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艾克丝一直觉得跟不同的人相处很有意思，或许一些人从表面上看性格差不多，但相处起来总能发现他们独一无二的地方，并因此变得生动可爱。

说不上是有意如此，但艾克丝确实擅长跟任何性格相处，哪怕方冉冬是个没什么生活趣味的人，她也能从两人的性格中找到平衡点，高高兴兴地带着对方一起找乐子，进行双方都感兴趣的活动。

“嗯……其实啊，”艾克丝忽然开口，“如果你想的话，我能把你的胎记去掉，你觉得怎么样？方方？”

眼睛一直忍不住偷瞟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方冉冬感受着那并非幻想，而发自真实的柔软与温暖，心里高兴到不知所措，连嘴角都始终保持上扬。

听到这个问题，她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感到惊讶：“能……做到吗？”

她自己也曾试过很多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艾克丝笑盈盈地歪头看她，神态俏皮又灵动：“当然咯，我可是很厉害的～”

“……”方冉冬呼吸一滞，抿了抿嘴。

小艾……好可爱……！

比起从前那个沉稳冷肃让她满心崇拜的样子，现在的小艾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更加让人难以自持。

稍微平复了下心绪，方冉冬经过考虑后回答：“我相信小艾可以做到，但……还是不了。”

她流露出些许歉意：“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

“诶，不需要道歉，”艾克丝晃晃她的手，“我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开心，所以当然还是要遵从你的意愿啊。”

方冉冬心中微暖，有些羞涩地小声开口：“谢谢……但我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

艾克丝好奇道：“我可以问问理由吗？”

“因为、因为……”方冉冬似乎难以启齿，但她还是鼓励自己大方说出来，“因为我想变得更强大。”

能看着艾克丝的眼睛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是极大的勇气，她睫毛轻颤，又要避开视线才能缓解紧张继续表达：“这个胎记，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应该学会接受克服，如果就这样让它消失，反而像是我输了一样。”

虽然她人生中的诸多苦难都因它而起——从一出生就被视作不详而丢弃荒野，童年跟着乞丐四处讨食，长大后也受过排挤和异样的眼光，但她此时此刻，绝对不想就这样低头。

真正强大的人不会逃避现实，而会去主动战胜困难，让一切阻碍成为强者之路的基石。

方冉冬也想变强大，这样……她就能以更加匹配的姿态，更有底气地站在她身边了。

艾克丝注视着眼前被擦去尘埃，开始闪耀光芒的纯净灵魂，不由得扬起笑容，捧起方冉冬的脸就亲了一下：“那很好啊，方方真棒～”

她果然很喜欢这种会闪闪发亮的人，并且非常愿意见证他们的那份觉悟。

“呃！”方冉冬还沉浸在变强的决心里，猝不及防地被亲，脸上立刻开始发烫，几乎有些傻地看着她。

艾克丝想了想，继续逗她：“我不想叫你方方了，我想换个只有我会叫的称呼……”

她眉眼一弯就做下决定：“我叫你小花怎么样？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小花？

方冉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回想起当初艾云离对她说过的话——

［你的脸只是比别人多开出了一朵花。］

这下不得了，她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脸颊，脸色陡然又加深一个度，几乎要跟红色的胎记差不多，甚至不知怎么，连眼泪也快冒出来似的。

但方冉冬却双手都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立刻回答：“我、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咦？”艾克丝读不懂她复杂的感受，只是感慨无奈地笑笑，“真是的，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好像不管她怎么做都接受一样。

方冉冬也对她这个结论感到疑惑，很认真地回答：“我不觉得小艾在欺负我。”

她起这个称呼的意义，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艾克丝微讶地眨眨眼：“所以真的要这么叫吗？小花？”

“嗯，”方冉冬点点头，内心挣扎建设了一番，十分羞赧地闭上眼睛主动凑过去，“我真的很喜欢。”

艾克丝被她逗笑了：“哎哟，闭着眼睛怎么亲得准啊？”

她只好配合她，乖乖不动地等在原地。

一路说说笑笑，二人牵着手继续前往修士集市，有很多修士在这里摆摊出售交易物品，有法宝器具、丹药仙草、古籍秘卷……以及近年来才出现的灵械道具，只是大部分都做得奇形怪状，看上去像个半成品。

孟微知曾带艾克丝来过集市，不过她本身对器械研究不感兴趣，因此只是给她看个新鲜，此刻艾克丝与方冉冬两个人在这里，倒是可以志趣相投地讨论一番。

“……一是稀有材料获取难度大，价格高，二是技术不够成熟完备，修士们才退而求其次制作了低配版本，”方冉冬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才话多起来，她拿着一个外形与通讯器相似的设备解释道，“目前灵界自制的通讯器只能在一对之间使用，也无法连接你留下来的信号卫星。”

艾克丝本想揣兜，奈何这衣服没有，她就只能拢着宽袖：“肯定啊，信号都不同频怎么能连得上。”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小玩具似的东西：“做得还挺像模像样啊？不过我带来的技术本就不符合灵界的客观规律，发展有困难是肯定的。”

科技是灵界里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完全没头没尾，恐怕灵界人连该从哪里开始入手了解都搞不清楚。

艾克丝倒是有些好奇，他们以后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是……方真人和云离尊上吗？！”

“嗯？”艾克丝循声看去，见到本来一直在打瞌睡的摊主听到谈话声后突然精神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她们。

方冉冬也抬起头，只是淡淡地投去目光，没有说话。

毕竟艾克丝已经不做宗主，人们自然要换个名号称呼她，尽管她是个异界来客，但也毋庸置疑对灵界有恩，在众人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再加上深不可测的实力，便更让人顶礼膜拜。

而方冉冬虽然性格孤僻，但也已经是个分神境大能，哪怕开宗立派都完全够格，而且她云游天下，在炼器刻阵方面的天赋名气很早就流传开来，经过迷族战役更是令众人大开眼界、心悦诚服。

因此，像这样尊称她们是很正常的事。

确定没有认错，中年人摊主顿时更加激动：“从大战结束后就没再见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尊上，真是在下的荣幸！”

这意思是说他们之前见过吗？

艾克丝盯着他的脸稍稍回想，恍然大悟：“哦——我记得你，记得你特别笨，怎么教都教不会。”

方冉冬被她逗笑，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

“呃……”摊主尴尬地摸了摸胡子。

虽然他不算顶顶厉害的人，但在迷族战役期间能作为专业性人才被召集起来，跟随艾云离学习科技，那也是灵界中有所建树的人物了。

如果换其他人这么说，那他肯定是要发作动火的，但此刻的摊主却只有心服口服，虚心点头：“这个……是，那时麻烦您了……”

艾克丝一向懒得跟人寒暄，给面子回应一句就走去别处接着逛街，时不时侧头表达交流自己的想法。

方冉冬一一回复，感到心中平和又温暖，过去的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来会得到这种幸福，她默默将此刻的感受珍藏起来，作为永远的回忆。

作为一名散修，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不受束缚，两人在外面玩腻了，艾克丝便带方冉冬回衍天宗住住，更何况之前她就邀请她和孟微知留宿过，因此宗里人早都习以为常。

继任苍龙峰峰主的裴荀正跟自家师父，同时也是新一任宗主的应凌景并肩而行，聊聊近期的琐事，他恰好看到艾克丝，便笑着打招呼：“师妹，带朋友过来玩吗？”

艾克丝很自然地回答：“是啊师兄，我带女朋友回来住几天。”

裴荀微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女……女性朋友？”

“是女朋友哦～”艾克丝笑眯眯地偏头在身边人脸上亲了一下，直观展示两人的关系。

“……”方冉冬的脸颊飞上一抹薄红，她有些腼腆地垂下眼睛看向别处。

应凌景眼珠颤动，一张面瘫脸险些崩裂，十分震惊地看着她们：“方真人……”

就算再怎么知道艾克丝的思想观念与灵界大有不同，他也还是受到了世界观上的冲击。

活了上千年的老人家搞不明白，女子和女子为什么也可以……

裴荀倒是很快接受，他复生后好像听人说过，师妹可以变成男子来着……据说颇受女修士们追捧，既然如此那同何种性别相处也都不成问题了吧。

他们能自己想通的话，艾克丝便不多做解释，尽管她并不是因为可以自由转化性别才像这样谈恋爱的，而仅仅是看重感情而已，男人女人哪怕不是人她都会一视同仁。

按理说在灵界内出现男女之外的亲密关系绝对会遭受非议，但因为话题主角是一向超出常理的艾克丝，就让人觉得“嗐这算啥还没当初知道她愿意谈恋爱这件事震撼呢”，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羡慕着方冉冬。

毕竟那位又美又帅又强又护短，谁能不爱？！

但恢复记忆的艾云离虽然看似外向随和了许多，实际上对外人还是相当疏远，不是谁都能亲近。

“前辈好。”许清秋开朗大方地跟人问好，少女独有的清亮嗓音显得很有活力。

方冉冬对外人的表现总显得高冷，但面对她的亲属，便自然柔和下眉眼：“嗯。”

艾克丝顺手揉揉徒弟的小脑瓜，便挽着恋人的手专心搞恋爱去了，把恋爱对象放在第一位——这可是她的恋爱原则之一。

望着她二人离去的背影，许清秋若有所思地嘀咕：“原来女子也可以……”

旁边的付子阳顿时古怪道：“你……你不会也喜欢女的吧？”

“我？”许清秋顺着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我应该不是，不过只要真心喜欢，性别反而是次要的吧？”

付子阳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有表情别扭又复杂。

许清秋上下扫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能接受这种观念也正常，只要彼此不打扰就好了，你可别试图‘纠正’我的想法。”

“……什么啊！”付子阳突然不高兴地炸毛，挺拔的眉峰都聚在一起，“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说得好像他有多顽固不开化一样！

许清秋习惯性故意逗他：“哈哈！暴躁讨厌鬼～”

“啊？！”付子阳果然更加生气了，回击道，“你这个……你这个笨蛋小矮子！”

许清秋抱起胳膊翻白眼：“我学东西比你快多了好吧，而且只差一厘米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根本都看不出来。”

付子阳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学东西比我快？就算只有一厘米也是事实！”

许清秋：“除了身高没别的可说了吗？幼稚，有本事现在去比武台啊！”

付子阳：“去就去！谁怕谁！”

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互相拌着嘴走远，这种场景在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

为期一个月的恋爱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同时艾克丝已经解决了在灵界的遗留问题，便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了。

“主人～！”

三个小家伙都以最常见的姿态奔向艾克丝，并且各自找好位置。

艾克丝公平地挨个摸摸，笑问道：“这段时间玩得开心吗？”

小白站在她肩膀上，举起两只小爪子，终于学会以灵兽状态发言：“开心！”

库多有点挑剔道：“唔，还算可以吧。”

它正按照主人期望的那样，尝试着自己寻找生活乐趣。

“斯诺也很开心～”悬挂在腰上的小云彩悄悄碰了碰艾克丝的手背。

艾克丝也拉住小女友的手，亲亲密密道：“你不用担心会打扰我，要经常联系哟，我还想带你去星际很多地方玩呢！”

“嗯，好……”方冉冬目光游移，脸色忽然微微发红，却还是努力保持大方自然，如蜻蜓点水般抬头碰了下她的嘴唇，亲完还有点紧张地看她脸色。

艾克丝惊讶又惊喜地扬起眉梢：“你很有进步嘛，小花～”

方冉冬脸上更红，却鼓起勇气反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望进那对异瞳：“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变成更优秀的样子。”

欢欣愉快地弯起眼睛，艾克丝温和地回应：“关于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