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尔哈特教授的眼睛盯着爱丽丝，她被普尔哈特教授压住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教授是不是知道了……

说点什么……爱丽丝努力地想，快说点什么？

“那……蒙娜……为什么不能变回人类了？”爱丽丝努力开口问。

“她接近那些狼人，为了取得狼人的信任，签订了一个契约。我们的魔法里面很多是关于契约、承诺、誓言的。如果一个人没有做到答应的事，他会得到约定的惩罚。”普尔哈特教授说，“蒙娜答应会带他们进学校，否则，她将保持满月时狼人的形态，永远无法变回普通人类。”

“这样的魔法没办法解除吗？”爱丽丝问。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契约魔法，也得看签订契约的人强不强。事实上这件事情也让我们感觉很奇怪。”普尔哈特教授前倾着身子，“以我们对那群狼人水平的了解，他们中间应该没有人能够签订出我们无法破解的魔法契约才对。可我们无法解除蒙娜立下的那个契约，狼人或许采用了非常古老生僻的契约魔法，而那是我们所不了解的。”

爱丽丝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涌，她回想起昨天晚上蒙娜干的那些事，泣不成声地说：“可蒙娜并不想带坏人们进学校来……”

普尔哈特教授沉重地点了点头：“所以魔法契约没有达成，她违约了，她将接受惩罚。”

蒙娜可能就像狼子一样，被困在狼人的躯壳里……爱丽丝的心坠入了冰库，如果蒙娜没有学会杀人魔法，那她就没有本事去复仇，她也不会去跟狼人签订这样的契约，那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如果她一开始阻止了他们学习这样危险的魔法……

再想想……事情其实有更久远的起点——黑巫师塞拉斯的海螺。当初是她在岩洞里，从岩石里抠出了海螺。她和肯恩将海螺带出了洞穴里，又因为她差点被海螺吃掉，海螺被重新丢回了海里。它顺着海水飘荡，回到了他曾经的家——寂静塔。那里全是被他改造出来的影鳐……是塞拉斯控制影鳐，制造了寂静塔的越狱……这一切一切的悲剧，好像都是她造成的！

肯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要挖坑将那个海螺藏起来，看教授的样子，他们并不知道海螺的事情，也不知道昨晚影鳐的异样。

“爱丽丝，爱丽丝。”普尔哈特的叫声传来，“你怎么了？”

爱丽丝连忙摇摇头，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你有一段时间跟蒙娜走得很近，我想知道，关于蒙娜学习杀人魔法这件事情……你是否有头绪？”

爱丽丝泪眼模糊地盯着被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年来普尔哈特教授教了她很多，比所有的学生都要多，从来没有一个成年人这样耐心地教育她。

她不想对普尔哈特教授说谎，可她更不能说出他们干得坏事，他们要是被开除了怎么办？只能回到孤儿院里，无法上学。她不敢看普尔哈特教授的目光，只能沉默无语地哭泣。

普尔哈特继续说：“关于蒙娜学习杀人魔法的事情，这里面有许多疑问，而我……总是知道得要比其他教授多一点。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爱丽丝。”

巫医所里变得很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爱丽丝心如擂鼓。

过了好一会普尔哈特才说：“罗文教授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教授。我当年的黑魔法防御课也是她教的。她是一名非常资深的黑魔法防御教授，也同样是名黑魔法大师。毕竟，不了解黑魔法是无法真正做好黑魔法防御的。像你们这样的优秀学生，一定记得她经常提起黑魔法对心灵的扭曲吧！”

罗文教授说过，黑魔法不但会对人造成难以治愈的伤害，也会扭曲使用者的心灵。黑魔法邪恶的关键之处，就在于每用一种黑魔法，都会有相应的负面情绪加持。一个成天都想着折磨他人，诅咒他人，想让人去死的人。怎么可能拥有正常健康的心态呢？他们总有一天会堕入泥潭。

爱丽丝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都记得。

“优秀的，有天分的，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普通的教学内容总是无法填满他们黑洞一样大的求知欲。在他们不谙世事的时候，容易被强大的，禁忌的力量吸引，然后犯下难以弥补的错误。”

普尔哈特教授凑近爱丽丝，爱丽丝忍不住往后瑟缩。

“你们犯错了吗？爱丽丝。”

“我想没有……”

爱丽丝对上普尔哈特的眼睛，感觉这双眼睛的主人能看透一切。

“那就好，但是——你得时刻警惕——”普尔哈特好像相信了，话音一转说，“ 肯恩性格里面有一些东西，我想你一定感觉到了，那是亲近的人无法忽略的。你——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斯考特总能成为人们忠诚的朋友，可有些时候，为朋友保守秘密并不总是一件好事。真正为朋友好是让朋友不要犯错，而不是一味地帮他隐藏他干得坏事！看着他滑向深渊。”

爱丽丝疯狂地点头，眼前的普尔哈特教授严肃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巫医所里又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普尔哈特教授才继续说：“你们昨晚非常勇敢，非常厉害。要知道，哪怕是一名执法者，也很难像你们一样干掉三只狼人，其中一只还是狂暴状态的。你们相当优秀，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不能因为自己的优秀而去干一些……危险的事情。”

爱丽丝勉强松了一口气，只要教授不继续追问黑魔法的事情就好。她流着泪水，赶紧点了点头。

“你昨晚睡得好吗？”普尔哈特教授温和地问。

爱丽丝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杀人对于你们这样的小孩来说，不是一件能够轻易承担的事情。哪怕你喝了舒缓剂，我也担心你睡得不安稳，怎么样，你还好吗？”

爱丽丝胡乱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舒缓剂的原因，她昨晚没有做一个梦。说起害怕，狼人的可怖尸体远不如普尔哈特教授的逼问来得可怕。

普尔哈特将目光移向床头柜上他带来的糖果袋上，他将口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白盒子，抠出一个白色的大糖果递给爱丽丝：“来吃一颗糖果。”

爱丽丝赶紧接过来塞进了嘴里，甜甜的糖果在她嘴里开始融化，有噼里啪啦的东西在她嘴里跳动，她紧紧闭着嘴巴，随后她的全身像被电击了一样，传来一种酥麻感。爱丽丝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普尔哈特教授。

“这是元素糖。”普尔哈特教授伸手隔得老远薅了薅爱丽丝的头发。

爱丽丝感觉奇怪，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头发像触电般全部直立了起来，她不由得惊恐的大叫了一声：“啊——”

“白色的是雷电元素。”普尔哈特教授乐呵呵的看着爱丽丝，又把糖果盒子递到爱丽丝面前，“这种糖果里面有巫师战斗卡，大家都很爱收集、对战。拆开看看。”

爱丽丝抹了抹满脸泪水，又摸了摸自己的爆炸头。她接过糖盒，从里面抠出了一张卡片，翻过来一看，不由得小声的叫了一下：“啊！教授，这是你的卡片。”

她不知道普尔哈特教授也在这里面。

上面的普尔哈特教授看上去比现在要年轻不少，头发和胡子都还没有现在这么长，不过衣服倒是一样花里胡哨。卡片上面给他排了五颗星，是一张主战斗的特殊技能卡，能够变形。下面写着他是大魔法师，变形术大师，炼金术协会副主席。

普尔哈特笑着说：“这是我最大的成就——登上巫师战斗卡。”

爱丽丝终于笑了出来，这是她从禁林回来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可你肯定不只会这些。”爱丽丝翻看着卡片上面的成就说。

“哦，说的没错，我还会几门外语。”普尔哈特眨眨眼睛：“比如巨人语、人鱼语、妖精语、我们学校门口的那条河里，偶尔会有人鱼来串门，你知道吗？”

爱丽丝摇摇头，不过她曾经听肯恩说过普尔哈特教授会的多门外语，她问道：“听说很多种族看上去不太友好，还有一些跟动物差不多。你是怎么学会……那种外语的呢？也是天生的吗？”

“不，我不是，我都是后天学会的。”

“ 肯恩也想教我学蛇说话，但是我连听都听不出区别。”爱丽丝有些遗憾地说。

“这确实很难学，不过只要你耐心，并付出努力，都是能学会的。”

“真的吗？”

“当然。”

爱丽丝笑了起来。

普尔哈特教授离开了，爱丽丝闷闷不乐地躺在病床上，想着这几天的事情。也想着蒙娜，想着蒙娜从此被装在一个狼人的躯壳里，甚至再也无法说话。

蒙娜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爱丽丝！快跑——

爱丽丝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