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今天你陪她睡。”
“不是别人抱会哭吗?”
“我已经和她说好了。”
家入硝子闻言低头看我,我点点头,“悟说不可以哭出来给硝子添麻烦。”
家入硝子挑眉,“我记得某人好像晚餐时候才说过他来带孩子的吧?”
五条悟烦躁地挠了挠头,他大声道:“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女生啊!”
我被塞进家入硝子怀里的时候她才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湿气,此刻难得表情呆滞地看看我,又抬头看看五条悟,最后意味深长的“哇喔”了一声。
我们两个看着五条悟像炸了毛的大猫一样匆匆离开。
她揉了一下我的脑袋,“先说好,我可不会哄小孩哦。”
“我的记忆还在。”
“思维变小孩也是小孩。”
家入硝子的房间能闻到一点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床单上也有。
她靠在床背上刷着手机,我躺在她的身边,好奇地问:“不问我吗?”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会变成小孩的模样。”
“五条不是说了吗,是诅咒。”
“但是硝子的话。”我侧躺着看向她的脸,“应该是知道不是诅咒这种东西的吧。”
或许直面咒灵的次数没有五条悟和夏油杰那么多,但是要经常处理因各种各样诅咒而受伤的患者,家入硝子不可能感觉不到哪里出了错。
“不知道哦,我对这样麻烦的事情可没有兴趣呢,好歹是妖怪相关的东西,也别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家入硝子平静地说:“我只要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她转头看向我,问道:“你是谁呢?”
我把她额头贴在她的肩膀,小声地说:“的场雪音。”
“哎呀,是那个刚入学就开始想妈妈的雪音吗?”
“嗯。”
“是那个因为和我一起出门而兴奋到睡不着觉的雪音吗?”
“嗯。”
“是那个和五条悟一起把我的烟偷偷换成薄荷巧克力的雪音吗?”
“……嗯。”
“是那个说我是她朋友的雪音吗?”
“嗯。”
“这样啊。”我听见硝子带着笑意说:“那我认识你啊。”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然后关掉了房间的灯,说小孩子要早睡觉。
而家入硝子手机响起的时候,却还是凌晨三点,她搂着我满是困意地接起电话,一句话还没有说,对面就急匆匆地通知她去高专的急诊室,家入硝子说知道了,对方就干脆利落地将电话挂断。
我听见了一声叹息,随后白炽灯被打开,我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看正在穿制服的棕发少女。
“有人受伤了吗?”
“嗯。”她把外套穿好,对我说:“没关系,你继续睡吧。”
“我和你一起去。”
或许是因为我小孩子的外貌,家入硝子要比平时更加温柔耐心,她蹲下身和我说小孩子不好好睡觉可是会长不高的。
“没关系,杰君也说过女孩子娇小一点也很可爱,就和硝子一样。”
“是吗,明天就去宰了他。”
已是秋日的尾巴,寒风料峭,家入硝子给我套上了她的外套,正牵着我走去急诊室的路上。
“不会害怕吗?”
“什么?”
“这一段路都没有灯。”
“习惯了。”
我只能靠月色勉强看清她的轮廓,“是习惯了没有灯的夜路,还是习惯了深夜的清醒?”
“都有吧。”
真辛苦啊,我这样想着。
在我们无数看不到的夜里,或许她就这样常常一个人走着这样的路。
我的脑海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回忆,是那次与前辈们的聚会,庵歌姬和小田切有纪在嬉笑吵闹的拼酒,连冥冥都会与她们闲聊几句,但是家入硝子就坐在那儿喝着酒,抽着烟,只要没人和她说话,她就一直沉默不语。
我好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发现她已经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烟雾从她嘴里吐出来,像白纱一样笼罩她的面容,明明我们坐在一起,却始终隔着一层雾的距离。
她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问我怎么了。
我问她烟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她笑着把烟嘴的那部分递过来,调侃地问乖宝宝要不要试试看。
整个酒桌只有我点了果汁。
或许是被她的笑容所迷惑,也或许是被之前抓不到的感觉而心慌,我俯身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屏着气抬头,看见家入硝子讶异的眼神。
白色的烟雾从我嘴里缓缓呼出,与之前未散去的混在一起,它们随着空气上升缠绵,最后不分彼此。
家入硝子说烟不是那么抽的。
我想,没关系,至少我们一起在这雾中了。
或许是我许久不出声,家入硝子问我:“怎么了?害怕黑吗?”
“不……我只是在想。”我握紧了她的手,“如果硝子不想一个人走的话,我也可以陪硝子一起的。”
她有些意外地问为什么。
“因为偶尔会觉得,硝子好像离我们很远的样子。”
“你啊,无论是小孩还是高中生,好像都没什么区别呢,都一样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奇怪吗?”
“在这里来说还是挺奇怪的吧。”
“这样啊。”我失落地问:“那硝子会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她低低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脑袋。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讨厌你的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可硝子不会寂寞吗?只要我们出去做任务,硝子就是一个人。”
“什么啊,你在可怜我吗?”她“唔”了一声,然后说:“偶尔……也会吧,但现在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
“庆幸我的同伴是你们。”
家入硝子不准我进急症室,说我进去会做噩梦也说不定。
于是我和立野和成一起坐在急症室门外的长椅上。
“立野先生的衣服上有血,不要紧吗?”
立野和成勉强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这都是伤患的血。”
“这样啊。”
“话说的场同学这个模样是怎么回事,刚刚见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呢……”
“任务遇到了妖怪,被诅咒了。”
“这样啊……”立野和成的笑容渐渐消失。
“请不用担心,很快就能恢复的。”
我已经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鬼血在渐渐平息。
坐在我身边的高大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担忧地问:“是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呢?我会在这里看着的。”
“不……”立野和成的双手握紧在一起,他低头看着地板,“只是有点害怕而已……如果再慢一点,他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会直接死在我的面前也说不定,就算成天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同伴真的要死在自己面前的话,果然还是会感到害怕啊。”
明明是高大的成年人,此刻却不安得快要缩成一团。
“我也会害怕。”
立野和成缓缓抬头朝我望来,他的眼睛里带着黯然与疲惫。
“会害怕死亡,会害怕再也见不到朋友,会害怕他们听到我的死讯会难过。”
在被倏休快要杀死的时候,害怕得直接哭了出来。
“但是……害怕也不是错吧。”硝子的外套在我身上变成连衣裙,里面夏油杰买的儿童睡衣露出了长长的恐龙尾巴,洗衣粉的清香包裹着我,冲掉了这条走廊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在危险的边界线徘徊,能做到在死亡之下还继续愿意前行,本身就是非常勇敢的事。所以立野先生和大家在我眼里真的非常厉害。”
立野和成沉默良久后唉声叹气的说:“什么嘛,被小孩子安慰了,我也太逊了一点。”
随后他又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之前好像透子跑过去跟你说了一些不太妙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愣了愣,想到宫田透子曾经和我说要离五条悟远一点的话。
“透子……以前也是咒术师的。”
“欸?”
“嘛,刚毕业的时候也是选择成为咒术师呢,后来她的同期都因为任务死去了,那一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对她当时的打击很大,所以决定申请转为辅助监督,当时上层没有同意,毕竟咒术界真的很缺人,还是宇治从中安排才成功的。”
“宇治老师?”
“是呢,别看宇治那样,其实他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孩子,只不过没有御三家那么有名罢了。他和我是同期,透子是我们小一届的学妹,当时还有另外几个已经去世的孩子。”
立野和成苦笑。
“每一个人的葬礼,我们都会去参加。”
急诊室的灯还亮着,一闪一闪,仿佛象征着生命的明灭。
“亲眼见证同伴的离去,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立野和成起身向我道别,“不知不觉已经说了那么多了,我还得去写任务报告才行。虽然透子可能说了一些对你来说很过分的话,但是她绝对没有恶意,请原谅她吧。”
“她呀,其实很喜欢你呢。”
鸟鸣伴随着日出的光出现,等家入硝子从急症室出来天已经亮了,坐在走廊椅子上的我快要坠入梦境。
有谁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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