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昏沉沉的，仿佛在一片海中随波逐流，有一种无处借力的沉闷，她抵抗着未知的束缚，摆脱掉一切不适的枷锁，向着更光明温暖的方向前进——

艾云离猛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上镶嵌的三排萤石，散发出足以照亮每个角落的光芒，这样完全陌生的场景让她有些恍惚，然后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软床上。

艾云离第一时间坐起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左手已经恢复，但她的手腕脚踝却都绑着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衬得她莹白的手腕有一种纤细脆弱的美感，锁链连接在靠床的这面墙上，长度足以让她以床为中心稍作活动，却也走不了多远。

随着她的动作，四条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这个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小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除此之外，耳朵上的通讯器也不见了，艾云离皱起眉头，思索造成眼下情况的原因，她正要采取行动，就从远处那扇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咔哒。

一个青年走进来，顺手带上门，看到她后立刻惊喜道：“你醒了？”

“黎轩成，”艾云离一字一顿地叫出名字，抬起手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被她叫到名字，黎轩成露出一种享受的表情，快步走到她面前，直接在床边坐下，温柔道：“我只是想跟你多亲近一点啊。”

艾云离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对他毫不避讳的近距离接触感到厌恶，她的语气冷沉下来：“你在囚禁我。”

明明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他，黎轩成却一副受伤的模样，深情倾诉道：“小艾，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但你的眼睛里总是没有我……是我做得还不够多？你为什么这么无情呢？那个陆妖王的儿子明明也喜欢你，你却从不拒绝他……”

艾云离眼神微闪，没有开口。

他继续道：“我对你那么好，你都感觉不到吗？你怎么能这样辜负我的一片真心？”

“黎首席，”艾云离紧绷着脸色，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黎轩成的神色越发柔和，而语气中却深埋着某种病态：“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这锁链是专门炼制的神器，你不要试图逃脱。”

艾云离银眸暗沉，表情逐渐变得危险：“你知道灵界没有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吗？为什么你在这种形势下，还想着情情爱爱？”

黎轩成仿佛除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痴痴道：“我也没办法，因为我真的太爱你了，我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

他极度偏执地开口：“等你也爱上我，答应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时，我就放你出去了。”

“爱？”艾云离把这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最后像谈论某种污秽的垃圾一般道，“你的爱真让我恶心。”

她的表情突然平淡下来，声音里却蕴含着极端恐怖的阴冷，每个字落下来都像一块沉重的寒铁：“你竟敢控制强迫我……”

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艾云离在最愤怒时反而会表现得平静，她此刻已经是极度暴怒了。

室内因为她散发出的可怖威压，仿佛平地掀起了狂风一般，连墙壁都承受不住地开始崩裂。

尽管如此，黎轩成似乎对她已经被束缚住这件事感到很自信，便毫无防备地靠近她，打算自我感动地进行安抚：“小……呃！”

他突然被狠狠扼住脖子，不得不仰起头，面露诧异。

艾云离的手如鹰爪般掐住对方的脖颈，逐渐收紧，直到五个手指都插了进去，温热的血流出来，迅速染红了他整片衣襟。

从黎轩成的口中溢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手背上，他瞳孔颤动，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本能地想掰开她的手。

艾云离猛地把人横甩出去，手里还留下了一块皮肉，被她嫌恶地扔到一边。

砰！！

黎轩成重重撞在墙上掉下来，就算脖子血肉模糊，修士的强悍体质也让他暂时死不了，他忍着剧痛，立刻想办法止血。

艾云离从床上下来，朝他走过去，当锁链到达极限长度时，她随手一挣，那几根锁链就全部绷断，阻挡的时间哪怕两秒都不到。

“你……”黎轩成喉咙受损说不出话，他跪在地上还没爬起来，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踱步来到他面前，艾云离阴狠一脚踢在他丹田上，再度将人踢飞到另一边。

黎轩成在地上滚了两圈，痛苦地捂着腹部，发出凄惨的叫声：“啊——！！！”

因为这力达千钧的一脚直接把他的丹田踢爆，修仙天才瞬间变作废人。

艾云离再次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用灵力撑开他蜷缩的身体，伸脚踩在他的手掌上，用力碾动：“你不是喜欢跟我亲近？这样够亲近吗？”

黎轩成已经疼得眼前发黑，完全无法回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招来了这样的后果，但依旧开始感到恐惧。

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艾云离忽然觉得碍眼，被恶心到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因此她用灵力刃将他剐掉了一层皮肉，极尽折磨过后，就把脚挪到了黎轩成的脸上，用力向下一踩。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艾云离纯白的云纹鞋面都被染得不成样子，她鄙夷地看着尸体，甩了甩手上的血迹：“脏死了。”

在身边凝聚出一个水球，她把手伸进去仔细清洗，接着对身体释放了好几遍清洁咒，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这才离开了房间。

出去就是乾元府，艾云离没有耽误太长时间，迅速赶往英华平原的营地。

临到地方有不少修士看到她，都欣喜万分：“艾宗主！您终于回来了，您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艾云离没有回答，她冷着脸来到议事营帐，一把掀开帐帘走进去，正好所有人都在，并且听到动静一齐看过来。

“小艾！”衍天宗的峰主长老们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纪若晴关心道：“艾宗主，你去哪里了？没事吧？”

从救下微知那天起就不见了，难免让人多想。

看到中间的主座始终留给自己，艾云离大步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地拿出玉简播放视频。

内容正是小黑屋中发生的情景，她从质问黎轩成开始录，一直到掐住他的脖子为止，中间还把提到陆淮珩的那两句话剪去了。

众人刚开始还满头雾水，不过视频内容开门见山，很快所有人的表情就异彩纷呈起来，尤其是乾元府府主岳承斌，脸色简直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难看。

他难以置信，被冲击得说不出话来：“这、这……”

怎么会呢，他从小看到大的徒弟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视频放完之后，艾云离才幽幽开口：“岳府主真是有个好徒弟，胆子不小。”

她之所以没把视频录到结束，是因为虽然都是死，但一剑捅死和凌虐致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不会放出可能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要录像，她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多问那两句，表示自己已经给过黎轩成机会。

岳承斌上千岁的身居高位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还要低声下气地连连道歉。

“这么恶劣的事情想一句话就糊弄过去？！想得美！”应凌景怒拍桌子。

连一向脾气温和的大长老都气得浑身发抖：“太过分了……”

于情于理，其他修士也都是站在衍天宗这边：“身为修士怎能如此不顾灵界安危？！昨天的战斗没有艾宗主在，有多少修士白白丧生？！”

岳承斌哆嗦着嘴唇，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因为他也觉得过错全在乾元府，黎轩成实在罪不容诛。

现在是什么紧急形势，艾宗主又是什么身份，有多么重要的任务，他怎么能……怎么能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来？！

等所有人都骂过了，艾云离才赦免般开口：“好了，这件事也不算岳府主的错，更何况，我已经当场把黎轩成杀了，岳府主……不会有意见吧？”

她语气淡淡，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岳承斌脸上的肌肉一颤，压抑着郁闷伤感，咬牙回答：“……没、没意见，您做得没错。”

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最心爱的大弟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者说他一直是这样，只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他。

“嗯，”艾云离接着道，“还有一事是我要向你道歉的。”

岳承斌诧异抬头。

艾云离面不改色，云淡风轻道：“因为我实在过于生气，没忍住把你的乾元府全砸了，不过岳府主放心，我会进行相应赔偿，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岳承斌瞪圆了眼睛，脑袋嗡嗡响，一时间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不仅徒弟死了，老家也被毁了，偏偏人家态度良好地认错，还主动提出补偿，而这一切又全都是乾元府自己造的孽，无论如何也没理由发作，他只能欲哭无泪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营帐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艾云离的操作惊呆了，艾宗主真是看起来冷淡，实际上也是个暴脾气啊，太生猛了。

自觉这件事到此结束，艾云离转头询问：“我失踪了几天？”

圣禅宗宗主空释儒雅随和地回答：“三天。”

还好不算太久，艾云离放心地点点头。

“主人——！！”突然从营帐外冲进来一个小旋风般的身影，小白一头扑到艾云离怀中，哭得委屈又难过，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

艾云离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不哭了，没事。”

自从小白会化形后，她就任其自然地随她玩去了，这次到处都找不到她，应该被吓到了吧。

不过幸好小白等阶太低，感应不到她的位置，不然如果顺着找过来，还怕黎轩成会因为碍事而伤到她。

小白这几天连好吃的都吃不下去，她揉揉变得更红通通的眼睛，变回小白老鼠，跑上艾云离的肩膀待着。

纵容地看它一眼，艾云离抬起头，恢复了平时的冷肃：“那么，跟我说说这几天的战况吧。”

大概了解后，她还要回衍天宗继续做研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