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异次元空间的家，艾克丝就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稍微塌下一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库多看看她的表情，安静乖巧地榨果汁去了。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赫诺坐到她身边：“不高兴吗？是因为……不想离开怪魔界？”

毕竟她之前还兴致勃勃地安排要继续上学呢。

的确像受了委屈一样，艾克丝微微撅嘴：“……那确实有点遗憾。”

虽说她认为学园体验已经足够，随时离开都没问题，只是为了陪伴朋友才想继续下去，但自己怎么决定是自己的事，被人强行打乱计划就是会不爽。

嗯？这么回答的话就说明原因不在于离别。

艾克丝就是用看的也能读懂他的想法，她笑了笑：“实话说，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奈奈她们哭的时候，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赫诺还没了解她到这种程度，此刻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禁一愣。

艾克丝细细诉说：“我明白在那种情景下，人们应该会有哪种情感，但对我本身而言却无法切实体会，也就不太能理解共情……”

“不过，”她的眼睛依旧那样明亮剔透，富有光彩，“后来我就懂得了在他人悲伤的时候，起码可以进行安慰，能够明白应对的方法，这也算是进步了，对吧？”

“……对。”看着她难得天真的表情，赫诺只能这样回答，他觉得心里有种陌生的闷胀感，只想叹息着抱抱她。

艾克丝的开心愤怒等一切情绪都很短暂，她马上就把这个话题扔下，接着道：“我不是不高兴，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稍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赫诺咳了咳，顺着她问：“因为什么？”

“啊——我不安心啊……”艾克丝像累倒了一样躺在沙发上，将脑袋枕上他的大腿。

平时在人前，艾克丝总是自信张扬的模样，那可靠的身影可以很容易成为众人的主心骨、领头羊，不过在与恋人相处时，她会露出更多孩子气的一面，让人不禁心软得一塌糊涂。

赫诺摸着她丝滑的长发，一下一下细细梳理，又觉得腿上没感觉到多少压力，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控制了重量。

艾克丝长而翘的睫毛忽扇忽扇地眨动，她看着天花板，将内心的想法直白表达出来：“没能把那个人斩草除根，又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甚至他暗我明，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总让人特别没底。”

那种感觉完全不亚于无法确定位置的定时炸/弹，不尽快解决甚至无法安眠。

赫诺在心中思量，小艾对自己的实力一直很有把握，她在宇宙中向来都是为非作歹……咳不是，随心所欲，能让她这么担心，这件事恐怕真的不简单。

更何况，虽说主宇宙人要比小世界的人强悍，但就算是他也做不到轻松毁灭世界啊。

见艾克丝似乎陷入了某种问题漩涡，不自觉皱起眉头，赫诺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抚平。

艾克丝因他的举动而回过神，眨眨眼就要坐起来：“不行我得——”

咚！

她起得太急，额头一下子撞到躲避不及的赫诺的下巴上。

“唔！”赫诺闷哼一声。

“喔！阿诺你没事吧？！”艾克丝立马给他揉揉，她虽然也觉得疼，但毕竟不会受伤，也就可以忽略感觉。

这一下可真不轻，赫诺觉得下巴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他勉强扯出安慰的笑：“没、没事……”

幸好没有咬到舌头。

库多喜闻乐见，看到他的样子差点笑出声，又努力憋了回去。

艾克丝甚至用了个治愈魔法才罢休，她跟他面面相觑，忽然毫无理由地一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气氛终于快活了许多。

赫诺看她光洁的额头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忍不住想她或许真的可以用头撞死人。

笑闹够了，艾克丝正色起来：“我得跟罗娜说一声才行。”

她行动力迅速地打出通讯，对面很快接通。

罗娜贝洛还穿着整齐的正装，像是在工作中，她笑问道：“怎么有空找我？”

艾克丝：“这次是正事。”

能让她这副模样，恐怕不是好事，罗娜贝洛立刻转变回办公姿态，洗耳恭听。

艾克丝开门见山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并严肃地说出结论和建议：“我认为，他也是堕落神，星际联邦应该着手全力寻找他，并且极有必要建设空间站对宇宙深渊进行全方位实时监测，我愿意提供技术支持。”

别说罗娜贝洛，就连赫诺与库多都满面震惊，仿佛做了个荒诞的梦。

罗娜贝洛一向镇定，却在此刻猛地将笔握断：“真的？！”

艾克丝只能回答她：“我没有证据，我对他甚至一无所知，依靠的只是主观感觉。”

——但那感觉却无比强烈，足以让她这个推崇科学的人去凭空相信。

罗娜贝洛皱眉沉吟：“我要立刻召开核心会议……”

她抬起金眸，给予肯定：“谢谢，你的消息，已经传达到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近年来种种迹象都暗示了宇宙隐藏在暗流下的动荡，防患于未然总没有错。

艾克丝虽然随性，但没有人可以完全不受环境影响，星际宇宙出了问题，她也绝不会得益，帮人即是帮己。

挂断通讯，她看到似是傻了一般的赫诺，拍拍他的手将人唤醒：“怎么啦，别担心。”

赫诺回过神，虽然他的确有些担心，但……堕落神这个词仿佛勾起了他的某段记忆。

艾克丝还在继续安抚，说有她在就一定没问题，赫诺听着听着，忽然想到，她总是这样，跟所有人保证她会解决一切，让对方不必有任何烦忧。

“……那你呢，你又去依靠谁？”他不由得问道。

一件件事情落在她身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确实有它的道理，到了必要时刻，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出面承担。

“嗯？”这样突然的一句话让艾克丝顿住，随即她弯起眼睛，轻松回答，“可以依靠他人获得安全感，但依靠自己也同样很有安全感。”

她顺手托起一边紧张兮兮的库多，摸摸它的小脑袋。

艾克丝神色明朗，眼里拥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火焰般永不熄灭：“我会成为所有人的依靠，我自愿如此。”

……

“我们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而且这是正确的做法。”

罗娜贝洛身居主位，嘴角一贯的笑容都隐没不见，只剩下凝重。

过于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诺曼瘦削刻薄的脸上都多出几条皱纹：“也就是说，堕落神们陆续从深渊封印里逃出来了吗……”

久远的古神们倾巢而出，光是想想就有种荒谬的恐怖感，要是个个都像哈尔米斯那样，那绝对是宇宙的大浩劫。

格雷德十指交叉支在脸前，思索着问：“从小艾提供的影像里，分析不出任何信息吗？”

魔法协会会长比欧摇头：“从对话中无从下手，而最近出现的一位神明距今也已是数万年前，那时科技落后，无法留下任何清晰影像进行比对。”

没有谁去怀疑那人到底是不是堕落神，因为那从本源上毁灭世界的能力，除了神明不可能再有其他存在。

时空管理局局长言祝皱眉：“原本我以为，是哈尔米斯的能力特殊才逃出封印，现在看来，是深渊封印真的要撑不住了。”

“自然界中，相生相克是不变的道理，”密可星女王亚莲面露不解，“为什么新生的法则神还不出现呢？或者说出现了，只是我们……”

“Legendary！”

一声语音打破了室内的严肃，只见长桌另一头飘浮着一面小小的光屏，光屏里有个专注打游戏的蓝发姑娘。

她抬了下头：“不好意思没关语音哈，你们继续。”

毕竟艾克丝表示过自己会帮忙，所以她此刻正在旁听会议，了解他们的决策。

被这一下打断，不知为何谁都没再说话，而是用一种诡异微妙的眼神盯着艾克丝。

一个对多数人来说都比较惊悚的想法在脑海中升起，他们又赶紧把它压回去，不不不，不可能的……这货怎么看都不像，绝对不可能……

对面忽然没了动静，艾克丝放下游戏机，坐正了些：“怎么，你们说完了？空间站最好现在就开始建，正好我最近比较有时间。”

罗娜贝洛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最终只是浅浅一笑：“那就麻烦小艾你了。”

艾克丝同样笑眯眯的：“不麻烦，给点钱意思意思就行，但也别太少哦。”

白干可不是她的作风。

众人：“……”既觉得无语但又无法反驳。

格雷德满脸无奈，亚莲忍俊不禁。

从艾克丝的角度，可以看到所有人的面容，视线所及基本都是熟人，她却忽然一皱眉，专门问道：“那个人是……”

她的指认很突然，引得其他人都顺势看去，目光集中在那佩戴空白面具之人身上。

他的脸转向艾克丝，没有说话，让气氛稍有些凝滞。

亚莲温声道：“这位是斯诺星国王，小艾你之前见过他呀。”

斯诺星国王在本次会议上比较沉寂，不过他向来话不多，大家都习惯了。

这种重大会议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参与的，因此赫诺早就不感兴趣地特意避开，也只有库多八卦好奇地偷听，它立刻记仇道：“就是他当初嘲讽我的普通话！”

艾克丝盯着他，目光仿佛可以穿透面具，直视后方真容。

不过下一秒她就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哦，说到空间站，我将……”

见她自然而然继续说起正事，诺曼斜了她一眼，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完全搞不懂在想什么。

所幸她能老老实实开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