

“您说。”

“可以帮日向和影山补课吧？立原的成绩一直很好，虽然经常在我的课上睡觉。可是小测的得分总是很高，答题的熟练度和思路都很优秀……”

“补课的话，现代文甚至古文也可以，至于英语和数学……我无能为力。”真希表情沉痛。

“嗯，老师也明白，你在现代文上尽力就可以了。立原应该知道吧，如果分数不及格，是没办法去东京合宿的。”

“……这几周的周末都会押着他们补习的。”

“立原果然一点就透，不过下次还是少在课上睡觉哦。”

“是。”真希抿着嘴小声。

“社团活动已经开始了，一起过去吧。”

“……”

真希一路沉默地跟在武田老师身后走进体育馆，对前辈们打过招呼之后就跟在洁子前辈身边和仁花一起帮忙。

球场上的激烈叫喊声也无法改变她沉静的心情，洁子和仁花的对话，她同样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凝听，偶尔应和一下。

社团活动临近结束，她终于主动开口：“仁花，周末有时间帮忙给他俩补课吗？武田老师说想让我帮他们补现代文，英语能麻烦你吗？”

“没问题！”仁花很有气势地说。

和洁子前辈说了几句，两位后辈一起去找武田老师讨论相关的事宜。

宣布明天的练习赛事项过后，二三年级先去换衣服，只有两位老师和一年级的六个人留了下来。

武田老师推推眼镜，“让大家留下来，是有一些事需要商议。”

“东京远征的事想必大家都十分清楚了，”真希把手背在背后，挺直腰板向前走了一步，“期末考试的事，影山和日向应该也已经有所了解。”

她看看大家的反应，又继续说：“经过一系列讨论，我们决定结成三个学习小组，每组的组员有两人，都是影山和日向。好的请不要笑。现代文小组的组长是我本人，英语小组的是仁花，数学小组的组长……由山口来担任，可以吧？”

“……嗯。”山口不太果断地应下。

“那么自然而然，由月岛担任三个小组的总监督，日向和影山，你们有任何的意见吗？”

“没有——”

“没有——”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拖长音齐声回答问题。

“接下来的周末，社团活动后的补习时间，不出意外，你们两人每次都需要到场。大家对补习地点有什么建议吗？如果目前没有具体想法的话，就先安排在学校附近。”

真希鞠了一躬，退回原位。

“我和乌养教练对于大家结成学习小组的事非常支持，大家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向老师寻求帮助。”

“……嗯，如果场地有需要的话我也会想办法的。”

“谢谢您！”真希转身对着两位老师鞠躬。

“谢谢！”被带动的其他人同样鞠躬。

“那么，解散。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哦。”乌养教练说。

换好衣服，真希和仁花一起出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月岛，她非常清楚，他是在等自己。

真希提着背包，径直走过去。

“总监督……”

“总监督是怎么回事，月岛会这么说吧，”她表现得像是个数据派，“有很多理由，你想听几个呢。”

“三个。”月岛冷淡地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山口的报复心，还有觉得你不想管太多琐碎的事……再听一个吧？”

真希抓住他的袖口，她的语气里没有恳求，充满笑意。

“想更多的，和月岛萤相处。”她说完，松开右手。

月岛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衣袖。

“不在那里哦。”

她伸出握成拳的左手，在对方面前张开，掌心上有一颗星星贴纸。

“谢谢你。”

月岛取走星星，“真想谢谢我先学会不乱说话吧。”

她走上月岛送来的退路，低头嚅嚅：“倒也没那么想谢。”

真希的行为其实出于连带责任的意识，将大家视作一个集体。她很早就学到了这种带有昭和味的旧习。

不过这个活动是她认真考虑过的，还有老师为她担保。这种有助于学习的活动，无论校方还是家长，就没有能不支持的。

良久。

“嗯。”

难以说清月岛这种带着鼻音的回应是源自怎样的心情。

他对她的话总是很难反应。

像是不经意般经过他身边时曾说的：“比起坐在月岛身后，我还是更想看到月岛的脸。”

连假话也能说的像真情实感，或是连真话都听起来虚情假意。

月岛不自在地握拳，他的手指突然回忆起她的微热(ビネツ)。

相较于仁花那边的热闹，这边的氛围似乎没有容许其他人参与的余地。

不过，沉默太久让真希觉得有些微妙，她想了想，从背包的夹层里拿出点东西。

“来一片吗？”

拿出来的是口香糖，和上次几乎分毫不差的情景。虽然月岛已经想到出来的会是假蜘蛛，但他还是配合地伸手去拿。

“……”

月岛看着自己手里的那片口香糖。

“不吃吗？不喜欢薄荷味吗？”真希憋笑。

月岛把它放进口袋，“并不讨厌。”

夜色下，那双眼睛正闪闪发亮，没有镜片的遮挡，其中的心情一览无余。

怪不得她总是不好好戴眼镜，这样漂亮的眼睛被挡住太可惜了。

他不想读懂其中流露出的情感，只好尽力去想其他的事。

闭眼，又睁开。

还是部长打破了沉默，“立原也早点回家吧，天已经很晚了。”

“月岛，你是和她顺路吗？送一下吧，毕竟是女孩子。”菅原还记得上次他们三个人是一起回去的。

没等月岛否认，真希先开口：“没关系，我能自己回去的。”

在真希看来，八百米的距离，送来送去的真的没必要。仁花和洁子前辈都知道她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便没有提。

“我送真希！”日向积极参与。

“这种活动真的不用参加。”真希有气无力。

“日向顺路吗？”菅原问。

日向认真回忆了一下，“不算顺路，但那个距离也不能说是不顺路。”

真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一点拐个弯，十分钟我就到家了。”

“还是要注意安全哦。”前辈叮嘱她。

“麻烦您担心了。”

“我会送她的。”

两人同时说。

“这不对吧？你不是月岛萤你是谁！”真希大声。

“我还能是谁？”月岛轻笑。

真希摇头，“反正是不像本人。”

“那，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月岛挑眉。

“不是，你这样说话真的有点像闹鬼，平日里那个mean boy去哪了？”真希侧着头看他。

“哦？对你好一点你反而不开心吗。”

“不，现在完全是恐吓……”真希又摇摇头，小声说，“你明明就会在体贴别人的时候也装作不情愿。”

将后面那句话也听得清清楚楚的月岛没理真希，他已经送她到校门口，正好是个适合分开的位置。

真希拉住他的胳膊，她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能拽动月岛，“走吧走吧，距离我安全到家只差一个你了。”

身后的脚步声和她自己的脚步声重叠，真希忍不住转头，看到月岛的脸上的微小笑容，她保持沉默地扭回头，同样扬起嘴角。

很快就到了门口。

“要进来坐坐吗？虽然没有零食。”真希推开院门。

“又不是小学生。”

“那你喝什么，牛奶，麦茶，乌龙……”

“水。”月岛打断了她的“报菜名”。

“谢谢。”真希真诚道，她都不确定自己说的这些还有没有。

“谢什么？”

真希递过去一双还没开封的一次性拖鞋，转移话题，“穿这个吧，我这两天没打扫。”

“准备在这给他们补习吗？”换了鞋，月岛跟着她从缘侧走上去。

“你觉得怎么样？”真希给他拿来坐垫。

月岛坐在矮桌旁，“为什么问我？”

“不能问吗？”

“先不管那个，这是什么？”月岛指着墙上的一幅精心装裱过的毛笔书法问。

真希从厨房探出头回答：“新年的时候，我写的。”

“写的是什么。”月岛并非不识字。

“Happy New Year.”她边倒水边说。

“为什么是英文。”

“为什么不是英文。好，水来了，”真希端着托盘过来，“总之周六训练结束的补习就在这边吧，比较近。如果周日他们还想学就要找别的地方。”

“嗯。”月岛应声。

“周末两天都贡献给学习……我会不行的，”她把脸砸到矮桌上，又爬起来摸出手机，“我拉个群。”

真希拉完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家改群昵称，之后才是发消息。

【树：周六部活之后在我家补课吧】

【花：(兔犬收到)】

【山：(兔犬OK)】

【花：那周日呢？】

【树：我可以不参与吗】

她抬起头问，“月岛周日还……算了你肯定不想。”

【树：估计月岛是不会去的】

【树：山要是愿意去的话可以和花一起】

【山：诶？】

【树：我一会儿找下他俩电话号码发过来】

月岛喝光杯子里的水，放回托盘上。

“要走了吗，拜拜。”

“再见。”

真希也站起来，送月岛走到门外，她挥挥手，“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告诉我一下。”

他皱皱眉，还是应了一声。

月岛的身影很快从她的视野中消失，真希拉上门，拿起杯子和托盘去厨房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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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这个时候过去……我还是会读气氛的。”

诚：“哈哈哈，有点可怜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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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