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不行！”
庵歌姬把啤酒杯砸在木桌上，瞪起眼说：“他们两个的性格简直就是超——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直呼其名，让他们好好叫前辈，那个五条居然阴阳怪气地说：‘哈？居然还要遵行可笑的前后辈制度吗？拜托现在是强者为尊的时代哦，如果你乖乖叫老子一声五条前辈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在你被咒灵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来帮帮你。’”
庵歌姬模仿得实在太像了，我甚至能想象到当时五条悟是用何种语气、何种神情说出来这段傲慢又嚣张的话。
小田切有纪惊讶道：“居然是这种性格吗？我还以为那种从大家族出来的少爷会像电视剧演的那种样子，喜欢风花雪月，或者古板得不行，像一块木头。”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不信前辈你问问硝子！”庵歌姬指着家入硝子说。
被点到名的家入硝子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口白雾，秉着喝酒也是违规，抽烟也是违规，那既然酒都喝了那干脆烟也一起来吧的心态，家入硝子从入座开始就在三位前辈的面前掏出了今天刚买到的烟。
“欸——我吗？怎么说呢。”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沉思几秒，最后觉得麻烦干脆说：“对，就是那样。”
在庵歌姬要继续声讨五条悟的时候，家入硝子又慢悠悠道：“不过可以再问问雪音哦，说不定会有大家意想不到的回复。”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移到我的身上。
“悟君的话……虽然看上去很不好相处，可接触后就会发现是很容易弄懂的人，不在意世俗的看法，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在意，偏偏又很容易心软。”
想到少年耍赖撒泼的模样，我忍不住笑道：“偶尔会和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不想去做任务，不过好好去哄的话也能很快哄好。”
说完我发现庵歌姬和小田切有纪都呆滞地看着我，而冥冥和家入硝子则笑得意味深长。
家入硝子把烟灰弹进玻璃缸里，“怎么样？是非常意想不到的回答吧。”
冥冥摇摇手机，“很不错哦，以后能成为杀手锏也说不定。”
庵歌姬猛灌啤酒，脸上的红晕代表她已经上了头，明明是双马尾乖巧的造型，性格却背道而驰，时不时能看出她豪放和叛逆的一面。
“不理解啊！完全——不理解！那样的人居然也能骗到这样乖巧可爱的后辈简直和鬼故事一样吓人！一定是因为你没有看到那家伙恶劣的一面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而小田切有纪则是在庵歌姬絮絮叨叨的背景音里发呆，眉眼流露出伤感。
我有些担忧地问：“是喝醉了吗？小田切前辈。”
她回过神，笑着说：“什么？不，我没有喝醉。直接叫我名字啦，雪音。”
不知是因为昏暗的灯光还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见小田切有纪的眼底有微光闪动，但很快就在她和庵歌姬拼酒的时候消失不见。
冥冥指挥着乌鸦们，拎着醉鬼两人组的衣领把她们运回宿舍楼，这场面实在好笑。
我和家入硝子决定在高专里散散步来醒酒。
“有纪前辈的性格很好。”我一边扣起针织外套的纽扣一边说道。
“是哦。”家入硝子的嘴里难得没有叼着烟。
我们走在枫叶树下，枫叶被人扫成一团，远远望去像燃烧的火堆。
我迟疑道：“但有纪前辈听到我的回答后好像不太开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有看见她在哭。”
家入硝子停下脚步，捡起枫叶堆里被风吹掉的一片叶子，我常常觉得家入硝子的长相真是又清冷又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慵懒感。
“雪音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有纪前辈吧？其他三年级的到现在也没见过。”
“是的，因为任务多比较忙的原因吗？”
“不是哦。”
家入硝子转动着那片枫叶的茎，语气平静地说：“因为其他人都死了嘛。”
我愣住。
“三年级一共是三个人，除了有纪前辈外还有两个男生，在上学期，听说是任务被弄错了等级，最后死在了咒灵的手里，最后还是找了五条去善后的。”
“……悟君？”
“是哦，其中一个人当时身受重伤但还没有直接死去，五条用瞬移把他带回来，长距离瞬移他用得还不好，用了好几次才送到我这里。伤势太重，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在我触碰到的一瞬间，那个前辈就死掉了。”
家入硝子把那片叶子放回枫叶堆里，她的表情明明没有变化，但我总觉得她现在应该是有些难过的。
“就死在我的面前。”
起风了，那堆枫叶被吹散，在风中起舞，一片一片，好像序曲的开篇，又好像是故事的落幕。
我拉住家入硝子的双手，才发现她的手也是冰冷的。
“母亲和我说过，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要珍惜他人的生命，因为生命珍贵又脆弱。所以在我眼里，拥有拯救他人性命能力的硝子，非常的强大。请不要难过，我做出承诺，不会在你面前就那样死掉，不会让你眼睁睁看着我生命的逝去。”
家入硝子伸手擦去我的眼泪。
“既然都说得那么帅气了，那就不要哭啊笨蛋。”
秋风阵阵的夜终于吹散了夏日的闷热。
“你和硝子的关系变好了嘛。”
刚刚喝完血的我还在轻飘飘身体发软的阶段，我无力地环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而五条悟把我圈在怀里，只为双手更好地操作游戏机。
“因为硝子和悟君一样，也是温柔的人。”
“真搞不懂你哪来的那么多肉麻词汇。”
“肉麻吗？这只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啊对对对，就是这种，更让人觉得受不了。”
“明明是悟君太容易害羞了。”
“说真的，揍你哦。”
他的头发没有看上去的刺手，意外的柔软，我忍不住捏住一小段搓揉。
“硝子说三年级的有两个前辈因为任务意外死去了？”
游戏机的声音很吵，但是五条悟完全没有小声一点的念头，他语气随意的问：“她怎么告诉了你这个？”
“嗯，因为昨天聚餐认识了有纪前辈。”
“哦，她啊。”
五条悟垂眸盯着游戏机里的角色，没什么感情地说道：“听硝子说过，她毕业后想要继续当咒术师？明明去监督辅助那里更好吧，或者和宇治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五条悟把通关的游戏机随手扔到床边才看向我。
“因为她和死掉的那两个人一样，都很弱啊。”
气氛变得微妙，我感觉五条悟正通过漆黑的镜片观察我，于是我伸手捏住架在他鼻梁上的墨镜，缓缓取下，让那双被我在心底赞叹多次的眼睛露出来。
“明明喝过我好几次血了，为什么还没有变强呢？”
“悟君为什么那么讨厌弱者呢？”
“因为很麻烦，很容易受伤，很容易死掉，又很没有自知之明，愚蠢地不明白自己应该臣服于强者，甚至妄想凌驾于强者。”
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坐姿，我随着他的动作更加贴近他，没有挽起的头发也垂落到他胸口。
“硝子应该跟你说了，当时我去的时候有一个人还没死，咒灵穿透了他的身体，肠子都掉出来了，在我要带他回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拜托我给小田切带一句话。”
“什么话？”
“不要自责。”
五条悟挑起我的一缕头发，像猫咪玩弄逗猫棒一样。
“很奇怪对吧？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任务本身指派的是小田切，但那个时候她因发烧而身体不适，所以才会变成那两个人。”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我让他自己去说。”
我的指尖忍不住抽动一下，此刻五条悟的表情不像平时那样生动活泼，像没有感情的神子一样，对世人有种天然的漠视。
他伸手把我的长发挽到耳后。
“别成为弱者啊，雪音。否则你连遗言都没有办法亲口告诉我。”
或许是我在自作多情，我总觉得他真正想和我说的是类似于‘不要随便死掉’这样的话。
我第一次直视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前也有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对于情感都格外淡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很多人其实都知道，自己或许随时就会在某刻死去，他们成为不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样的强者，也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长命百岁的可能性还不如路边被遗弃的幼猫活下去的概率大，毕竟幼猫会因为人的善意而被带回家中，但咒术师却只能在人源源不断的恶意之中死去。
而像五条悟这样的强者，则是不断见证那些人的死去。
我用力把他的脑袋拉进怀里，在他疑惑的神情里，学着母亲当初对我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会努力变强，会努力成为悟君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过了良久，闷闷的声音贴着我的胸口传出来。
“体测短跑都过不了的家伙在说什么大话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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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