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二十几年教授，你照顾了二十几年孩子。说起来，在和孩子打交道这件事情上，我们算是同行，”普尔哈特用一种特别温文尔雅的声音说，“村子里有一家酒馆，嗯，我可以请你们喝一杯吗？我们可以聊聊工作上的话题。”

“……当然可以……非常感谢……”哈金斯夫人莫名地放松下来，他们一起往村子里的酒馆走去。

天色还早，但下午的太阳很热烈，野菊花酒馆里有不少在这里歇凉的人。

人们都讨论着最近在村里发生的大事——里斯特瑞思家失窃案，以及他们一家诡异的失忆事件。

当然，刚刚从里斯特瑞思家提前下班的厨娘和园丁也戏剧性地来到了这里。带给了他们一个炸裂的消息：刚刚，一家敦刻尔孤儿院的人拜访了里斯特瑞思家。

“孤儿院，这好像和他们家的失窃和失忆都没有任何关系。”

“敦刻尔孤儿院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呢？就算他们想找有钱人捐款，也不用千里迢迢的坐火车途经小半个英斯特来找一个本地乡绅啊。”

厨娘对他们挑了挑眉：“你们莫不是忘了那件事。”

“那件事？”

“当然是十几年前那件事，里斯特瑞思少爷和流浪汉家的女儿……”

小酒馆突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难道说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普尔哈特带着哈金斯夫人和萝丝小姐，走进了这家不大的酒馆。

三个外乡人走进了这家酒馆，这本来应该很显眼。而且其中两个应该被人认出来——是刚刚拜访里斯特瑞思府的客人。

但是这群人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们一样，自顾自地聊着八卦。

普尔哈特带着哈金斯夫人和萝丝往酒馆一张边缘的空桌子走去，那里已经摆了一瓶酒和三支玻璃杯——那些东西像早已准备好的。

三个人各自找了一个方向坐下。

“这是当地的特色甜酒，有浓郁的蜂蜜和野菊花香气。”普尔哈特斟满三个杯子，向两个人示意，“请。”

三个人各自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一下就轻松了很多。

普尔哈特套起了家常：“肯恩和爱丽丝回家了吧？学校早在一个星期多以前就放暑假了。”

“没错，他们回来了。”哈金斯夫人又给自己倒了一些酒，“晚上才回到孤儿院，显得风尘仆仆，没精打采的，还带着他们那两只宠物。想来北方的学校对孩子们来说还是太远了一点，哎，肯恩……肯恩本来应该去上敦刻尔最好的中学的……”

“他们是哪一天回来的呢？具体的日期？”普尔哈特追问。

“哦，让我想想，他们回来那天晚上是星期三，六月二十一号。”

“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因为第二天就是夏至日，要知道每年六月二十一号，威科郡的巨石阵会举办夏至日的传统活动，第二天的报纸上照例刊登了这件事。”哈金斯夫人又喝光了一杯酒。

普尔哈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古怪的微笑，因为安格拉提的火车是星期一到的敦刻尔——六月十九号。

酒馆里很热闹，人们聊着刚才的话题，酒店老板麦克大声说：“我就说过！那天我见过两个奇怪的小孩，就是里斯特瑞思家出事的前一天。那个男孩跟里斯特瑞思少爷小时候长得还很像。”

“老麦克，一定是你眼花了，要知道整个村子里就你一个人看见了，你是不是编了个谎话来消遣我们。”

“这是真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还带着一只好胖的黑猫。他们两个来我店里吃了一节香肠，两个面包，还有一大盆土豆。那两个小孩的打扮也很奇怪，他们穿着看上去不管是面料还是裁剪都很光鲜的衣服，但鞋子却很破旧。”

“可谁都没有看见，就连你老伴不过就离开了店铺十几分钟，连她也没看见。”

“他们吃得很快，三分钟就吃完了。”

“你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他们吃完饭丢下钱就跑了，好像我才是那个鬼。”

哈哈哈哈哈哈，酒店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其实那天我们家也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叫杰克的男人站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那天晚上我吃完饭，正打算往酒馆里来。提着油灯都走到门口了，想起忘了拿火柴，我就顺手把灯挂在院门墙的泥巴上，转身回了一趟屋。就那么一会儿，几步路的时间，等我再次出门时，油灯已经不见了。”

“得了吧，杰克，没谁对你家的破油灯感兴趣。”

“那是哪个顺手牵羊的小子手脚这么快？”杰克骂骂咧咧的说道。

“其实……嗝……那栋宅子里被偷的……不止是钱……嗝。”园丁乔已经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了。

但是不大的酒馆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杂物间的两把扫帚……嗝……”

“切！”众人立刻失去了兴趣。

“可谁都不把这当回事……”园丁乔喃喃自语。

酒馆里有人给厨娘买了一杯酒，希望她说出更多孤儿院的人上门来找里斯特瑞思家的事。

“那个孩子出生在14年前的最后一天。”厨娘一杯酒下肚，开口说：“说是孩子母亲挺着大肚子到孤儿院，没到一个小时，就生下了一个男孩。”

“然后就孩子流落到了孤儿院，这么说，那个流浪汉家的女儿扔下孩子跑了，怎么不回来？”

“谁家姑娘生了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带着孩子一起回来，难道是已经死了？”

“里斯特瑞思家那个小子真是坏透了。”

“你说他们家会把孩子接回来吗？”

……

桌上的甜酒已经喝光了。

“我想我们该离开了。”普尔哈特说。

“是的，是的，我们得打听一下肯恩外祖父家的位置，再去他们家拜访一下。”哈金斯夫人和普尔哈特在酒馆门口告别，她喝了不少酒，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雷厉风行的步伐。

“我们不是已经拜访过了吗？我们一起……”普尔哈特褐色的眼睛盯着哈金斯夫人。

“……噢，对，瞧我把这忘记了。”哈金斯夫人努力地回想着什么，“他们家……”

“肯恩的外祖父已经死了，只剩一个酒鬼舅舅，他可不能养好孩子。”普尔哈特循循善诱地说。

“没错……还不如孤儿院呢……肯恩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可以去上英斯特最好的中学，将来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哈金斯夫人的步伐有些踉跄，仿佛酒精开始影响她，“我们该回敦刻尔了，孩子们离不开我……”

***

爱丽丝和肯恩这两天过的心不在焉，度日如年，这使得他们干活时没少被玛莎骂。

第二天下午，哈金斯夫人就带着萝丝小姐回来了，爱丽丝和肯恩悄悄躲在二楼楼梯后面，注意观察她们两个人的表现。

她们看上去很平静，看不出好歹来。

爱丽丝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们没有看见肯恩的原因，她唆使着肯恩去哈金斯夫人眼前晃一晃。如果他不想，也可以去萝丝面前晃一晃。

肯恩不搭理爱丽丝的馊主意，但是到晚饭时，他们注定还是要见面的。

爱丽丝微妙地察觉了情况有些不同寻常，所有的大人看肯恩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怜悯。

特别是玛莎，她晚餐时居然给肯恩的碟子里多舀了半勺土豆汤，里面还夹着两块肉呢。

看来她们确实去见了肯恩的家人，也确定了他们和肯恩的关系。

不过她们回来没有跟肯恩提起任何事情，这说明，那家人就算失去了记忆，被孤儿院的人找上门，也不愿意认回肯恩。

这既是一个坏消息，也算一个好消息，起码他们偷钱的事情没有暴露。

“我们已经是大孩子了。”爱丽丝环住肯恩，安慰地拍拍他的背：“没有亲人也没有关系。”

肯恩摆着一张死人脸盯着她：“不要用那种慈祥的样子看我好吗，丑死了。”

爱丽丝：“……哼！”

过了两天，哈金斯夫人从外面回来，居然来到肯恩房间里，丢给他一套新衣服：“试一试合不合身，我买得大一些，大一些最好，你还会再长的。”

她还掏出两个笔记本，也一起丢在床上，看了看爱丽丝，指着笔记本说道：“一人一个。”说完她就带上门走了。

爱丽丝只瞟了一眼笔记本，就直勾勾地盯着那套新衣服：“她居然给你买新衣服！”

肯恩提起那套衣服，展开翻来覆去看了看，嫌弃地说：“哼！廉价的布料，便宜货。”

爱丽丝：“……？？？我敢说，她绝对没给这个孤儿院的第二个人买过新衣服，你还挑上了。”

肯恩又拿起那两个笔记本，一模一样，黑色封皮，写着蔷薇巷，应该是在路口的报亭买的。

他递了一个给爱丽丝：“她也给你买了笔记本。”

“我的就像是送的，是赠品！”爱丽丝不满意地说。

“哈！”肯恩终于笑出了声，不一会儿他又说道：“哈金斯夫人破天荒的给我买东西，那说明她此行必定有不小的收获。”

“收获？”爱丽丝疑问。

“她们没把我送出去，那她肯定借此敲诈了一笔。她是不会吃亏的，而且那家人……”

爱丽丝翻着眼皮儿看着肯恩，他现在称他父亲那边叫‘那家人’。

“……刚刚丢了那么多金子，还能拿出一笔钱来赌孤儿院的人的嘴。说明他们的损失还不够大嘛。”

爱丽丝：“……”他该不会想着每年都去这么一趟吧？

“你不要在意这么一套衣服，现在你想买多少新衣服就买多少新衣服。我出钱！”

“你要花……那一笔钱？”

“为什么不呢？魔法部那边不会找上门来，警察们也找不上门来。而且……我再也不用吃玛莎做的难吃的东西了。”肯恩一脸嫌弃地。

“这样不好吧。”爱丽丝担忧地说：“会引起怀疑的，而且我们拦截的那封信怎么办？还要回信吗？”

“里面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们都亲自如果一趟了，算了吧。”肯恩说。