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五条悟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我疑惑不解。
我被他拉出了影厅,这里的影院设了好几个走道,我不知道被拉到了哪一处,或许五条悟自己也不知道。
他把我抵在墙上,五条悟低头看着我,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
“为什么不拒绝?”
“什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更生气了。
“我说为什么刚刚不直接拒绝那个人。”
我愣了愣,但还是选择安抚他:“是准备拒绝的,但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有回复,只是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快回去吧,还有任务要做,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我刚走出一步,又被五条悟直接拉了回去。
“喂,我说。”他这次靠得极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吐在了我的脸上。
“你最近在躲我?”
我开始紧张起来,心脏怦怦跳,假装镇定地说:“没有啊,我并没有躲悟君,任务还没……”
“杰会把任务做掉的。”他打断了我的话,像看见猎物一样紧紧盯着我。
“你在躲我。”
这次甚至没有用疑问句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本就不善说谎的我哑口无言。
沉默已经回答了他。
五条悟气极反笑:“为什么?明明一个多月前还好好的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
“哈?”他凶巴巴地说:“什么不合适?”
“我和悟君,算恋人吗?”
我抬头看向五条悟,看见他被我这句话问得一愣。
正如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所说的,或者只是青春期的躁动。
喜欢吗?喜欢的,我第一次知道看见一个人就忍不住笑,时时刻刻念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但倘若我和他没有以后呢?倘若未来的我,只能带给他痛苦呢?
哪怕我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改变回来,但在切实开始面对现实时,害怕又像乌云一般笼罩着我。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我不知道正常相爱的人相处是如何的,但是我知道,失去爱人的日子,是怎样难过煎熬。
哪怕母亲从未和我说过,但我也能窥探到一二,尝到那几分苦涩。
我的名字叫雪音,但是我并不喜欢雪。
我出生的那天,正是冬天,正落着大雪,厚厚的雪积累在一起,把整个世界都变成银白色。
父亲在等待母亲生产的时候,听到了大雪纷飞的声音。
因此给我取名叫雪音。
但是那一场大雪实在太大了,夺走了许多饥寒交迫的人的性命,也同样夺走了因风寒而卧床不起,本就体弱多病的父亲。
我在许多人眼里是不祥的。
“你的父亲是一个温柔的人,哎呀,我有时候都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脾气好的人呢?那个笨蛋,看到路边的快要死掉的人会掉眼泪,看到幼小失去妈妈,只能呜呜叫唤的小狗也会感到难过。与其说我善良,不如说我是在学他。”
母亲怀念的笑容历历在目。
“哪怕体弱,哪怕自己都被病痛折磨,但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好,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又善良到令人发笑的人。”
母亲戳了戳我的脑门。
有点痛,我有些委屈地捂着脑袋不让她戳,令她发出愉悦的笑声。
我看过母亲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看过她对着池塘里的金鱼发呆,看过她对着梅花、对着雪、对我发呆。
那个时候是不能打扰母亲的。
因为她不是在看眼前的事物,而是透过那个事物从回忆里,去看我的父亲。
哪五条悟呢?在我死后他也会如此吗?
我的呼吸微微颤抖,我努力克制住这份颤抖。
“我和悟君,没有告白过,也不能算作恋人……”
我的下巴被他用力抬起,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但我还是选择说完。
“我们应该回到正常的距离了。”
五条悟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
“你要不要再听自己说什么?是谁从一开始就像牛皮糖一样地靠过来?甩都甩不掉耶,说着一堆肉麻的话,还说求婚什么的,现在想想,实际上就是想喝我的血是吗?”
他嗤笑道:“说白了,就算不是为了「六眼」,也是因为我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
“不是的……”
唯独这个不应该被误解。
“那你说啊,为什么。”
五条悟打断了我的话,我能察觉到他不平静,呼吸都比平常急促了些,他皱眉几乎是朝我低吼道:“那就说清楚,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下意识将他的墨镜取下。
那双眼睛透露着委屈,不是平常那样装模作样,而是真的对现在的事情感到困惑不解。
他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我的身体一阵酥麻,仿佛被什么东西直冲天灵盖,甚至有些站不稳。
“太犯规了。”我喃喃自语。
“什么?”他没听清,低头追问。
“明明只要生我的气就可以了不是吗?我都已经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将我放弃呢?说不定你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喜欢,只是一时的躁动,一时的错觉,把这份错觉误以为是喜欢了。”
我开始胡言乱语,脑子里乱乱的,不明白五条悟这样的人,像星星像月亮,像云像风一样的人,为什么肯停留在我的手里。
他低头蹭了蹭我的脸,眼泪让他也变得湿漉漉,哪怕他未曾言语,我也能从这个动作感到了一些歉意,他的声音里带着黏黏糊糊的抱怨。
“就算是因为血,好歹也坚持久一点吧?才喝了几次啊你就不要了吗?”
“笨蛋。”我泣声道,一时也不知道在说他还是在说我自己。
我太过自以为是,把少年的真心当作冲动,可是年少人的冲动,恰巧最是真心。
三月的天气渐渐没那么冷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出任务去了,我和家入硝子一起和庵歌姬在食堂吃午饭。
庵歌姬瞳孔地震地看我:“告白?!”
我红着脸点头。
甘露寺蜜璃曾经告诉过我,告白是恋爱非常重要的一环,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我在想该用什么方式告诉悟君我的心意。”
庵歌姬像吃到虫子一样露出奇怪的表情,当然,高专的食堂非常干净,绝对不会吃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实话,不知道。”庵歌姬粗声粗气地说:“不仅想不到,我连五条悟这家伙会被人告白这种事都无法理解。”
“那硝子呢?”我问身边从刚刚开始毫无动静的家入硝子。
她转头用空洞的眼睛看我。
庵歌姬沉痛道:“硝子看上去人还在,实际上灵魂已经出走了有一会了。”
家入硝子回过神吐槽道:“都说了让你少在网上冲浪了。”
庵歌姬耸了耸肩,她朝我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但是告白这种事情,一般想到的都是浪漫的场景吧?像电视剧里出现的都是樱花还有烟花祭这种。”
“这样吗?”我连连点头用笔记本记下。
庵歌姬抽了抽眼角,她小声劝我:“也不用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毕竟哪些是电视剧里的东西哦?”
“不,这是仪式感。”我学着甘露寺蜜璃义正词严的说:“我想要让悟君能感觉到自己被珍视。”
庵歌姬如鲠在喉。
家入硝子沧桑地吹了一口没有烟的气:“没有救了。”
我又去询问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小田切有纪和冥冥。
小田切有纪橘色的头发都在空中飘了起来,她抱着自己旋转一圈,深情地说:“当然是旋转木马和摩天轮了!摩天轮一定要在最高点的时候接吻!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想到在未来和五条悟去游乐场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冥冥冷静地说:“只要说出来的话他就会同意吧。”
最后一名被采访的人是夏油杰。
我特地躲开五条悟,在夜晚把夏油杰从宿舍里约了出来,我坐在石阶上,忽然有人从背后问我。
“睡不着吗?”
我回头笑着说:“可能是认床。”
他大概刚刚洗漱过,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味道,丸子头也没有抓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又惬意。
“所以是什么事情?你要知道,为了甩开那只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准备和悟君告白了。”
夏油杰比我预想的要淡定得多,只是轻笑了一声:“这样啊。”
反而是我疑惑地问:“杰君不惊讶吗?”
“惊讶吗?”
他托着下巴沉思:“有一点?但是也没有特别多,毕竟你们之前就很亲密的样子了,与其说是惊讶不如有一种终于要来了的感觉。”
他往后仰,手撑在后面,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你知道吗?最开始入学的时候,悟其实和现在不太一样呢。”
“不太一样?”
“是啊,现在怎么说呢?更活泼更有生命力。”夏油杰嘴角勾着笑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漂亮的陈列品呢。没有生机,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漠视的感觉?因为这个我还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所以开学第一天就和他打了一架。”
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现在已经完全就是人类了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